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落地，葉小川明顯動搖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心翼翼地一口口抿下去。

    葉清婉有些心疼，這么小的孩子呀。

    ……

    待葉小川把粥喝完，立刻帶著葉清婉從走廊繞到背后的一間屋子。

    這間房黑漆漆的，顯然葉家爺爺葉愛國把還算好的一間房留給了他們兩姐弟住，只是葉清婉不懂事，把弟弟趕到了爺爺的房間。

    她抬頭看了眼床上的老人，這老頭雖然頭發胡子全白了，一張臉也顯得極為憔悴，但眼睛炯炯有神，顯然沒病以前是個精神的老頭。

    “爺爺！”葉小川甜甜叫了一聲。

    葉愛國眼神變得慈愛，點了點頭，“吃飯了嗎？”

    “吃了！jiejie給我舀的！”他聲音變高，還扭頭小心翼翼看了葉清婉一眼。

    葉愛國愣了一下，這才把視線放在葉清婉身上，微微皺眉：“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葉清婉一哽，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

    葉愛國也不在意，突然嘆口氣，幽幽道：“我快不行了，你們兩姐弟就是這世界唯一的親人了，小川懂事，就是年紀太小。”

    他把眼睛從內流滿面的葉小川身上移開，看向葉清婉：“你不要糊涂了！那個什么徐小子根本不是良配！你聽爺爺的，爺爺吃得鹽比你吃得米還多，不會害你！”

    他的聲音相當“痛心疾首”，葉清婉想了想，她雖然活了九千年，米確實沒吃多少。老爹老娘都是長老級別，她從小吃得就是天才地寶，老頭這句話倒是沒錯。

    遂，葉清婉點頭。

    葉愛國震驚地坐起來，不可置信重復一次：“你真的不追著徐家那個外孫了？”

    葉清婉又有些想爆粗口了，這家里好不容易湊錢送她去學習，前身不好好學習，竟然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

    “……不追了。”聲音有氣無力，這才一天，老祖九千年的尊嚴都沒了。

    葉愛國坐起來，抓住她的手：“我死了你要好好照顧弟弟！答應我！”

    葉清婉：“我答應你……但是……”

    “沒有但是！葉清婉，我死了你要好好讀書，答應我！”

    “好……但是……”

    “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你放心，我死了會有人來接你們，答應我永遠記得你姓葉！”

    “我答應你……但是……”

    “婉婉，我知道你本來是好孩子，一定要照顧好弟弟！”

    葉愛國抹抹眼淚，葉小川嚎啕大哭，他喘了兩口氣，“小川，要和jiejie好好相處，等有人來接你們去大城市，你就可以讀書了。jiejie如果犯錯，你要盡量勸著她。”

    葉愛國滿眼不舍地看向兩個孩子，葉小川哭到嗓子沙啞。

    他舍不得呀！

    “爺爺！不要！！”葉小川差點抽過去。

    葉清婉終于能插上嘴了，把她的但是說完，“但是你還有救啊！死不了。”

    絕望的葉愛國：“？”

    嚎啕大哭的葉小川：“？”

    第2章 爺爺

    修真大陸飛升的頂級大佬、混元宗飛升靈界的頂級老祖，竟然蹲在爐子旁邊熬藥！

    她嘆了口氣，手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搖著扇子，但視線卻一直沒有從爐子上移開過。

    當年她用天才地寶煉丹的時候都沒有這么小心過，唉，體內修為發揮不出來，就沒有耳聽八方，眼觀四路的靈識，就只能不眨眼地盯著了。

    老頭雖然大病，身體看似快不行了，但這株練氣期的靈參足夠治好他，這俗世真的沒落至極，靈參竟然被人嫌棄。

    也得虧被人嫌棄，不然老頭子這回真沒救了。

    這參年歲不到百年，葉清婉覺得老頭身體受得住，就毫不心疼全熬給他了。

    反正練氣期的靈藥對她而言也就是可有可無，沒什么大用。

    “小子，你餓了沒？”葉清婉雖然盯著藥爐，卻仿佛知道葉小川在她后面的角落躲著，眼巴巴看著她。

    葉小川年紀小，jiejie說爺爺有救他就信了，這會兒又高興又崇拜地盯著jiejie。

    “不餓！”怎么可能不餓了，那么點粥幾分鐘就消化了，但他仿佛不覺，高高興興說著不餓。

    葉清婉搖搖頭，也不拆穿他，畢竟就算拆穿了，她也拿不出米來。

    老祖突然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她雖說活了九千年，其實經歷比不過散修幾百年所接觸的。

    修真界越是修為高就越是難以孕育子嗣，她的父母都是元嬰期的高手，足足等了三千年才有了她，天生混元靈根，修煉順風順水。

    她是混元宗的天之驕子，別人每次晉級都九死一生，葉清婉仿佛天命之女，順利的不可思議。

    所以老祖的九千年，還真沒經歷過太多的俗事，幾乎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在閉關，唯一不順心的大概就是靈獸沒收好……

