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那個……小jiejie,你穿這么多不熱嗎?” 傅盈茫然地抬頭,看到有個女生正好奇地看著自己。 她愣了下,接著才反應過來自己還穿著羊絨衫和棉襖,跟周遭的人群格格不入,難怪一路上那么多人看她。 傅盈臉紅了紅:“謝謝提醒,我待會就去買衣服。” 跑的時候光顧著緊張,一到這兒又忙著找酒店,竟是連穿的衣服都忽略了。傅盈拉開拉鏈,把厚重的外套脫下來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是從其他城市來的嗎?”女生又問。 傅盈有些警惕地看著對方。 這個女生看起來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打扮得青春靚麗,有點像剛畢業的大學生,她嘴角的笑容甜美又不過分親昵,不像是壞人,但傅盈還是不怎么敢放松警惕。 她點了點頭:“嗯。” 女生又道:“別緊張嘛,我就隨口問問。上我們這兒旅游的背包客還挺多的,你這樣一看就是外面來的,都沒來得及換衣服。” 傅盈看著對方,莫名有點交流障礙。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對方,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不上不下的,最后只能看著對方默默無言。 女生見傅盈不說話,以為她高冷,也不再跟她搭話。 傅盈心下覺得不好意思,但還是松了口氣。 既然選好了地方,傅盈也沒再久坐。 趁著太陽還沒下山,她隨便找了家店買了兩身衣服,接著又打車到酒店,登記入住。 拿到房卡,踏入房間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情緒才真正泛濫出來。 眼淚涌上眼眶,又被憋了回去,她在小小的客房內不停地走來走去,不時地伴以深呼吸,仿佛要把胸腔里憋悶了一天的緊張和害怕全部宣泄出去。 這次的出逃談不上多么快樂,她反倒覺得彷徨感更多一點。 太不適應了。 真的太不適應了。 這個城市是完全陌生的,路過她身邊的每個人也都是陌生的。 吃五塊錢一碗的面她無所謂,穿幾十塊一件的衣服她也可以接受,但是內心壓抑的情緒無人訴說,做什么都無人陪伴的感覺才叫她感到難受。 她走之前想得好好的——她會認識很多人,交很多朋友,男的女的都有。 可真正面對著陌生人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不安,排斥與對方的交流。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逃亡,今天她還在這個城市,明天就不知道到哪個城市了,這樣她怎么交朋友? 而且她也根本沒心情去交朋友——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她碰到壞人怎么辦? 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過,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做什么有人撐腰的傅盈了,現在的她碰上任何事情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越想越覺得自己沒用,但出來都出來了,沒用也必須變得有用起來。 傅盈吸了吸鼻子,克制著困意,按照網上說的那樣,拉上窗簾,關上房間內的所有燈光,等房間整個陷入黑暗的時候再仔細檢查各個細微的角落,防止隱形攝像頭。 沒找到隱形攝像頭,傅盈稍松了口氣。 她又拉開窗簾打開燈,仔細檢查起房間內的擺設,她第一眼朝床上看去,一下就看到被子的邊角微微發黃,還有枕頭也是,雖然看著干凈但鼻子貼上去能聞到一股煙臭味,都不用把被子掀開了,光是這兩樣就讓她接受不了。 她去找服務員交涉,然而服務員告訴她說他們這兒的東西都是這樣的,畢竟用過很多次,而且都已經洗過消毒,讓她不用太介意。 傅盈還是接受不了,于是服務員又帶她看了幾個房間,她看下來發現情況都差不多。 傅盈問:“就沒有全新的枕頭和被子嗎?” 服務員搖了搖頭。 “我可以加錢。” 服務員還是搖頭:“抱歉,如果您真的覺得無法忍受,我建議您還是退房吧。” 傅盈頓住。 她飛快地看了眼外面暗下去的天色,改口道:“那這附近有沒有賣床上用品的?我自己去買一套吧。” 服務員點了點頭,給傅盈指了路。 又是匆匆出去,匆匆回來。 傅盈熱得滿頭是汗,拎著東西的手酸脹無比,而且一天都沒洗澡,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可沒辦法,總得把床先鋪好。 