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自己到底幾斤幾兩,段譽是很清楚的,他的六脈神劍時靈時不靈,靠著凌波微步不過也是勉強逃命而已。但千歲憂在曼陀山莊的時候輕而易舉地將王夫人擒獲,而且又會馭蜂之能。雖然方才那個男子顧盼間確實頗有威勢,可千歲憂天不怕地不怕,連鳩摩智那個惡和尚她都招惹了,剛才面對全冠清那幾人的時候,也是無所畏懼的模樣,段譽覺得少女即使將天捅個窟窿出來,也是面不改色的。 可她居然會說打不過剛才那個男子? 那個男子看著不過三十左右的年齡,難道那個他比鳩摩智那惡和尚還厲害? 段譽還在思量著,就聽到千歲憂徐聲說道:“我雖然內力不算高深,但師父說我也能與江湖上一流的好手相比擬。習武之人,時常都會有警惕之心。若是我警惕之時,若非一等的武林好手,想要在我跟前隱藏氣息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可剛才那個男子,隱藏得滴水不漏。要不是他隨意翻了個身,我都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段譽聽得瞠目結舌,“你時時都要想著周圍有沒有人,難道不累?” 千歲憂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是習武之人該有的警惕,是一種本能。你內功那么好,要是會用的話,即使不用特別去留意,也是會察覺的。” 少女說著,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困了,我們回客棧吧。” 段譽:“我們回去之后,會不會把那幾人帶到客棧去?” 他從前嬌生慣養,但經過幾個月的歷練,自認已經皮糙rou厚,經得起折騰。可王語嫣怎么辦?她雖滿腹武學經典,可并不會這些打打殺殺之事,到時候面臨危險,她要如何自保? 千歲憂低頭整理著身上的衣裙,語氣有些漫不經心:“怕什么,要是那幾人跑到客棧去,段譽哥哥可以施展凌波微步帶王姑娘走啊。英雄救美,這多好的機會!” 段譽:“……” 他總覺得不能和千歲憂好好聊天了。 可千歲憂的話無可避免地讓他浮想聯翩,他想如果那幾個乞丐真的追到了客棧去,他一定不顧一切護王語嫣的周全。 如果到時候他為了王語嫣有什么三長兩短,王語嫣能為他落下幾滴眼淚,記得世上有一個叫段譽的人愿意為她赴湯蹈火,那他死了也值。 想著想著,他覺得自己好像是有些魔障,忍不住唾棄起自己來。 王語嫣一腔情意都放在了表兄慕容復身上,看阿朱和阿碧對待她的模樣,也是當做她是自家人那般的。 覬覦他人的未婚妻……呸,段譽你的圣賢書都白讀了嗎? 自我唾棄了之后,段譽覺得自己的圣賢書確實白讀了,因為他放不下王語嫣。 第009章 千歲憂和段譽回到客棧的時候,王語嫣和阿朱阿碧居然還沒睡下。 阿朱正在千歲憂的房門外徘徊,見到千歲憂和段譽一起回來,笑著迎了上去,“段公子,千姑娘,你們總算是回來了。” 千歲憂:“阿朱jiejie你找我和段譽哥哥有事?” 阿朱微笑著點頭,“千姑娘,我和阿碧晚上遇見了包三哥。” 剛打開房門的千歲憂扭頭,問道:“包三哥是誰?” 包三哥,姓包名不同,金風莊莊主,姑蘇慕容氏麾下四大家將之一。因為他在四大家將中排行第三,所以阿朱阿碧等人稱呼他時,都喚他為三哥。 原來包不同也是聽說了丐幫要在無錫開會,所以專門到此,打算到時候要跟丐幫理論的。 本來阿朱和阿碧等人到無錫來就是為了知道慕容復的消息,跟他們會合。如今雖然見到的不是慕容復,但對幾個年輕的姑娘而言,遇見了包不同,已經是一件好事了。 因為包不同和慕容復是隨時保持聯系的,找到了包不同,她們很快就能見到心心念念的慕容復。 阿朱的俏臉紅撲撲的,語氣也是掩不住的興奮之情,她跟千歲憂說道:“千姑娘,王姑娘和阿碧已經先安歇了,我在此等候,是想問你和段公子還要與我們同行嗎?” 千歲憂狐疑地看向阿朱,不是很懂她的話。 阿朱問道:“千姑娘怕不怕太湖上的那個惡和尚來尋仇?” 千歲憂想起來了,她之所以和阿朱她們同行,是因為她招來蜜蜂去蜇鳩摩智那個大和尚,阿朱擔心她被尋仇,所以邀請她一起到無錫來,說只要有慕容復在,鳩摩智就傷不了她。 少女搖頭,說道:“阿朱jiejie,我和段譽哥哥還有事情處理,不能跟你們一起同行哦。” 阿朱:“萬一那惡和尚追來……” “萬一那惡和尚追來,包不同能將他打跑嗎?” 阿朱愣住了,那個惡和尚武功到底多高她說不好,但是他會妖法。那天她和阿碧在船上,就差點中了惡和尚的妖法。 千歲憂笑了起來,說道:“我和段譽哥哥要是指望包不同,還不如指望自個兒呢。” 阿朱:“……” 雖然少女的武功確實厲害,可話也不能說得這么直白啊。 可千歲憂卻不管,好歹師父說她的武功可以與武林中一流的好手匹敵,而段譽又會凌波微步呢。 他們要是實在打不過鳩摩智,她就跳到段譽的背上,段譽施展凌波微步,她施展馭蜂術招來蜜蜂,將鳩摩智蜇得滿頭包好了。 她抬眼,看向身旁的段譽。 段譽自從聽到阿朱說要跟包不同一起走的時候,就處于失魂落魄的狀態。 這幾天來,他與幾個女子同行,王語嫣與阿朱阿碧無時無刻不將慕容復掛在嘴邊,他身為大理世子,以前從未被人輕忽對待,這幾日也是充滿了挫敗感。 