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紹庭饒有興趣的觀察著唐樂樂的一舉一動，發(fā)現唐樂樂僵硬的眼神和不自然的面部表情，感覺心情瞬間好了不好，原來她還是在乎她的。

    伸手抓過唐雪芙的一只手，克制住內心的惡心，緊緊握住，眉毛一挑，墨紹庭奉獻出了此生的最佳演技：“調皮。”

    頓時覺得自己可以拿奧斯卡小金人了。

    唐雪芙立刻捂住了臉，做小女孩羞澀狀：“哎呀，好討厭啊，紹庭，這么多人呢，我會害羞的，人家告訴過你了啦。”

    唐樂樂：……

    葉小萌咽了咽口水，覺得眼前的畫面實在太美，同情的看了一眼墨紹庭，悄悄的湊到喬治耳邊：“你們男人是不是覺得這樣的女人很可愛？”

    喬治的表情好像生吞下一個完整的雞蛋：“想什么呢，我看著像傻？”

    轉過頭又看了看墨紹庭，覺得墨紹庭也不至于這么有眼無珠，欣賞唐雪芙這種裝純的款式，但是心里又很疑惑，如果不是欣賞，帶唐雪芙來干嘛？

    唐雪芙見墨紹庭給了自己幾分顏色，心頭又驚又喜，這么好的打擊唐樂樂的機會，她是一定不會放過的。

    “樂樂呀，沒想到你今天也來了，真是沒看出你有這樣的本事，就算是不和紹庭在一起了，這種場合也是隨便進出，真厲害。”唐雪芙說完對著墨紹庭意有所指的微笑：“樂樂從小就聰明，心思特別靈活呢，攀關系特別有一手，哈哈。”

    其實唐雪芙的潛臺詞是，唐樂樂已經跟墨紹庭分手，居然還能參與墨家的宴會，可見為人是多么諂媚會攀高枝，心思是多么深重。

    同時心里也暗搓搓的嫉妒著，如果不是墨紹庭想拿自己當槍使，自己這輩子恐怕都沒有機會來墨家老宅參加什么聚會，可是自己拼命想要得到的東西，唐樂樂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擁有，實在是令人氣悶。

    “什么叫攀關系啊，你知不知道……”葉小萌見唐雪芙咄咄逼人，一著急就想把唐樂樂和墨如月是母女的事情說出來，卻被唐樂樂用眼神攔下。

    唐樂樂對著葉小萌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開口。

    墨紹庭在一旁蹙了蹙長眉，心里其實也是狐疑，唐樂樂為什么會來參加墨家的宴會？

    羅雅恨唐樂樂入骨，是不會邀請她的，難道是墨西城想要撮合他們重歸就好？

    可是沒聽見墨西城提起。

    墨如月的話……有墨蘭在身邊，也沒有機會……

    心底疑惑，墨紹庭微微垂眸，還沒等做出反應，就聽見唐雪芙又急切的開口：“我知道什么呀？我只知道現在紹庭跟樂樂一點關系都沒有。樂樂，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大方的離開，男人不愛你，你就是攻略下他身邊的所有人，打進他的社交圈子，也是沒有用的。只能讓他覺得你可笑，你懂嗎？”

    唐樂樂咬住嘴唇，低著頭看著腳下，一言不發(fā)。

    她能說些什么呢？

    眼下她和墨紹庭面對面的站著，卻陌生的如同路人，四年前她替唐雪芙嫁給了墨紹庭，四年之后，站在墨紹庭身邊的依舊是唐雪芙。

    多諷刺。

    而她就算再舍不得他，就算看見他內心的感覺依舊如同初見，可是也不能多跟他說一句話，甚至給他一點希望都不能。

    因為他們是表兄妹。

    造化弄人，有時候真的是會讓人感到絕望。

    唐雪芙見唐樂樂不說話，頓時來了勁頭：“樂樂，不是jiejie說你，你根本也不屬于這里啊，就算是混進來了又怎么樣呢？根本和這些人都沒有共同語言，也不能真正的打進這個圈子里。還不如腳踏實地，好好的做好自己的工作，哦對，你這幾年哪兒去了？聽說出國了？回國怎么一點風聲都沒有，是不是在國外過得不好？手頭緊嗎？”

