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達(dá)到目的，辦法有很多種，當(dāng)然未必是最有效的。這么看琳琳jiejie的問題不是快刀斬亂麻能解決的事兒，所以還是琳琳來得好。

    他輕輕地捏著她的手指，“去過道溜達(dá)一下，一會兒到站咱們下去走走。”兩三天憋在火車上，一般人都受不了。

    等停車姜琳也沒下去太久，外面太冷啦，溜達(dá)幾分鐘就受不了，她拉著程如山趕緊回車上。

    看她要往車上跳，程如山默默地扣住她的腰，“媳婦兒，咱注意點(diǎn)兒?！?/br>
    姜琳：“你太小心翼翼啦，你都要變成老太太了，沒那么嬌氣的。村里懷孕的女人割麥子掰玉米，快生了才回家呢，還有在地里生的。”

    程如山還是把她抱上去，“不知道就算了，知道我就緊張?！?/br>
    姜琳笑了笑，“你放松。沒事的，要不你跟藍(lán)大夫請教一下，他是個有經(jīng)驗的老大夫嘛?！?/br>
    程如山把姜琳送回去，果然去找老大夫聊天。

    姜琳看了一會兒書，姜敏過來，她立刻把飯盒掏出來，“姐，快吃飯啦?！?/br>
    姜敏幾乎一天沒吃東西，臉色有些憔悴，她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笑道：“睡迷瞪了。”

    姜琳就當(dāng)什么事兒都不知道，“你吃飯吧，回頭告訴你個好消息。”

    姜敏看著她，“什么好消息？”

    姜琳笑瞇瞇的不說，示意她吃飯。

    小萌和小軍一起回來，姜敏看小萌臉上笑滋滋的，小軍也沒有鬧脾氣，她心里就平和許多，摸摸他倆，“吃飽了嗎？”

    小萌笑道：“媽，我和弟弟都吃飽飽的?；疖嚿系暮酗埧珊贸阅兀瑖娤悖憧斐园伞！?/br>
    小軍：“哪里有家里好吃，家里有大rou呢。爸爸會弄野兔野雞回來?！?/br>
    小萌：“這不是在火車上嗎，火車上也沒有的。”

    姜敏低頭默默地吃飯。

    姜琳道：“姐，你要打起精神來，還有一個月期末考試?；厝ゾ妥尳d磊給你補(bǔ)課，可能辛苦點(diǎn)的。”

    姜敏抬頭對她笑了笑，“琳琳你別擔(dān)心jiejie，我不怕苦，讀書學(xué)習(xí)對我們來說再累也沒有苦只有甜?！?/br>
    她只是想起一些事情，需要慢慢地清理。有些事情一輩子都忘不掉，放不下，從前她只會逃避，壓抑著當(dāng)沒有那回事。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這樣沒用，最好的方式應(yīng)該一遍遍地梳理，不管多痛多怨，都不應(yīng)該逃避，梳理順了才能妥帖安放，好好規(guī)劃自己的人生。

    姜琳看她態(tài)度積極，沒有任何消沉，也為她高興。

    “大寶小寶和小萌一樣大，可以一起上學(xué)，小軍還小，先不上學(xué)在家里也沒事。我們家爺爺嫲嫲現(xiàn)在沒事，愿意陪孩子玩兒的?！?/br>
    姜敏之前憑著一口氣說離婚回娘家，說實在的心里還是顧慮的。畢竟家里有嫂子，嫂子家也三個孩子呢，再加兩個怕照顧不過來。再者，她也怕左鄰右舍指指點(diǎn)點(diǎn)，爸媽最受不了人家白眼?？伤热粵Q定要改變，有些問題就必須要面對，暫時依靠娘家和meimei幫助也是必須的。所以她一定會努力，爭取畢業(yè)分配個好工作，這樣供倆孩子上學(xué)也不是問題。

    她感慨道：“要不人家說閨女不遠(yuǎn)嫁。”

    娘家有人，哪怕不用干什么，婆家也要客氣一些。娘家沒人，婆家就覺得兒媳婦孤身一人，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姜琳笑了笑，“姐你要轉(zhuǎn)變一下老觀念，不要覺得離婚是什么丟人的事兒。以后社會越來越發(fā)達(dá)，女人原來越自由，大家也要習(xí)慣這種事情。”

