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腌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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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人頓了一下,又道:“小師爺說,喬姑娘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喬姑娘只要人去了就行。” “知道了,容我換身衣裳?!眴碳t熹把行雨珠歸回盆內,沾了水的手反復在衣上擦干凈。 手擦清爽了,肚子也清爽,喬紅熹說是換身衣裳,卻是到胞廚里吃了一碗冰糖杏子粥,冰糖放了許多,甜味蓋過了杏子味,喉頭硬著咽下。 甜味存在嘴巴里有不適之感,她倒出一碗漿水,漱口吐涎三回,直到口中甜味不再有。 今早換的衣裳沾了黃泥黑灰,喬紅熹對著鏡子看了看,想著反正也臟了,便懶得換衣裳,她把剛剛脫下的圍裙系好,拿抿子抿了抿兩鬢掉下來的碎發。 抿發時發現口角沾了一粒不完整的飯糝,她伸出舌頭吃了,怕膝蓋疼,出門前還是勒上一對護膝。 來喚她喬紅熹是的公人,一個庚齒十八而已的小伙子,他給過一袋銀子,隨后打起一把簇新的黃油傘,不遮自己,而是遮住喬紅熹,道:“今日要辛苦喬姑娘了?!?/br> 這個仗勢,不像是請喬紅熹去修葺壞墻,像是請喬紅熹去官衙做客。 喬紅熹袖好銀子,問:“墻壞得厲害嗎?” 掂了一下銀子,夠她支糊兩個月的澆裹了,一下子給這么多,也不知道墻到底壞得如何。 公人一臉誠懇回道:“是的,小師爺說那墻,看著十分難受?!?/br> 二人就此收了話,乘著嫩日清風,乘著竟天價的烏云去官衙,去官衙的路上好巧不巧,劈面逢上了花三婆和茶三婆。 既然下了雨,喬紅熹不需再去龍王廟糞除污垢,茶三婆和花三婆也不需再去。 兩個三婆和好如初,一個繼續擔著擔兒賣茶,一個挎著籃子賣花。賣茶賣花一日掙不到多少錢,不過一日日累積下來,到了新年之時倒也底本兒,能扯布做件新衣裳。 兩個三婆看見喬紅熹掉頭掣肘就走,兩只用布裹了足兒走似風車,頭上簪著的花掉了也不去拾起。 喬紅熹見了笑而不語,與公人并肩去了官衙。 昨日與她說下回再來官衙的公人今日依舊站在官衙門首,他見了來人,眼睛笑得只留一道縫,道:“小喬姑娘,又來了哈?!?/br> 喬紅熹禮貌一笑,道:“來揾錢的?!?/br> 公人笑容不減,話中不藏鬮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喬姑娘修的是官衙的墻,消折的小師爺的錢,嘿嘿?!?/br> 公人的言語總這般帶趣,喬紅熹詞窮理絕,臉上仍是笑態,邁一步走進了官衙。 官衙里的地是墁石子地,四面是一帶用虎皮石砌成的墻,墻頭嵌了紅花瓦。墻瓦都比較老舊,下了一場雨,曾經滿是青苔泥塵的虎皮石和花瓦被沖刷得纖塵不染,顏色鮮活分明。 公人引著喬紅熹到一面墻,那面墻也是用虎皮石砌成的,墻根里長滿各種不合款的花草,一眼掃去并未見墻是哪兒壞了,認真一看,也沒發現哪兒壞了。 