    眼看唐雪芙越說越過分，葉小萌剛要反唇相譏，就聽到了一陣清脆的敲擊高腳杯的聲音，眾人都抬起頭來，向著聲音的來處看去，只見頭發(fā)花白的墨老爺子，在羅雅和墨如月的攙扶下，站在大廳中間，對著眾人微笑。

    聲音中氣十足，又滿含感慨：“今天邀請大家過來，一來是聚一聚，二來……今天，我老頭子有個好消息要宣布。”

    他對著唐樂樂的方向，揮了揮手，在眾人的注視中，唐樂樂點了點頭，向著墨老爺子走了過去。

    大家都不知道墨老爺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看著唐樂樂也覺得眼生的很，一時之間大廳之內安靜的針落可聞，只剩下大家的呼吸聲。

    墨老爺子抓住唐樂樂的手，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目光：“我要宣布一個好消息，這是我們墨家近些年來最大的好事。這些年，我雖然不說，但是相信大家也都知道，如月她有個女兒。”

    墨如月站在唐樂樂身邊，臉上露出了復雜的神情，是啊，當初她未婚生女，雖然沒人在臺面上提起，但是上流圈子幾乎傳遍了。

    在場的這些人，估計都聽說過。

    二十多年過去，這一向是墨家的丑聞，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說的秘辛，這會兒墨老爺子主動說出來，讓大家更加震驚。

    墨紹庭攥了攥拳頭，不知道為什么，內心升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右眼皮突突的跳，他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聽下去。

    “那個苦命的孩子，早在二十多年之前，就跟我們失散了，老天有眼，我們終于找到了她。”說到這里，墨老爺子擦了擦眼角渾濁的眼淚：“她就是我身邊的這個女孩，唐樂樂，不，應該是墨樂樂，她是我老頭子的孫女，今天我老頭子在這里，要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唐樂樂……是墨老爺子的孫女？親孫女？

    大廳之內瞬間沸騰，眾人面面相覷，都是驚訝的無以言表。

    唐雪芙剛剛還在貶低唐樂樂攀高枝，不自量力，聽到這話身體踉蹌了一下，幾乎是不敢相信的發(fā)出了聲音：“怎么……會……”

    唐樂樂的身份居然這么顯赫！

    墨家唯一的女孩！

    墨紹庭的腦海之中嗡的一聲，只覺得身邊的一切如潮水般向后退去，他聽不見任何的人聲，腦子里徹徹底底的空白一片，只剩下墨老爺子說的話在腦海中一遍一遍的回蕩。

    他站在原地，不能動，也不能發(fā)出聲音，腦中反反復復的，只有一個意識在回蕩——唐樂樂是墨如月的女兒，他和唐樂樂，是表兄妹！

    怪不得，怪不得四年之前，好好的唐樂樂會在婚禮前夕消失不見，怪不得從美國回來，唐樂樂避他如蛇蝎，怪不得，好幾次明明看到她的眼中還有殘存的情義，卻被她強制壓抑下去。

    表兄妹……

    這是一種原罪，最惡毒的詛咒，是他不能改變也不能跨越的倫理，是他無論多么強大，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墨紹庭覺得，他快要瘋了。

    他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一群人上前向給唐樂樂跟墨老爺子道賀，看著唐樂樂嘴角掛著微笑，陪著墨如月寒暄應酬，看著周圍人喜笑顏開的臉，看著他的女孩以另外一種身份，一種能夠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身份站在那里……