    雖然八九十年代農(nóng)村離婚的還不多，但是城里已經(jīng)不那么拘泥，合不來的也是早離婚早解脫。這么想她還得感激卞海濤的背叛，沒等有孩子再露出馬腳。

    她和姜敏聊著省城的變化，姜敏的情緒就越來越平和，眼睛里的光彩也亮起來，雖然笑得沒有之前那么多，但是笑容卻更加真實，是從心底里發(fā)出來的笑。

    ……

    火車一路往南走，與一路往北是相反的，去的時候一層層地往上結(jié)冰，回來的時候就一點(diǎn)點(diǎn)地往下化水。

    小萌和小軍姐弟倆趴在窗戶上看得嘖嘖稱奇，一看就是好半天，簡直太神奇了。

    鐵道兩邊是綠油油的麥田，一塊塊的不是很大，看起來和農(nóng)場的不一樣。農(nóng)場的土地，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一望不到頭呢。

    他們看到了很多村落，泥草房、磚瓦房、炊煙、黃牛、狗、孩子……這一切都是那么新奇，簡直就好像進(jìn)入了新世界一樣。

    1979年1月1日元旦，上午他們抵達(dá)省城。

    省城火車站是民國時候留下來的建筑，風(fēng)格古樸厚重，還帶著一個黑色指針的大鐘，火車站前人來人往，不但有自行車，還有吉普車、轎車、卡車，一切都讓姐弟倆覺得那么新奇。

    他們居然有人不穿大棉襖的，竟然不怕冷的？在家里他們不但要穿棉襖還得穿大棉衣呢，要不凍死人。

    原來外面是這樣的，并不只是靠山屯、場部那樣啊，而且省城沒有妖怪，都是和他們一樣的人呢。

    奶說的果然是假的！之前小萌還覺得可能媽和姨不喜歡奶，所以說奶騙人?，F(xiàn)在眼見為實，原來是奶騙人！

    小萌心里就越發(fā)愛聽姜琳說話，覺得姨是大學(xué)生，知道得多，不撒謊騙小孩子，比奶說得對。

    “哇，好暖和啊！”小軍一路上都不怎么高興，這會兒終于哈哈笑起來，“好熱乎啊，一點(diǎn)都不冷！”他要把外面的大棉襖脫下來。

    小萌：“不行的，脫了會凍著的。”

    “這么暖和，怎么會凍著？”

    姜琳：“要是火車?yán)^續(xù)往南，更暖和呢。他們冬天都不穿棉襖的，再往南，和我們夏天差不多呢。”

    “真的??？”

    “當(dāng)然，不是給你們畫過地圖嗎？好好上學(xué)，老師都會教的。”

    她跟程如山說去坐公共汽車回去，程如山道：“澄光應(yīng)該回來接我們?！?/br>
    買了車票他給方澄光發(fā)了個電報告訴自己的車次，方澄光自己沒空也會安排別人來接他的。

    姜琳拍了拍他的腰：“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呢?！?/br>
    他們和藍(lán)大夫告別，約好到時候去拜訪。

    姜敏跟著他們出了火車站，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心頭感慨萬千，十年，她竟然十年沒有回來過。就算被從這里放逐，可午夜夢回念念不忘的還是家鄉(xiāng)。

    本來以為忘記的那些什么，如今竟然非常清晰地一下子涌上心頭。第一批下鄉(xiāng)的時候，鑼鼓喧天，他們胸前佩戴大紅花，一個個興高采烈地被送上火車。

    那時候他們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樣的，以為就是去走一趟，很快就會被召回來，并不知道這個支邊就是一輩子。可能埋骨他鄉(xiāng)，可能面目全非。

    如果不是允許他們也考大學(xué)，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機(jī)會回來。

    “我回來了?！?/br>
    她喃喃道，原本沉重的感覺居然為之一松，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

    姜興磊：“姐，歡迎你回來?！?/br>
    姜敏點(diǎn)點(diǎn)頭，“是的，我回來了。”沒被迫離家的人，不會理解回來的意義。

    對有些人平常不稀罕的事兒，卻是他們最深刻的期盼。

    程如山牽住了姜琳的手，免得她又不老實，一行人一出火車站就看到方澄光、何亮兩人站在外面。

    方澄光跟何亮帶文生來的，火車晚點(diǎn)，他們來得早，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

