第55節
三朵雖是如今在蕭淑云身邊兒伺候,可蕭淑云卻很少搭理她,如今聽了這話,自是千肯萬肯的,跪在地上不斷磕頭:“三朵愿意,三朵愿意。” 蕭淑云居高臨下,看那三朵扒在地上的兩只手,每只手上,都少了一截小指頭,不覺心里又軟了軟。 當時雖有綠鶯苦苦哀求,可這種手腳不干凈的,她實在是不想用。本是想歸還了賣身契,再叫她離開了府里隨她生死,也算是全了她們主仆一場的情分。 可不想那三朵,竟是忽的站起身去了小廚房,然后斷了兩根指頭回來,血淋淋的濕了兩只袖子,只跪在地上哭說她一定痛改前非,再不犯了這錯。 蕭淑云當時被嚇得不輕,又恨這丫頭竟是拿了這法子妄圖拿捏她,自然不肯改主意。只是那三朵,竟把她數次的盜取之物都拿了出來,歸還了眾人。 這丫頭偷拿了旁人許多東西,竟也沒拿到外頭變賣,只是收藏起來。蕭淑云見她拿出了贓物歸還了眾人,又斷指明志,雖是不想軟這一回心腸,但是也不想別人說她鐵石剛硬,又有綠鶯一旁說好話,便松口留了她下來。素日里,只叫朱嬤嬤等人暗地里盯著她,也不給她活計干,只這般冷冷晾著她。 蕭淑云原是想著就這般臊著她,過些日子,這丫頭必定會自己求去的。卻不成想,這么許久了,這丫頭倒好似真的改過自新,再不曾動過旁人的東西。 “你雖是愿意,但我也要說清楚,這事情不好做,許是要受些皮外傷的。” 三朵連磕了幾個頭,簡直就要哭出聲來,激動道:“便是皮開rou綻也是肯的,奶奶肯用三朵,便是三朵的福氣。三朵,三朵千恩萬謝。” 這些日子三朵雖是在正屋里頭伺候,可因著主人的不信任,好多事情大家都不肯給她做。日子倒是清閑了,可三朵知道,這般下去,她便是每月拿著例銀,可總有一日,她也沒法子再厚臉皮呆了下去。如今主子肯用她,她只有百般愿意的。 于是三朵便拿了禮物,往夏氏住的前院兒去了。 夏氏正在氣頭兒上,那三朵又被偷偷兒追出去的林嬌特意囑咐,語氣定要萬分謙卑,表情也要極盡恭敬,只是在人瞧不見的時候,丟出去個眼神,定要那三太太火冒三丈才是。 三朵素來機靈,辦起這事兒自然不難。只是等著蕭淑云看著被人抬回來,臉上被打得青腫,竟是站也站不起來的三朵,頓時震驚了。 她知道三朵會被打,可被打成這樣子,卻是她再不曾想到的。于是蕭淑云心里也惱了,這真是欺人太甚,心腸太過狠辣了。 林嬌見得jiejie終于動怒了,嘴上自然是要好言好語相勸,可心里頭卻是樂得不行。心思到時候她姐打頭陣,她再來個錦上添花,定叫那老賊婆在姐夫跟前,沒了顏面再失了心。 等著孔轍回來的時候,先就是被自家親娘截住哭訴了半晌。左不過還是指責蕭氏不孝順,林嬌頑劣無禮。 孔轍聽得眉心直皺,心里的不耐真真是節節往上竄高。他本就一路風塵累得半死不活,偏他娘眼睛里頭就沒有看到半分,只顧著絮叨訴苦,煩也煩死了。 小龍氏多時未見過孔轍了,眼見他雖是面容不掩疲倦,可如今卻是愈發的偉岸俊逸起來,只看得她一顆心撲棱亂跳,眼睛根本就挪移不開,只覺得怎個看都看不夠。心思若能把自己給了他,便是做妾她也愿意。只要他肯待她好,便如待那蕭氏一般待她,便是他心里有個蕭氏,她也絕不拈酸在意。 “孔家哥哥好。”小龍氏見那孔轍怎的都瞧不見她這個人,只好忍羞含臊曼步上前蹲了個萬福禮。 見得小龍氏在此,孔轍自然吃驚。