    一股強烈的憋悶感和失落感席卷全身，墨紹庭再也忍耐不住，一把甩開了唐雪芙，上前不顧眾人錯愕的目光，拉著唐樂樂的手腕，就向門外走去。

    唐樂樂正跟幾個墨家的熟人寒暄，冷不防被墨紹庭抓住，心里咯噔一下，反應過來忙回頭跟大家解釋：“我去去就來。”

    話沒說完，就被墨紹庭抓著手腕帶走。

    墨紹庭氣勢洶洶，冷冽森寒的眉目，周身帶著一股不容侵犯不容拒絕的煞氣，一路之上別說是有人阻攔，就是搭訕都沒人出口。

    就這么帶著唐樂樂快步走到墨家大宅外面的花園里，墨紹庭帶著唐樂樂走到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下，一把將唐樂樂抵在了樹上，整個人帶著一股強烈的威壓靠近，低低的聲音恍如地獄修羅：“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早知道他們之間是表兄妹的關系，早知道他們不可能，早知道一切的幸福都是鏡花水月一場，一戳就破。

    第237章 放手吧

    唐樂樂被墨紹庭緊緊的按在了樹上，手腕被他抓著，他的力氣前所未有的大，快要把她手腕攥折樂，皺著一張小臉，她忍著疼：“放開我，墨紹庭，疼。”

    “你疼，我不疼嗎？”墨紹庭俯身，湊近唐樂樂的臉，看著她的眼神似乎能把她洞穿，那雙深邃幽微的眸子，洶涌著無盡的絕望和挫敗，讓人看了心疼。

    他松開了抓著唐樂樂的手，眼神卻一直緊緊地盯著她，低啞的聲音里簡直帶了鋪天蓋地的痛楚，席卷而來：“我也疼，我比你疼，我心疼。你明明都知道，四年前你就知道，你自己一個人逃了，留下我像個傻子一樣的等了你四年，看著我痛苦，你是不是很過癮？”

    “你胡說！”唐樂樂今天忍了又忍，可是現在，所有的忍耐都再也維持不住，她也是一個人，她也是受害者，可是為什么所有人都來質問她，都來逼她？

    他心疼，她不疼？

    他被騙了四年，可她呢？

    她帶著別人眼里罪惡的結晶，遠走他鄉(xiāng)，痛苦了四年，折磨了自己四年！

    這種事情，知道的人遠比不知道的人更加悲哀。

    昏黃的夕陽下，墨紹庭背著日光，黑曜石般的眸子閃爍著近乎絕望的光，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心愛的女人，恨不得把她狠狠的揉碎，又不愿動她一根指頭。

    他看著她小小的臉蛋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留下來，聽著她撕心裂肺的聲音：“墨紹庭，是，我四年前就知道了，就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離開了，可是當時告訴了你，又能怎么樣呢？你和我，是表兄妹啊，我們不能在一起的，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人痛苦，我為什么不告訴你？我不忍心啊。我不忍心我說不出口。”

    唐樂樂抽泣著，肩膀微微的瑟縮，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我說不出口……我寧愿你討厭我，你恨我……”

    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荊棘抽打在他的心上，墨紹庭仰起了頭，紅了眼眶，拳頭狠狠的打在樹上。

    他一直覺得，愛一個人，就要傾盡所有，讓她幸福無憂，可是他做不到。

    看著她難受的樣子，他不能改變什么，變成一個無用的男人，在血緣面前，一切都是不可能更改的。

    就算等一輩子也無所謂，是因為還有希望，可是現在，連希望也沒有了。

    唐樂樂嗚嗚的哭聲，讓他的理智全都撤離，他一把抱住唐樂樂，緊緊地抱在懷里，無視懷中女人的掙扎，聲音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然：“我不恨你，我愛你，樂樂，我一直愛你，不管你是誰，不管你來自哪里……”