但他心中實在舍不得與王語嫣分開,盼望著多與她相處片刻,多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如今千歲憂不跟阿朱她們同行,他豈不是更沒有理由跟她們一起了? 段譽正想著,抬眼看向千歲憂,恰好就碰上了少女的目光。 少女眉目含笑,臉上分明寫著“我早料到你會舍不得王語嫣”的神情。 千歲憂:“要是段譽哥哥不想與我同行,不如還是順道與阿朱jiejie等人結伴同行吧?” 阿朱頓時一愣。 段譽一見阿朱的神情,默了默,這幾天來時時聽阿朱與王語嫣等人慕容復長慕容復短的,幾個人的心思顯然都放在慕容復身上。如今她們不過才是遇見了包不同,一顆心就都飛走了,阿朱前來詢問,不過是出于禮節罷了。 段譽身為大理世子,從前打個噴嚏都有一堆人來噓寒問暖,這幾日卻嘗透了被人冷落輕視,王語嫣甚至都沒來留他。 到時候王語嫣見到了慕容復,兩人歡歡喜喜,可他呢? 這么一想,段譽再舍不得王語嫣,也硬著狠下了心。 他有氣無力地掐了掐眉心,跟阿朱說道:“我與歲憂meimei同行便可,多謝阿朱jiejie的好意。” 阿朱見兩人這么說,并不強求。 縱然千歲憂曾經出手相助,但畢竟是外人。而段譽也是外男,與她們同行也是諸多不便, 如今聽到兩人不會與她們同行,心中松了一口氣。 阿朱與兩人告別之后,就走了。 段譽看著阿朱離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千歲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說道:“天涯何處無芳草,段譽哥哥,你別想了。對了,我們不是還要想辦法找喬峰嗎?你別想王語嫣了,想想喬峰吧!” 段譽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沒精打采地說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歲憂meimei,你不懂。” 千歲憂:“……” 她轉身關上房門,再也不理會段譽。 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不懂就不懂,反正她也不想懂。 段譽還癡癡地站在廊道上,站了好半天,抬頭一看,天已經蒙蒙亮。 他也不想去睡覺了,心不在焉地往客棧外走去。 千歲憂自從在太湖上遇見段譽之后,就沒有好好休息過。 她回到房間,連衣服都沒換就將自己拋到了床上,近乎昏迷般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將近晌午。 她張開眼睛,腦子有些迷糊,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個時候王語嫣等人大概已經走了。 王語嫣走了,那段譽呢? 他該不會看到王語嫣走的時候,心中忽然又舍不得跟王語嫣分開,厚著臉皮跟王語嫣走了吧? 千歲憂一邊想一邊起床洗漱,將自己收拾好了,打算出去找段譽。 才打開門,就看到段譽臉上堆滿了笑容站在門口。 千歲憂眨了眨眼,覺得真是奇了怪了,昨晚她去睡覺的時候段譽還失魂落魄的,怎么這會兒又這么高興?難道這會兒王語嫣沒走? 而段譽見到千歲憂,臉上堆滿了笑容,跟她說道:“歲憂meimei,你我義結金蘭可好?” 千歲憂忍不住伸手探向段譽的額頭,“段譽哥哥,你沒事吧?” “歲憂meimei,我沒事。你我雖然認識不過幾天,但一見如故,我待你如同親meimei一般。只要你不嫌棄,我們日后就兄妹相稱,不論是貧窮富貴,我都不會嫌棄你、背叛你的。” 千歲憂:“……” 這話說的好像沒什么問題,可怎么感覺那么微妙呢? 段譽見少女沒有回應,神色有些失望:“難道歲憂meimei嫌棄我太沒用了嗎?” 千歲憂:“我怎么會嫌棄你呢,只是,你好端端的,為什么想跟我義結金蘭?” 段譽:“王姑娘她們走了,只剩下你我同行。雖然我們坦蕩蕩,無不見得人之事,但瓜田李下,總是不太好。要是你我義結金蘭,以兄妹相稱,就不會有那么多顧慮了!” 千歲憂默了默,她萬萬沒想到段譽居然會想跟她義結金蘭。 對她來說,多個義兄也沒什么不好,于是點了點頭,“行啊,那你我就義結金蘭。” 少女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把匕首,只見她聲落刀起,匕首在她和段譽的手指上各劃了一道,歃血為盟。 兩人走完形式之后,段譽又笑呵呵地望著千歲憂,跟她說道:“歲憂meimei,我還有一件特大的好事要告訴你。” 千歲憂眨巴著眼睛,好奇問道:“什么事啊?” 原來段譽快要天亮的時候,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蕩,蕩著蕩著,就到了一個酒樓。 他本是想借酒消愁,卻在那個酒樓碰到了昨晚在城外小樹林偶遇的男子。 那個男子見到段譽,并未說話,只是朝他笑笑。 段譽想起千歲憂說這個男子武功一定很高,又看他舉止豪爽,心里頗有好感。 恰好男子獨自一人喝酒,兩人就湊了一桌斗起酒來。 男子是天生的好酒量,以段譽的酒量,本來是不能斗過那男子的。 只是他喝了幾杯,發現按照他伯父先前教他的武功心法,可以將喝進肚子里的酒順著經脈從食指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