還不及開口詢問,便聽得夏氏一聲哭道:“瞧瞧我好命苦,都是和離歸家的婦人,如何你就眼瞎至此,這般賢惠溫柔的看不到,偏選了那么個不知好歹沒有規矩的賤人。依我說,倒不如遠了那賤人,我看龍家的女兒就很好,不若納了她做你的二房,可比那蕭氏賤人好了太多。以后有個賢惠的左右侍候我,也省得我跟著你那個不孝的婦人,便是長壽的命,也得被活生生的氣死。” 小龍氏忙低下頭,拿了袖子掩住了滿臉的震驚和惱怒。她是再沒想過,這個三太太,竟是個腦袋被門夾過的人。現下這場合,又有這么多人看著,怎能說這種私密之事。若是成了便罷,若是不成,她的臉面可要往哪里去擱? 再則,她和那孔家的哥哥又是好些日子沒見過,如今乍然見面竟是連半句話都還不曾說過,沒有半分的情誼,這事情,如何能成?倘若他一口回絕了去,這以后她還要如何嫁進了這孔家門! 果然,孔轍立時羞惱成怒,扯回了袖子大怒道:“娘這是胡言亂語的什么!”也不去管那蕭家二嫂子的妹子卻如何到了他們家,只一甩袖子,轉過身就大步而去。 夏氏死纏爛打的性子,如何會放了他順當離去,自是小碎步攆了上去,抓住孔轍的袖子就喊了起來:“你若是不肯納,我就死給你看。我告訴你,這兒媳婦是我看上眼的,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小龍氏再也聽不下去,只覺周邊下人們望向她的視線,跟那烈火灼焰般,只烤得她的臉皮子都要燒了起來。拉起衣袖擋住了臉,掉轉身就往內室里頭去了。也罷,總是丟了臉皮的,就叫那婦人胡亂鬧騰吧!不管是逼迫也好,還是其他什么法子,只要能叫孔家哥哥認了親事便成。等她嫁進了門兒后,她就不信敵不過那蕭氏女! 孔轍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只恨不得一腦門兒撞死了事。然而他卻舍不得死,氣到極點,心里倒是平靜下來,甩開了夏氏的糾纏,幾步就越到了門庭,回望一眼跳腳大罵的親娘,拋下一個冷漠的眼神,就往后院里去了。 蕭淑云早就得了消息,正等在屋子里。 若是按著原先,她必定要扶著肚子,歡歡喜喜迎了出去。可如今卻是安靜獨坐在屋中,一干伺候的全都被打發了下去,面前的桌子上,擺著筆墨紙硯。 孔轍一進屋門,就感受到了今日的不同尋常。思及前院兒的事情,立時堆起笑臉,就快步走了過去。 只是蕭淑云經歷了這么許多事情,原就是看淡了這凡塵姻緣的。固然孔轍待她極好,她心里,如今也是瞧著孔轍便要生出歡喜來。可到底這種歡喜,也并非頭一回。心里這般一想,只覺愈發淡定從容起來。 孔轍見那蕭淑云神色頗有些淡漠,心思轉瞬間便猜到了原委,到底是他親娘做下的事,不禁有些訕訕,就挨著蕭淑云,往桌邊坐了下來。 蕭淑云并不說話,只起初瞧了一眼后,就垂下了眼睫。只是這么一來,孔轍心里漸次沒了底氣。 兩人就這么沉默詭異地坐了許久,忽的孔轍站起身來,一臉漲紅,惱怒道:“你不高興了就直說,作甚這么sao著我?” 蕭淑云緩緩撫了撫已然高高隆起的肚皮,這才淺出了一口氣,淡聲道:“我不開口,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那人說是嬸子,到底她不是嬸子。