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索性兩人身上的衣物還在，并不至于太難堪。

    剛才還靠在自己身上的陸舟現下已經坐在浴缸的另一側，他緊緊咬著下唇，按著頭皮的指尖開始泛白。

    腦海中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橫沖直撞一般，陸舟只覺得整個人都陷入黑暗之中。

    許久未聽見的女人的聲音又一次灌入腦中。

    只是這一次不只有聲音，連帶著畫面都清晰地竄入自己的記憶之中。

    是當年他無意在家撞見陳子穎和周允的那一幕。

    女人的嬌.吟和男人的喘.氣聲混為一體，陸舟只覺得視線越發的模糊。

    他緊緊抱著膝蓋，身子開始發抖。

    “......哥哥，哥哥？”

    無盡的黑暗中，莫名地出現了別的聲音，陸舟只覺得有人在喚著自己，一聲又一聲。

    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后凝聚成江玥熟悉的輪廓。

    江玥一張臉近在咫尺，小姑娘正蹲在自己身側，面色焦急。

    “......玥，玥玥？”

    陸舟喃喃出聲，意識終于開始回籠，剛才所有的一切又出現在自己眼前。

    黑眸漸漸有了焦點，陸舟往后一靠，終于將記憶中那一幕從自己腦海中撕開。

    “哥哥，你沒事吧？”

    江玥緊張地晃著陸舟的手臂，手背剛貼上男人額頭的那一刻，又被陸舟拿下。

    “我沒事。”

    他低低說了一聲，目光又重新投向女孩。

    見她衣物完好，陸舟輕輕松了一口氣。

    他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可是哥哥......”

    江玥還想說什么，卻被陸舟打斷：“走吧。”

    他聲音透著疲憊，江玥不再說什么，只能任由男人將自己抱起。

    ......

    從江玥房間回來后，陸舟剛撐著的最后一口氣也開始渙散，身子無力地靠在自己墻壁上。

    剛才的一幕幕又一次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陸舟抬手敲著太陽xue，卻只覺得意識越來越清醒。

    那種惡心至極的感覺又一次涌上心尖。

    良久，墻上靠著的男人終于睜開眼，他慢慢仰起頭，重新開門下了樓。

    .

    房間的另一側，江玥輾轉反側了許久，依舊無法入睡。

    窗外清冷的月光落在地上，照亮了半個房間。

    陸舟蒼白如紙的臉一次次出現在自己腦海中，江玥緊抿著紅唇，剛轉過身子，驀地突然聽見隔壁的關門聲。

    江玥一驚，隨即從床上坐起。

    聲音是從陸舟的房間傳出來的，江玥擁著被子坐在床上。

    過了片刻，門口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江玥緊抿著呼吸，只覺得屋外那人的腳步越來越遠，最后漸漸消失。

    呆坐了片刻，她終于忍不住，掀開被子下了床。

    過道處點著昏暗的燈光，橘黃色的燈影下，江玥的身影若隱若現。

    四周安靜無聲，傭人都已經漸入夢境。

    別墅是仿照江家宅子建造的，江玥熟門熟路摸著樓梯，一步步往下。

    果然在最后一級臺階處，看見了陸舟的身影。

    男人背對著他坐在沙發上，頭發凌亂成一片，胸前的扣子依舊沒有打理好。

    手邊是普通的高腳杯，里面酒紅色的液體隨著男人的動作輕微晃動。

    才過了這么一會，酒瓶中的液體已經剩了一半。

    江玥微微皺眉，輕手輕腳走了過去。

    然而她的動作還是引起了沙發上男人的注意。

    陸舟一睜開眼，就看見小姑娘裹著毛絨絨的睡衣，正睜大著眼睛盯著自己。

    “哥哥。”

    江玥怯怯喚了一聲，目光挪到陸舟手中的杯子時，默默抿了抿唇。

    “怎么下來了？”