    何亮跟只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唯恐漏接了。

    方澄光雙手插在褲兜里，一點(diǎn)都不著急，“你躥噠什么？程如山那么高，一打眼就看見，用得著你蹦跶？”

    何亮哈哈笑道：“我這不是著急嘛。我瞅瞅嫂子她jiejie是不是和她一樣俊?！?/br>
    方澄光：“俊不俊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何亮：“關(guān)系大了！俊的人看著也舒服嘛?！?/br>
    方澄光：“怪不得我天天不舒服，以后你少在我跟前晃悠。”

    何亮一把抱向他，“沒事，我舒服就行，管你呢。”

    方澄光臉色一變，胳膊一撐把他隔開，這貨不分場合亂抱，大庭廣眾的再讓人以為神經(jīng)病呢。

    方澄光個子高，程如山也高，所以兩人第一時間看到對方。

    “來了。”

    何亮立刻朝一邊揮手：“文生，文生，快點(diǎn)，你爹娘來了！”

    那邊正在買糖葫蘆的文生一聽急了，對賣糖葫蘆的大爺?shù)溃骸澳憧禳c(diǎn)嘛，老大個人算賬還算不明白了?！彼炔患按鬆斀o他找錢，直接舉著一堆糖葫蘆跑過去。

    那么多人出站，文生一眼就看到姜琳，眼里沒有別人。

    他高興地喊道：“娘娘娘！”他手里拿著糖葫蘆，用身體撞了何亮一下，興奮道：“看見沒，寶生！”

    姜琳和他們說去北大荒接大姨，等她和程如山走后，大寶小寶和文生嘀咕爸媽去接寶生了。

    何亮：“那不是寶生，那是你娘的jiejie的閨女?！?/br>
    文生：“我娘的jiejie，是誰？”

    何亮：“你大姨。”

    文生：“我大姨是誰？”

    何亮：“……”

    姜琳聽見聲音，趕緊朝著他們跑過去，后面程如山臉色都變了，趕緊追上她一把攬住她的腰讓她慢點(diǎn)。

    文生把糖葫蘆都塞給何亮，飛奔過來，激動得眉飛色舞，俊美生輝，“娘，我好想你！”

    他張開懷抱就要像以前那樣把姜琳緊緊地抱起來，這一次卻被一條結(jié)實的手臂給擋住。

    文生疑惑地順著手臂看向程如山：“爹，你干嘛呢？”

    程如山：“你娘有寶寶了，不能勒她的肚子?！?/br>
    文生一聽眉眼都要飛起來，“寶生坐火車來了嗎？大寶小寶果然沒猜錯！”他瞅了瞅小萌和小軍，他們倆誰是寶生？他搖搖頭又瞅姜琳肚子，為什么爹說娘有寶寶了不是寶生？有寶寶是什么意思？他根本不懂！

    他哈哈一笑，直接把姜琳打橫抱起來，不讓那樣抱就這樣抱！

    反正就是要抱的！

    程如山：“……”

    這一回來，媳婦兒就不自己的了，他只得去和方澄光、何亮打招呼。

    姜琳樂得哈哈大笑，“文生，快放下我，我給你介紹大姨和meimei弟弟們?！?/br>
    姜琳在車上已經(jīng)把家里的情況告訴姜敏，尤其是文生的特殊情況，讓姜敏有心理準(zhǔn)備。就算這樣，姜敏看到文生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不過看他們那么開心，姜敏覺得這樣很好，琳琳終究是個善良的女孩子，長大成熟，已經(jīng)會照顧人。

    這種事兒只要程如山不介意就行。

    文生挨個和他們打招呼，握手，然后朝何亮伸手，何亮就狗腿地遞過去一根糖葫蘆。文總接站，挨個關(guān)懷握手，一人發(fā)一支糖葫蘆，連姜琳和姜興磊都沒落下。

    姜琳正饞著呢，正好接過文總發(fā)的糖葫蘆。

    這會兒她直接把自己路上饞、發(fā)懶甩鍋給懷孕，饞得光明正大的，把糖葫蘆上的糖漿咬得嘎嘣嘎嘣。

    “文生，你真會買，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糖葫蘆！嗯，比咱家嫲嫲做的稍差一點(diǎn)。”

    文生跟姜琳說不完的話，聽見姜琳說喜歡吃他買的糖葫蘆，高興得臉都發(f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