我雖和你成了夫妻,再是恩愛,也究竟比不得那生身的恩德。”說著一仰頭,眼中似有晶瑩水光一閃而過,緩緩道:“只是,這么一次接著一次的鬧騰,我雖是次次忍耐,可這日子,到底難過。” 孔轍心知蕭淑云受了委屈,立時上前屈膝蹲下,拉了蕭淑云的手面露歉意:“我知道,我都知道。”說著喉間似有哽咽,緩了緩說道:“我心里總是下不定決心,她不好,但是回家去,必定是要受罪的。我心中總是不忍,左右為難,猶豫不決。” 蕭淑云眼見孔轍垂下頭,似在拭淚,沉默片刻,說道:“你做得沒錯,她終究生了你,又養了你。”說著,纖長細指就伸了出去,慢慢覆在了桌面上的白紙上。 這話本是好話,可孔轍心里先是卷過一陣欣慰暖意后,卻忽有森森涼意浮上心頭。他抬起頭看去,卻覺面前這女子,原是一向都含著軟軟情誼的眼睛,竟是幽深恍若一潭古井,泛著冷冷涼意。她的眼中似有不忍,卻又有剛硬的冷色漸漸氤氳了整個雙眼。 蕭淑云不忍再去看孔轍的一張臉,她唇里藏的話,本就是傷人的利刃,可如今卻也不得不說。本就是佯裝出的平和日子,可眼下再忍下去,下一步,只怕就是叫人欺辱到臉上來了。這種委屈,她再也不想承受了。 孔轍見那蕭淑云兩瓣唇似有微動,心中忽的就害怕起來,猛地竄身起來,就往外頭奔去。他有預感,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勢必是他無法忍受的。 夜色微涼,孔轍徒步在空曠的后花園里,心煩意亂。撿了個石凳坐下,臀下石板又硬又涼,他只覺頹然疲憊,翻一翻眼皮,穹頂一輪彎月雙端似鉤,泛著可怖的亮光。 “姐夫。”林嬌便是這時候緩步而來。 孔轍勉強笑道:“是嬌兒啊!”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坐吧!”等著林嬌坐下,又問道:“都這個時辰了,你怎的還不安睡?” 林嬌并不清楚自家jiejie做了什么,然而瞧著孔轍如今的模樣,便知道下手不輕。心說既是jiejie出了手,不若她再添一把木柴,將這火焰燒得更旺才是。 于是,林嬌矮身福禮,微垂下顎,輕抖著嗓子顫聲道:“知道姐夫今個兒回來,思及前頭做下的事情,心有不安。如今既是見著了姐夫,還望姐夫憐我年幼不懂事,莫要怪罪于我。” 孔轍愣怔片刻,才恍然這林嬌說的是什么事,腦子里頭又是一陣蒙,擺擺手,苦笑道:“你原是為著你jiejie不平,你jiejie受了委屈,我都是知道的。” 林嬌心中頓時大喜,只是臉上楚楚更勝,垂了兩滴淚出來,泣聲道:“姐夫不怪罪,我心中實在感激。當時也是聽他們出言辱沒我jiejie,我心中實在憤恨,才沒忍住,推了三太太一把。我自然不對,可我jiejie向來柔順平和,再不曾主動尋釁。便是被人欺負了,也總說不過口上的輸贏,不必放在心里。只是jiejie到底是一府的主母,原是大家都心存敬畏,這些日子下來,下人里頭嚼舌根的愈發多了起來。便是有時候jiejie叫人去做些什么,竟也有人敢推三阻四的。jiejie懷著身子,原是該金貴些的,前幾日不過想吃個芙蓉豆腐,廚房竟說三太太要吃佛跳墻,手續忙得很,叫jiejie擇日再吃,只給些簡單易做的吃食,真真是欺人太甚了!” 