    男人聲音喑啞，陸舟長臂一撈，將小姑娘攬入自己懷里，下巴抵在江玥的發頂上。

    慢慢摩挲著。

    他的小女孩小小軟軟的一只，剛好可以一手抱住。

    手中的杯子不知何時已經被陸舟放下，他雙手環住江玥，將她牢牢地扣在自己懷里。

    眉間掠過一絲倦怠。

    女孩轉過身，面對著陸舟，江玥從他懷里抬起頭，盯著陸舟的眼睛道。

    “哥哥，”思索再三，她還是將準備好的詞咽下，改口道：“你別喝太多酒了。”

    末了又補充一句：“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

    男人難得的聽話，只是聲音透著無盡的疲憊。

    他靠在江玥的肩窩上，只覺得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走一般，整個人癱軟無力。

    “哥哥......”

    江玥喃喃喚了一聲，抬手在陸舟后背上輕拍，溫聲道：“我在的。”

    她說過，她會一直陪著他的。

    半晌，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終于慢慢起身，陸舟輕嘆了一聲，將女孩嬌小的手掌裹住，安慰道：“我沒事的。”

    話雖如此，然而他臉上的慘白卻一分也沒減。

    兩人逐漸拉開了距離，借著窗外的月色，江玥也看清了陸舟臉上的神色。

    她舔了舔干涸的紅唇，雙手依舊搭在陸舟脖頸處。

    男人的一雙黑眸深邃且暗，然而眸底深處，卻一絲光亮也無，像是干涸的枯井一般。

    想到之前聽見的事，江玥思索再三，終于試探地開口道。

    “哥哥，明天我陪你去個地方吧。”

    男人抬頭，不解：“去哪？”

    “墓園。”

    ......

    父親的墓地陸舟并不熟悉，算起來，他過來的次數寥寥無幾。

    以前小的時候他不能從孤兒院脫身，后來長大了，周允又找上了自己，為了防止江遇發現陸舟的身份，周允特地將他生父的資料抹去。

    從那時開始，陸舟也不再敢過來墓園探望父親。

    這是他的心病，也是他生活轉變的開始。

    車子駛入墓園時，天上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

    早上剛有的一點陽光漸漸退散，取而代之的是烏云籠罩的天空。

    江玥撐著傘想要下車時，卻被陸舟攔住。

    她回頭，卻見剛才正襟危坐的男人此時已經弓著腰，陸舟雙眉緊皺著，看著江玥手中抱著的雛菊道。

    “我們......”

    他喃喃張開了口，想要回去的話卻說不出口。

    陸父生前最喜歡的就是自己的妻兒，然而他卻親手將自己的親生母親送入了監獄。

    手腕處漸漸傳來溫熱，江玥反手握住陸舟，勸慰道：“哥哥，我陪你一同過去。”

    不是特別的節日，墓園一片荒涼安靜。

    當初父親出事后，陳子穎只將丈夫草草葬在了這里，而后便再也沒有來過。

    因為心虛的緣故，陳子穎連正經的葬禮都未曾舉行過，只草草了事。

    往事不堪回首，陸舟繞了好幾圈，終于找到父親的墓碑。

    碑上的頭像是他記憶中那個高大的男人，即便過了這么些年，陸舟也能如數家珍一般記住父親在世的一切。

    江玥撐著傘站在他身側，見男人彎腰將小雛菊放在碑前，她也彎腰一拜。

    窸窸窣窣的雨聲在身邊響起，江玥靜靜地站在陸舟身邊，男人不說話，只盯著墓碑出神。

    過了片刻，江玥終于聽見身側男人低沉的聲音。

    “對不起。”

    江玥詫異地抬頭，這才發覺男人是在對著自己說話。

    陸舟慢慢轉過身子，對著江玥道：“我忘記了，你母親也是......”

    他低下頭，明顯想起了那場事故中喪失生命的不止自己的父親，還有江玥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