喬紅熹嘴里嘖了又嘖,公人指著一條縫隙,從容說道:“小師爺說這條縫隙看得難受,讓姑娘用泥和上,要相合得一點縫隙都不見。” 喬紅熹眼看著縫隙,嘴巴無奈地抿成一條縫隙,許久后把銀子退回去,道:“這縫我修不了?!?/br> 那縫隙小到可忽略不計,和頭發絲般大,大戶人家墻上有這種縫隙也無心思量,找圬工來修葺。 這是閑得慌,閑得有銀無地消折,喬紅熹知道陸平歌是想給她一個掙錢的機會,但她不想掙這種錢財。 “姑娘留步?!惫耸盏酵嘶貋淼你y子,真個慌不忙,猛虎也似的抬起一腳踹到墻上。 公人用力過猛,險些兒讓腳踝骨走作了,咧著個嘴無聲喊痛。再看那原本好好的一面墻,竟被他踹出了一個洞。 耳內有人呼喚,喬紅熹轉過頭正好瞧見了這一切,她霎霎眼皮,在意道:“不如,你拿著銀子去找大夫?” 公人強忍著眼淚,重新遞過銀子,啞聲道:“喬姑娘今日不修墻,小師爺將要修我了。” 墻上有一個和男子腳底一樣長寬的洞,事到如今,喬紅熹沒得往后撤退,她接過銀子,只取應拿的一部分,剩下的連帶著袋子退回給公人,同他講盤子,道:“我修,但只收一部分?!闭f著捋起袖兒,現出一副要打人的仗勢去修墻。 公人見她愿意拿錢,也不在意她拿多少,總之拿了就行。 喬紅熹修墻,公人陪著小心在一旁撐傘,備了一壺沁心肺的茶,時不時搭訕幾句: “喬姑娘累了嗎?累了歇息一會?!?/br> “喬姑娘口渴否?” “喬姑娘……” …… 夏日的天兒就是動也出汗,不動也出汗,喬紅熹怕脫水暍暑,沁心肺的茶一連吃了三開,墻才修好。 陸平歌從頭到尾都沒露面,但事事都先準備妥當,他在一家館子里設了三湯兩割與喬紅熹澆手。喬紅熹婉言謝絕,道汗兒流了全身,想回家中潔身。 陸平歌早料到她會這般說,于是備了一個竹撞,竹撞里都是可直接食用的熟食,里面有一盤蒜香豬,一盤粉條兒菜,一碟紅螺醬,一壺花酒,一只去了頭的三黃雞,三個不拘葷素的炙焦饅頭…… 拿了錢,若再收下葷素點心具備的竹撞,今日就是里外兩賺,喬紅熹和前先一樣要出聲拒絕,話還在口角里未出,公人臉上先出兩行清淚,哽塞道:“小師爺說了,請傭工澆手是尋常的事,不請傭工澆手的話,會落人話柄的?!?/br> 喬紅熹拗不過來,只好接過沉甸甸的竹撞,道謝而退。 * 下了一場雨,揚州東關街晏然和悅,人人臉上帶著笑容,但這晏然和悅的氣氛持續了小半個月,又打回了原形。 那一場雨,只帶來了一時的和悅。 半個月之后,天兒進入了焦月中最盛辣的時節。 最盛辣的時節里天上見不到一片烏云,地上看不見一滴雨水,火辣辣的太陽把田里露膀子的耕種人烤脫皮暍暑。 喬紅熹在屋子里尋不到一塊可乘涼的地方,沒有人請她去修葺墻時,她倦出門,或是臨水而坐,或是拿著一個竹編的扇子到湛然常寂的豆棚下發呆。 她常會在豆棚下撿到新鮮的水果,有時候是幾顆杏子,有時候是初熟的荔枝,甚至還有圓滾滾的山竹子。 這些帶皮的果物身上都有小孔,喬紅熹深深懷疑家里藏了只刺猬。懷疑是懷疑,卻沒想過去找。 起初她會把每日把撿到的果物堆放好,等著粗心的刺猬自己回來拿,但刺猬從來沒有露出個影兒來,堆放在一起的果物還因天熱而壞死,不能再食用了。 喬紅熹不忍心看食物壞死,過后撿到了果物就用清水洗干凈,剝皮自食。 