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歌聲停止,全場亦是鴉雀無聲。 帝王視線再也沒有從她身上離開,似回味似迷醉,良久才朗聲大笑,喊了聲好:“三公主一曲驚鴻,仙女入凡塵啊!” 帝王感慨,大臣們也被這三公主舞姿驚艷,自然順著機會紛紛附和。 趙樂君在這個時候卻是見到胡人公主不動聲色用余光掃了她這邊一眼。 她微微一怔,旋即就明白,這三公主是在看她下手的楚弈。 她眉尖蹙起,帝王在此時又做了件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居然當場就說讓胡人公主先下去歇息。 這話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那胡人公主多半今晚是不會再出現在席上了。 太子聽著帝王這些暗藏齷齪心思的話,眼底一片冰冷,捏著酒杯,緩緩往嘴里送了一口。 陳后更是氣得手都在顫抖,心里已經把這個急|色的君王從頭罵到腳,免力才冷靜下來,趁著帝王被北胡二皇子纏著說話的時候,朝身邊的內侍使了個眼神。 三公主被宮人帶著往這宮中最高權力者的寢殿走去。 喧鬧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她回頭,看向那燈火輝煌的場所,月色下眸光暗淡幽怨。 她逃不過被獻給趙國帝王的命運,她使出渾身解數,她心中的勇士也不成對自己投來一眼。而他身邊那個女子即便一語不發,亦能叫他頻頻注目。 三公主就想到上郡那晚,被他絆倒,還踩了一腳。 她在那個叫楚弈的男子眼中,恐怕連腳下泥都不是。 “三公主,這邊請。” 宮人提醒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神色一冷,收回視線,重拾腳步。 她如自己所想,被帶到陌生的奢華宮殿中,里面燭火昏暗。宮人將她留著此地,自顧去忙碌。 四周安靜,她看著宮人燃起了正中央的瑞獸鏤空香爐,又有宮人抬著熱水進來。 她就被請求沐浴。 她閉了閉眼,沉默地任她們推著自己,讓她一步一步再無可退。 很快,身邊的宮人又都散去,只留下一個,應該是要伺候她沐浴。 她張開手臂,是任隨伺候的意思。 不想,那宮人半天沒有動手,在她疑惑看過去時,那宮人朝她笑笑,說:“公主是否喜歡我們趙國的楚將軍?” 三公主被她出言所驚,一雙美目閃過慌亂。 宮人把她神色盡收眼底,輕聲安撫道:“公主不必擔心,奴婢說的事,陛下不知情。奴婢只是想要幫公主一把,公主難道不想再見見楚將軍嗎?” “放肆!”她當即呵斥,然而宮人并不怕,而是說出一番讓她更為震驚和心動的話。 “公主先不用動氣,且聽奴婢把話說完。我們楚將軍早與長公主和離,如今是我朝貴女都想嫁的英雄。而奴婢跟公主說這些,是因為我們主子憐惜公主,不愿公主大好年華就在這深宮中空耗,當然,我們主子也有私心,不愿意多一個美人來跟自己爭寵。如果公主愿意,公主一會定能見到楚將軍一面,只要公主鬧出動靜,楚將軍到時就不得不娶公主為妻……” ** 三公主從帝王寢宮的一角翻出來時,手心都是汗水,心臟怦怦跳動著。她貓著身子,朝宮人所說的方向腳步匆匆。 她方才嚴詞厲色,可最后還是被說動了。 楚弈如今是趙國帝王倚重的武將,即便她鬧出動靜,帝王仍舊要倚重他來牽制他們胡人,所以那個宮人說的沒錯……她一定可以嫁給楚弈! 夜色朦朧,三公主在不熟悉的皇宮中穿行,心跳如擂鼓,只著紗衣的身上已經香汗淋漓。 她按著那人所說,果然一路沒有意外來到停放馬車的一出地方。 她借著夜色,找到宮人所說的徽記,快步上了馬車藏了起來。 她就那么縮著身子,聞到了馬車里是屬于女子的香味,若有如無。然而她此時已經沒有過多的心情去思考,緊張又惶惶地等著楚弈出現,想著她見到他,該要說些什么。 他是否還是那般不假辭色,會再讓她摔倒一回。 四周寂靜,她只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也不知道是等了多久,她終于聽到了周邊開始有動靜。 是趙國大臣們的說話聲,有醉言醉語的,有討論今晚獻舞的她的,在她耳邊嗡嗡作響。 她咽了咽唾沫,把自己藏得更加讓外邊人察覺不到,知道這是散宴了。 ** 一場對趙樂君來說毫無滋味的宴席得已散場,讓她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她今日進宮來未能跟太子說上幾句話,特意落在大臣后邊,借機會跟弟弟能敘上兩句。 太子晚上喝了兩杯酒,此時臉頰泛紅,朝自己阿姐笑得可愛。 趙樂君瞧著,居然是有醉態了,嗔了他一眼,索性準備送他回宮再離開。 楚弈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側,眼神掃向周邊。 剛才他見到連云匆忙離開,之后就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是出宮里,還是猜到趙樂君會送太子活動,其實已經躲到太zigong里等著私會她! 