當床上用品套裝被拆開的那一刻,傅盈整個人都傻眼了。 里面東西很全,枕頭床單被芯被套等等一套全有,可關鍵是——東西全是散著的,枕套和枕頭是分開的,被子和被套也是分開的。 而她傅盈,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套過這個。 累了一天,她已經疲憊至極,迫不及待地想要洗澡睡覺,可強迫癥又讓她無法忍受沒有枕套的枕頭,和沒有被套的被芯。 她呆呆地坐了會,長嘆了口氣,認命地拿起枕頭套了起來。 枕頭還好,東西小,塞進去拉上拉鏈就完事了。 可被子就麻煩了,沒人幫忙,她只得捏著被芯一角,整個人鉆進被套里,把被芯一個角一個角地對準了塞進去。 房間里開著空調,可這么折騰來折騰去的,傅盈還是出了汗,覺得無比煩躁。 然而更讓人煩躁的還在后頭—— 傅盈終于把四個角全都塞好,松了口氣地鉆出了被套,她信心滿滿地兩手捏住兩個角一抖……本以為被子應該套得非常完美,可事實卻是團成一坨,抖都抖不開。 “……” 傅盈咬了咬唇,不屈不撓地又一次鉆進了被套中。 十分鐘后她又是一頭汗地鉆出來,再一抖,仍舊團成一坨。 傅盈:“……” 惱人的被套成了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壓抑了一天的眼淚終于止不住地飆了出來。 “煩人煩人煩人!” “什么破玩意兒啊!” 傅盈委屈地要命,覺得自己諸事不順,連個被子都要跟她作對。 她氣哼哼把被套扔到床上,還上手砸了兩下。 就這樣還不解恨,她越看越氣,發狠地把被子拿起來又摔床上,反復幾次直到沒力了才整個人跟著被子一起倒在了床上。 呆了幾秒,她忽然彎腰把臉埋進新買的被子里。 淚水止不住地流出眼眶,喉間是一聲聲的嗚咽。 傅盈用力地哭著,她覺得自己太委屈了。 為什么家里要出事? 為什么江棘偏要跟她結婚? 為什么她要一個人生活? 為什么她要自己套被套?而且這個被套還這么難套!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傅盈哭了好久,直到眼睛腫了眼淚都快流干了才坐了起來。 她拿餐巾紙擦了擦臉,隨后左手拿被芯,右手拿被套,紅著眼抽抽噎噎地繼續套起來。 “江棘你壞死了!討厭死你了嗚……” — 江棘面色沉沉地看著監控錄像。 f大除了實驗室、辦公室之類的房間外,其他教室都沒有安裝監控,而傅盈定位消失的地方是廁所,那個地方就更不存在監控了,樓道里倒是有監控,但定位消失的那段時間她根本沒有出現在樓道里。 傅盈的班主任和輔導員江棘都問過一遍,他們都沒有看到傅盈,并告訴江棘她沒有參加今天的考試。 江棘震怒,問他們考生缺考為什么不通知他。 可老師們也覺得冤枉,這畢竟是大學,學生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學與不學,考與不考那都是學生自己的事,況且大學里缺考這種事也并不少見,加上之前傅盈因為生病三個月沒來上課,她沒來考試他們也并不覺得意外。 然而學生消失,他們肯定是有責任的。 因此校長室內,一群人嚴陣以待,大氣不敢出地看著江棘,即使現在已經晚上九點,也沒人敢提前離開。 “怎么樣?”江棘擰眉問道。 martin頭戴耳機,手指在鍵盤上飛快輸入著:“我需要這輛大巴的資料。”說著,他舉起電腦,把屏幕展示給眾人,“傅小姐想出去只能通過大門或者后門,而f大禁止車輛入內,那么只能走出去,或者騎車,可我看完了所有出口的進出人員視頻,都沒有在人群里找到傅小姐的身影,當然,她既然做了準備,那么很有可能進行變裝,導致我們無法認出,這樣的話錄像我還得拿回去再細篩兩遍,另外就是這輛大巴,這是今天唯一從校內開出去的車輛,我需要查看這輛車內的監控記錄。” 沒等江棘開口,美院的副院長便站了出來:“我有司機電話,我立刻聯系他。” martin點頭:“ok,還有我跟交通部取得了聯系,調取道路監控的審批已經通過,今天江城所有的交通信息我都會拿回去進行分析。” 江棘問:“要多久?明天能出結果嗎?” martin瞪大眼:“老大,江城有多大你很清楚吧?” “公司里的人手你盡管用。” “哇哦,那不錯,但是……” “沒有但是。” martin無奈地聳聳肩:“okok。” 站在一旁的管家出聲道:“少爺。” 江棘目不轉睛地看著監控:“嗯?” “是關于土地競標的事。” 江棘冷冷道:“說。” “十三和十六號地都由鐘氏集團的鐘意拍下,劉公只拿下了十四號。” 江棘蹙了蹙眉,雖覺奇怪但他心思全在傅盈的事上,也沒多想,只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緊抿著唇,下巴線條緊繃。 ——她到底是怎么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