    熟悉的懷抱，溫暖的擁抱，讓唐樂樂有一瞬間得到了寬慰，然而僅僅是一個瞬間，她很快反應過來，拼命的推拒著，聲音因為焦急幾乎有了嘶吼的意味：“你瘋了嗎？墨紹庭，你冷靜一點，我們不可能了，我們沒資格談愛，你不能愛我，我也不能愛你……你瘋了……”

    “我沒瘋。”墨紹庭的眸中閃爍著近乎瘋狂的堅持，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但是不能讓唐樂樂就這么離開他：“我只知道，你不能再離開我。”

    俯身，他狠狠的對著唐樂樂殷紅的嘴唇吻了下去，這個吻是急迫的，是盲目的，是不顧一切的，唐樂樂愣了一下，很快劇烈的掙扎起來。

    即便這個男人，這個遲來的擁抱和親吻，是她心心念念不忍割舍的，可是如果沉溺其中，就會向深淵越滑越近……

    她狠狠的咬在了墨紹庭的舌尖上，血腥味在唇齒之間蔓延，她看到他浸滿了憂傷和憤懣的眸子，那么明亮，那么深邃，然而卻必須狠下心來，一把推開了墨紹庭，唐樂樂背靠在樹上沉重的喘氣，聲音里帶著nongnong的哭腔：“求求你，墨紹庭，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我們不可能的……”

    墨紹庭眼底的暗色彌漫，一股戾氣緩緩升騰而起，讓他的眼睛看上去都有些發(fā)紅，他走上前去，伸手摸著唐樂樂的頭發(fā)，努力的讓她平靜下來，語氣中帶著誘哄的讓步，幾乎祈求：“樂樂，我們可以的，我們?yōu)槭裁床豢赡堋瓑m塵是我的孩子，對不對？你看，塵塵很健康，塵塵和普通的孩子一樣，不，比普通的孩子更聰明，我們?yōu)槭裁床豢梢栽谝黄穑课覀優(yōu)槭裁匆芩麄冋f什么呢？”

    為什么要管他們說什么？

    唐樂樂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她可以不管別人說什么，可是塵塵呢？

    真的要讓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孽種？

    讓他小小年紀，就背負著上一輩的罪惡長大？

    墨如月呢？讓她一把年紀，被指摘被議論，重溫二十年前的噩夢？

    墨老爺子呢？墨家呢？

    她可以什么都不管，可是她真的能夠什么都不管嗎？

    唐樂樂拼命的搖頭，她害怕再面對墨紹庭一秒，自己的決心就會松動，自己就會做出后悔終生的事情，咬了咬牙，她紅著眼眶，聲音低啞卻堅定：“墨紹庭，我們完了，我們完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表哥，不要纏著我，會讓人說閑話的。”

    “樂樂。”墨紹庭站在原地，怔愣的看著她，眼神中幾乎是祈求，聲音是罕見的軟而委屈，建議而冷峻的面容，此刻被悲痛籠罩，嘴唇微微的顫抖，他輕輕的叫她：“樂樂……”

    心里有很多很多的話，可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從沒有一刻如此無力，如此絕望。

    這一刻，他真的相信了，唐樂樂會離他而去。

    四年前沒有，可是現在，真的有。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在這樣的事實面前，說什么都是無力的，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讓她離開。

    死也不能。

    墨紹庭向前，伸出一只手，指尖劃過唐樂樂的臉蛋，他的臉上露出了寵溺而又憂傷的微笑：“樂樂，我不會放棄的。”

    他不在乎，不在乎會犧牲多少人，不在乎會有怎么樣的傳言，他只想跟她在一起。

    為了她什么罪名都可以背，任何地方都可以去，任何事，也都可以做。

    唐樂樂深深的嘆出一口氣，后退一步，垂下眼簾看著地面，生怕一抬眼看見他的眼神就會心軟：“我出來很久了，要回去了，不然他們會找出來，你和我面子都不好看。表哥，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