連云仗著一手醫術,估計沒少在太子跟前賣好! 他警惕防范著,陪著趙樂君走到一半,一個內侍氣喘吁吁地追上來。 “長公主殿下,陛下說有急事請您先過去一趟。” 趙樂君回身,見到那內侍有些面生,問:“父皇可有說是何事?” 太子倒是認出這人來,確實是帝王身邊的內侍,平時多是守在殿外,怎么今兒是他來宣召。 太子就說道:“我陪阿姐過去吧。” 那內侍忙道:“太子殿下,陛下只說要見長公主殿下,只說了句事關姬老將軍和姬小將軍。長公主殿下還是先隨奴婢去吧。” 提到姬家人,姐弟倆都神色一變,趙樂君眼神更是冷了下去,也不用那內侍再多說,轉身跟楚弈道:“勞煩你把我阿弟送回宮,我們在車駕那里會面。” 宮中有規矩,外臣不得久留,這個時候楚弈不能再多犯帝王的忌諱。 楚弈有些不放心,可她已經抬步走得飛快,連內侍都撇下了。 太子站在原地,目送阿姐身影不見,才轉身,慢慢往東宮去。少年清亮的眸光不再,一雙眼眸仿佛是融合了夜的暗色,覆滿了寒霜。 他說:“楚阿兄,那邊有我的人,你不用太過擔心。” 如若他父皇要責罰阿姐什么,他必定會第一時間趕到。 楚弈送了太子回宮后,被太子勸了離開,只能到車駕邊上等候。 他的馬匹就在邊上,公主府的侍衛們都還在遠處林立著,這皇宮森嚴,規矩更是煩人。他有些煩躁地伸手摸了摸馬,突然見到馬車似乎動了一下。 他疑惑,下刻就是低低斥一聲:“誰人!” 三公主終于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想也沒想,從車內奔了下來。 楚弈先是被她驚了驚,望著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三公主,他猛然就轉頭看向帝王寢殿方向……為什么今夜該留著帝王身邊的胡人公主會在這里! 而此際的趙樂君已經來到帝王寢宮里,外邊并不見人守門,值守的侍衛也沒有攔阻,她就那么進到了大殿。 殿內只燃了寥寥幾盞燈燭,在搖曳的燭火中,殿內光線明暗不定。這里頭還燃了不知名的香,自香爐中裊裊升起,香氣纏繞在鼻端,濃郁得嗆人。 她抬手扇了扇,也不見周邊有伺候的人,就看向隔斷了內外的高大的屏風,皺著眉頭揚聲道:“父皇找兒臣前來,是有何要事商議?!” 隨著她的聲音,屏風后似乎有身影一晃而過。傳召她的帝王終于現身,只是他身上冠袍不整,一邊往外走來,還一邊難耐似地扯著衣襟…… 第49章 殿門大開,夜風不時鉆進來,把大殿上那幾盞燭火吹得微弱。 明暗不定的光影間,帝王站立在高階之上,冠服不整,將脫未脫的披掛在身上。 趙樂君瞧清楚父皇的儀態,心中略微吃驚,鼻端的香味似乎是更濃郁了些,讓她莫名覺得心慌。 她離得帝王許遠,有些看不清他面容上的神色,只得再揚聲復敘先前的話:“不知道父皇召見兒臣,有何要事。” 然而她還是沒能得到回應,但能察覺到帝王的視線緊緊鎖著自己。 這種反常,讓她心生警惕,眉尖蹙起。 “……皇后。” 帝王的聲音忽如暗夜里出沒的鬼魅一般,毫無預兆地響起。 趙樂君被驚了一下,對這聲皇后不解,甚至是回頭往身后看了眼,以為是陳后過來了。 身后卻是帝王宮中寬闊方正的庭院,高聳的宮門下燈籠被風吹得輕輕打轉,再遠就是暗淡的夜空。紅墻紅燈,容在那高遠的暗色中,一時間竟然是說不清的壓抑和可怖。 她打了個激靈,在轉頭時聽到了靠近的腳步聲,她本能是先往后退,一股酒氣已經撲面而來。 帝王腳下像是踏了風火輪,三兩步就已經出現在她跟前,就在這一瞬間,抬頭的趙樂君看清了帝王臉上神色。 那張被歲月侵蝕出痕跡的面龐上染著酒意,眼神中有奇異的光芒在閃動,那光芒中,她讀到了厭惡、恨意還有一股她也說出來的詭異,種種情緒從帝王眼中泄露,同時又蒙著一層迷離。 她父皇這是醉了? 她當即再退,耳邊仍是響起了帝王那一句皇后…… 她毛骨悚然,下刻脖子一緊,帝王居然毫無預兆抬手就掐住了她。 趙樂君睜大了眼,臉色的血色霎時褪盡,忙用手去拉扯掐著自己的手掌。 武帝覺得自己應該是醉了,居然看見了已逝的元后,那個把少女時期最美好年華給了自己的姬家女兒,那個一心一意為自己登極某位的女子。 可當他掐住人的時候,發現掌心是溫熱的,脈搏就在他手掌中跳動。 他神思越發不清晰,像是墜入夢中,又像是那個他負了良多的女子真在他眼前。 “怎么,你是來怨朕的嗎?” 武帝仿若看不真切眼前的人,一點一點湊近,聞到了一股沁入心脾的淡香。 他深深呼吸,恍惚中憶起這個香味,他發妻最愛的丁香,多少個夜晚這香味都纏綿著他。 服下不久的神仙散仿佛一瞬間就被引燃了。 他血液翻涌沸騰,激發出男人對女人天生就有具有的欲|望,更何況,他曾經征服過她,這是他一生最得意之事! 本就是醉意朦朧,被藥物再奪了神思,帝王完完全全褪去了平素的偽裝,被欲|念染紅的雙眼危險地瞇了起來。 趙樂君被他掐著喉嚨,嘗試著出聲喊他,卻發現之事徒勞無功。 她的力氣不足于扣開鐵鉗一般的手掌,胸口憋悶得幾乎要炸裂,肺里的空氣流失,讓她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