孔轍出門在外,自然不知道這等小事,蕭淑云又不愛向他吐苦水,便是下人,也都囑咐再三,如今聽林嬌這么一說,心里登時酸澀難忍。他當初娶她,原是叫她跟著自己好好過日子,舒心安穩,再不要委屈難受。可如今看來,卻是他辜負了她。 林嬌見孔轍不說話,眼睛一轉,繼續凄楚了聲音羞惱道:“姐夫今日歸來,還不知道,三朵那丫頭被三太太打得渾身是傷,幾乎要斷送了一條性命。原是jiejie叫我去給三太太賠不是,我不肯,jiejie本是想要親自去的,可是被我氣得動了肝火,身子不爽,就叫三朵去了。沒想到,三朵好好兒的去了,卻是叫抬了回來。我瞧著怕極了,心想若是我去了,三太太是不是就要害了我的性命才能出了那口氣。若是我jiejie去了,三太太本就恨極了我jiejie,是不是更要手段狠辣。那此時此刻,jiejie肚子里的孩子,可還保得住?” “這些,這些我都不知道。”孔轍慢慢站起身,他的身子有些抖,有什么念頭,恍如一柄利刃,割得他心里生疼。 林嬌見他面露苦楚,心中又是歡喜,又禁不住生出了些同情來。 這個姐夫待她實在好,然則思及前頭那兩個婦人,林嬌狠了狠心,繼續佯裝著惱怒不甘:“姐夫是不知道,那一日雖是嬌兒無禮,可也是三太太說話著實難聽在先,還有那個女人,她擺明了——”聲音戛然而止,林嬌瞪著孔轍,一副強忍著惱怒傷心的模樣,說道:“我jiejie如今有著身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瞧著肚子里的孩子,姐夫也不能負了我jiejie,叫她此時還要因著姐夫的三心二意傷心難受。她已經受了許多的委屈了,姐夫你,你不能再叫我jiejie忍氣吞聲了。” 一陣涼風卷來,吹散了渾身上下唯剩的熱氣兒,孔轍猛地一顫,張口說道:“我不會叫她傷心的。”說著,似是自語一般:“我怎么會讓她傷心呢?” 林嬌眼見著孔轍失魂落魄而去,伸手彈掉了頰面上的淚珠,眼睛往前院兒那里一看,冷冷笑了一聲。老虔婆兒,sao狐貍,看你們還有好日子過! 前院兒的屋子里,小龍氏坐在凳子上,滿心不耐地聽著面前這蠢婦一疊聲的數落著她那不孝子。左一句原是及其孝順的,右一句必定是狐貍精迷惑的,罵了半日,也沒個新意。 她心里熬油似的翻騰著,眼見著原先的打算落了空,小龍氏心知,這蠢婦原是個沒用的。可如今若是舍棄了她,只怕她的念想也是愈發的難以實現了。 夏氏罵了半晌,見得小龍氏也不說話,也不似往日一般,順著她說些她想聽的話兒,于是不高興了,一甩帕子惱道:“你這是什么模樣,莫不是見我兒子不肯納你為二房,你便開始敷衍于我!” 小龍氏心里一驚,這個老賊婦,這般糊涂蠢笨的性子,怎的這會子竟變得這般機敏聰慧?忙露出笑來,說道:“這是哪兒的話,我和太太原是性情相投,這才結出的情誼,和孔家二爺又有什么相干。” 見夏氏面上仍有不悅,小龍氏笑道:“依我說,太太實在不必動氣。二爺的性子再是純良孝順不過,如今忤逆太太的意思,不過就是蕭氏之錯。有道是妻賢夫禍少,二爺枕邊人如此心如蛇蝎,自然也要教唆了二爺不孝。” 這話正合了夏氏的心思,立時拍了手說道:“正是這個理,偏轍哥兒恍如得了失心瘋,總是聽不進我的話去,一門兒心思,就只戀著那個蕭氏。” 