以前聽爹爹說亂撿地上的東西來食,腹中會暴下,戰戰兢兢吃了好幾回,腹中安然無事,她才放開心安心地吃起來。 蒼遲和虞蠻蠻他們沒有再出現,倒是肥貓隔三岔五會來喬紅熹家里討吃的。 喬紅熹不想和他們再扯上一點關系,有意無意地讓肥貓吃了好幾回閉門羹,但往往肥貓軟綿綿地叫一聲,她心就軟下,一面痛罵自己心軟,一面給肥貓洗小魚干。 從井里打起來的大珠子一直放在盆里沒動過,喬紅熹動過拿去當鋪當換銀子的心思,可她做事之前會犯思量,一犯思量就沒了這種腌臜的心思,甚至唾棄自己這種想法。 娘親說過,不論庚齒多少,不論是男是女,不論有沒有爺飯娘羹長生運,都不能有腌臜的心思。 有腌臜心思的人或許一時之間能成大事,但不會持久,往往到最后會一敗涂地,踏實做人是做給自己看的,無關別人。 ...... 渾渾噩噩過了幾日,喬紅熹手頭又緊了,晚上入睡前心里默默祈求明日起身有人來請她修墻或是建個水池,祈求完,纖微的睡意漸濃,口中囈語著睡去。 上天聽到了她的祈禱,次日一早,有人來敲門道:“喬姑娘可醒否?西十里的朱家請姑娘去建個水池,不知姑娘今日可撥空去看看?!?/br> “醒了,等我半刻?!?nbsp; 喬紅熹惺忪的睡意隨聲而散,她從床上彈起,胡亂洗漱一通,穿好衣裳,嘴里叼著一個大饅頭出門。 西十里的朱家算得上半個大戶人家,每日不愁茶不愁飯,不愁沒衣裳穿。 來敲門的人是朱家的養爺,約莫五十出頭,鬢生星,齒松豁,身子倒是旺跳,走起路來不需策杖也能走得穩當。 養爺沒先給銀子,應當是要等她看完情頭才講盤子。喬紅熹揣著小心思跟著養爺走,不知走到了一個人煙絕跡的實窒胡同,等察覺到不對勁時,養爺取出一方沾了藥的汗巾子捂住她的口鼻。 藥味鉆鼻,喬紅熹來不及閉住七竅,兩眼一黑,什么意識都飛到了無何有之鄉,身子只若無骨一般,一截截軟下。 睡了許久,喬紅熹醒來的時候兩眼所見的東西都帶著重影,她肌體燥熱,衣兒半褪躺在床上,兩手雙腳被繩子緊緊綁住。 床沿坐了一個男子,喬紅熹眨了幾眨迷迷糊糊的眼,男子的臉部輪廓慢慢清晰呈現。 是江家的少爺,江淳。 江淳見喬紅熹轉醒,堆上一臉的險惡笑容解衣裳,道:“古話說的好,上雛兒要上個醒著的,哈哈?!?/br> 嘴巴塞了麻核桃,喬紅熹做聲不得,她竭力掙扎,也不得脫身,越是掙扎,身上越熱,白白的肌膚泛起了桃花似的紅。 江淳看她肌膚泛粉,笑得前仰后合,拿出yin器包兒,道:“莫掙扎了,爺我給你吃了yin藥,越掙扎,身體越有反應。” 他打開yin器包兒,里面有金緬鈴,銀托子,呂公絳,耳珠丹,還有一罐瓊脂凍。 江淳取出瓊脂凍,一面解喬紅熹衣裙,一面接著道:“爺的東西倒是挺大的,憐你是雛兒,給你的xiaoxue兒抹個瓊脂凍?!?/br> 衣裙一點點松垮下來,喬紅熹動彈不得,雙眼只能迸出粉淚,心問口,口問心,為何世上會有如此腌臜的人存在。 姑娘的粉淚掉的越多,江淳心里更加快樂,解衣裙的手上的速度也更快,一條衣裙將離體時,他的后衣領冷不防被人捽住,轉過頭去,身后卻是空無無人。 江淳低聲道了一句見鬼了,話剛落地,整個人帶著他的yin器包兒飛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