    不過……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合著老天在這兒等著自己，九千年的修為全沒了，就是慢慢恢復，也要從練氣期重走一遭問仙路。

    越想越郁悶，葉清婉把注意力又放在了藥上面。

    這藥足足熬到了第二天，葉清婉頂著黑漆漆的眼圈，動了動發麻的身體。

    “靠！”再次感受到這凡體的“威力”，她把剛學會的臟話又拉出來罵了罵。

    “jiejie！”葉小川虛弱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這小子昨晚死活不回去睡覺，葉清婉拿他沒辦法，只好由著他陪自己熬藥。

    雖說這身體脆弱不堪，遠遠不及普通修士，更不要說老祖早先那具天陰體。

    但她該慶幸自己占了這具身體，否則她葉清婉可能早就消失了。

    不管前身是個什么樣的人，她都承了大因果，往后得善待葉家爺孫，全了這因果。

    葉清婉轉身摸摸葉小川的腦袋，輕笑：“你是個好孩子。”

    隨即端著碗去葉愛國的房間，葉小川撓了撓頭，喃喃：“jiejie今天像……像……”

    他皺著眉糾結極了，原諒六歲的孩子還不會“老氣橫秋”這個詞。

    這邊葉清婉端著碗進了葉愛國的房間，老頭自認為自己死定了，正躺在床上抹眼淚，他舍不得留下兩個孩子！

    “來，喝了。”

    葉愛國看見葉清婉就嘆了口氣，這丫頭以前就不懂事，落了個水更是魔障了，竟然覺得能治好他！

    老頭嘆口氣，“婉婉，你不要……”

    葉清婉把碗遞了過去，嚴肅道：“喝掉！”

    葉愛國：“……”

    孫女突然性情大變，莫非不是魔障了，是……瘋了？

    他伸出手，心里道，算了。毒死就毒死吧，反正他也快死了，臨走前倒不如遂了他孫女的愿！

    老頭含著老淚喝了下去，我可憐的孫子孫女！！

    葉愛國喝完藥仿佛篤定自己要死了，閉著眼睛躺了下去，葉清婉松了口氣，拽著剛進來的葉小川回房間睡覺去。

    她現在可是個要吃喝拉撒睡的凡人！

    唉！

    ……

    葉清婉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外面突然一聲大吼，把她從睡夢中驚醒。

    還沒等她起身，門“砰”的一聲被推開，葉愛國精神抖擻的沖了進來。

    一直被人恭恭敬敬的老祖脾氣爆發了，“不知道敲門嗎？！”

    葉老頭頓住，和剛剛坐起來的葉清婉對視著，兩雙眼睛瞪大盯著對方。

    跟著進來的葉小川小嘴張大，看一眼jiejie，再看一眼爺爺……

    老祖我化神期祖宗，豈是你一個凡人可以瞪的？！

    就在葉清婉覺得對方被自己震住的時候，葉老頭上前，一巴掌呼在她頭上，“死丫頭你長膽了！”

    葉清婉眼睛瞪得更大了，死死盯住葉愛國。

    瞬間泄氣，她仿佛聽見自己的老祖威嚴“啪嗒啪嗒”往地上掉。

    “爺爺……“認命般的呼出口氣。

    葉愛國可沒留意她什么尊嚴不尊嚴，呼在她頭上的手溫柔地揉了揉，“丫頭，爺爺好了。”

    他的眼眶又濕了，這一把年紀其實一點不留念這個世界，但他舍不得他這兩個小小的孩子，就算有那家人幫忙照顧，到底是“寄人籬下”。

    “對了，丫頭你怎么知道那參能救命？”葉愛國嚴肅起來，狐疑的看著她。

    葉清婉轉了轉眼珠，說：“書里學的。”

    “什么書能懂這個？”葉愛國更狐疑了。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老頭，你可不要看不起書！”

    “老頭”兩個字把葉愛國的注意力分散，抬起手就呼了過去，等落到她頭上就沒了力道，輕輕揉了揉。

    “讀書是好事，下學期小川也去讀一年級，以后有個好前途。”葉愛國拍案決定。

    葉小川歡呼：“耶！我要讀書！以后帶爺爺和jiejie過好日子，住大房子！”童言童語惹得葉愛國老淚縱橫。

    “好好，你和你jiejie都要好好的，爺爺也好好活著，守著你們長大。”

    葉小川一手拉著爺爺，一手拽著葉清婉：“住大房子，給爺爺jiejie買好看的衣服！最好吃的糖！”

    “好好好。”葉愛國瞇著眼笑。

    仿佛大好的未來就在眼前，葉愛國和葉小川都高興的不得了，葉清婉不自在的抬起頭，這家人窮成這樣有什么好高興的！

    她不屑的撇撇嘴，眨了眨眼睛里莫名其妙的東西。

    老祖怎么可能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