小龍氏哪里看不出來,只是她如今也不敢去細想這事兒,當務之急,是先進了孔家門兒再說,若是嫁不進孔家,便是有萬千心思,也都只能做流水,付諸東流罷了! 于是,小龍氏眉心輕蹙,心里就漸漸有了盤算。 等著孔轍找去前院兒的時候,小龍氏已然叫夏氏摒退了所有下人,和夏氏一陣私語,將心里的盤算細細說給了夏氏聽。 夏氏實則是個沒成算的,一聽這話,只覺得這事兒若是成了,后院兒的那個蕭狐貍必定是要心里難受的,若能瞧得她傷心,豈不是大快人心? 雖則這事兒不夠磊落,有些算計了她兒子的嫌疑,可到底最后,得了好處的還是她那不孝的兒子。到那時候,有了小龍氏這個如花美眷在旁,不怕她兒子埋怨記恨了她。 于是,兩人一拍即合,正待要商談該如何運作,孔轍便一推屋門,走了進來。 第090章 孔轍一瞧見小龍氏, 便是渾身不自在。 他原是疑惑不解, 不知這小龍氏如何就出現在了他母親的院子里, 和他母親處在了一起。后頭見他母親那般胡說八道,當是只覺氣血上涌,憤怒非常, 如今心平氣和了,再來瞧那小龍氏一副含羞答答, 欲語還休的模樣, 心里倒是有所了悟了。 “二哥哥。”小龍氏到底還是心急了, 一瞧見孔轍,滿腔的情誼情不自禁就都涌了出來。 可瞧在孔轍眼里, 那含情脈脈似水如絲的媚眼兒卻是叫他禁不住渾身一抖,差點就要破口大罵一句不知廉恥。只是到底還是壓在了心里,孔轍回避了小龍氏看過來的那道黏糊糊的視線,只對著夏氏作揖, 然后說道:“我和我娘有話要說,還請龍家小姐自便。” 小龍氏白拋了媚眼兒,見得孔轍面有不耐,似有厭惡, 先是心里一顫一疼, 再就是生出了不好的預感來,也不敢繼續留下, 忙笑道:“如此,我這就先去了。”說著, 眼睛卻往夏氏那里一瞟。 夏氏卻只顧著給孔轍擺臉色,哪里瞧得見小龍氏瞟去的眼神兒,小龍氏氣得腹疼,又不敢在孔轍跟前耍心眼兒,也只得不甘不愿轉過身去了。 等著小龍氏離去,孔轍閉了房門,也不搭理夏氏的一張臭臉,站在門口前,只說道:“我在外頭十三欄買了一套一進的小院子,娘若是不愿意回家去,就去十三欄住下。” 夏氏一聽,哪里還能忍,立時就罵了起來,左不過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娘,忘恩負義沒良心之類的。 孔轍只板著臉聽,等著夏氏一通發泄,累得直喘氣兒的時候,又張口說道:“娘不肯,那便家去吧!”說完不等夏氏反應,就轉過身推門離開。 夏氏只覺兜頭一盆冷水,凍得她渾身只打寒戰,可眼下兒子已然匆然而去,她情不自禁,就追了出去。 等著夏氏哭喊著追跑出去,孔轍早就小跑兒出了大門,夏氏追不上,就立在廊下拍著大腿直哭。小龍氏問訊趕來,想要問出個究竟,可夏氏卻只哭罵不休,甚個也說不清楚。沒法子,小龍氏只得耐著性子規勸,只勸得口干舌燥,才知道了原委。 然則小龍氏卻是一聽就大喜過望,立時拉著夏氏笑道:“太太先莫傷心,且聽我說上一嘴,依我看去了十三欄倒是更好,且不說一院子里都聽太太指派,便是那下人,太太若是不高興,也可買了新的來。到時候,不論做什么說什么,豈不是比這里更自在更方便。” 這卻是為著爬床之事做計較,夏氏一聽,倒也在理,只是想起兒子的府衙,最后她這個當娘的,卻是被逼著出府另過,那sao狐貍卻是穩坐后院,心中還是大為不甘。 可再一想,若是這小龍氏的計策可行,到那時候,兒子一顆心分成兩瓣兒,再不偏向那女人,那女人還不要悲痛欲絕。只要一想起那蕭氏要過苦日子,夏氏心里立覺大暢起來。 孔轍還以為搬家之事還要再鬧騰一回,卻不料夏氏這回難得的爽快,這事兒傳到了后院兒,林嬌自是拍手叫好,只說這兩個是非頭子出了大門去,家里頭可算是清凈了。然則蕭淑云眉心卻是緩緩蹙起,心里漸生不快來。 林嬌不知緣故,可朱嬤嬤卻是猜到了一二,那個小龍氏也跟著去了,既是三太太在,少不得,二爺要去那里常坐坐,一來二去的,還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來。 蕭淑云慢慢品著湯羹,眼睫一抬,問道:“可有家中捎來的消息?” 朱嬤嬤忙道:“這一來一回的,也需要時日,奶奶莫急,且先等等。” 這主仆兩個一問一答的,林嬌也漸漸有些明白了,往桌子上一拍,立起身大罵道:“不要臉!” “呦,這又是在發什么脾氣呢!”孔轍手持一束鮮花,正是滿面笑臉從外頭走了進來。 孔轍因著夏氏離了府衙,家里頭終于清靜,心里頭倍感舒爽。雖是老娘出了府,到底還在鳳凰縣,沒遠離了身邊,只要之后常去探望,這日子,正是要過得舒心如意。 林嬌正要張口說話,卻被蕭淑云狠狠喊了一句嬌兒,只得閉上嘴巴,心里諸多不快,一甩袖子,就奔出了房門去。 蕭淑云這才看向孔轍,見得孔轍一臉莫名不安,笑道:“沒事,這丫頭最近規矩太過松散,待我尋了她的老師來,必定要再嚴苛些才是。” 孔轍忙將鮮花送給蕭淑云看,笑道:“小孩子天真浪漫,不必過于束縛,眼見著她一日大似一日,等著之后議了親事,嫁了人,哪里還能尋得這般自由自在的好日子。”說著歉然一笑:“似是你這般,就跟我受了好多的委屈閑氣。” 蕭淑云莞爾輕笑:“相公這是哪里的話,自打跟了相公,這日子再是恬淡不過,并沒有委屈和閑氣。”拿起花擱在了鼻端嗅了嗅,笑道:“相公雖是愛護嬌兒,可此時若是不教,只一味的寵溺,等著嫁了人,可怎么辦?那時候可是到了人家的地界兒,規矩不好,婆母勢必要不悅,與其叫人挑刺兒來教訓,還不如我自己來。教得她一身好規矩,也不怕以后嫁去了別人家再去受苦挨罰的。” 孔轍這么一聽,笑道:“有道是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果然我是個書呆子,不比娘子天然的聰慧精明。” 蕭淑云笑嗔道:“油嘴滑舌。”將花給了一旁的碧兒:“把我陪嫁的那尊玲瓏水晶花瓶拿出來,放了清水進去,好好養著。” 見蕭淑云歡喜,孔轍心里也跟著喜歡起來,左右一番探顧,拿了棋盤過來:“今日天氣正好,不若娘子和我下盤兒棋,也好解解困乏。我聽嬤嬤講,你今日睡得多了些。” 蕭淑云撇嘴笑道:“明明是夫君閑得無聊,要找人下棋解悶兒,偏拿了我多睡做筏子,真是討人嫌得很。” 孔轍只覺蕭淑云亦嗔亦喜的模樣實在惹人憐,于是只咧了嘴巴溫柔笑道:“我也曉得我討人嫌,好在娘子是個有度量,又心善之人,這才容下了我來。” 蕭淑云見那孔轍如此貶低自己來討她的歡喜,不覺抿唇一笑:“啰嗦鬼,還不趕緊的,你不是要下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