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桑稚盯著看了很久,最后還是刪掉了。她躺到床上,側頭看著旁邊的幾個段嘉許送的玩偶,鼻尖一酸。 假的吧。 一定是假的。 桑稚看著被她貼在墻壁的宜荷大學的照片,用力揉了揉眼睛,勉強地把這件事情拋卻腦后,爬起來學習。 她跟段嘉許說過的。 如果找了女朋友,得先給她看看。 他答應了的。 他會告訴她的。 盡管桑稚是這么想的,但接下來幾天都沒法認真上課。她總會想起桑延的話,看到情侶親昵的時候,也會想起段嘉許。 會想到,他談戀愛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 那么溫柔的一個人,對女朋友一定也會很好。 可桑稚不敢問。 她怕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時間越拖越長,這樣的狀態一積累。 四月底,桑稚做出了一件她活了十六年以來,最出格的事情。 那天,桑稚在放學后跑回了家,摔了那個她專門為段嘉許準備著的存錢罐。她拿上里頭的錢,到父母的房間里偷拿了身份證。 隨后,桑稚到家里附近的一個機票銷售點買了隔天中午到宜荷的機票。第二天,她背上書包,照常跟父母道了聲再見,而后出了門。 可桑稚沒上平時該上的那輛公交車。她到附近的肯德基換下自己的校服,而后打了輛車,去了南蕪機場。 這是桑稚第一次一個人坐飛機。 第一次,獨自一個人去到那么遠的地方。 三小時后,桑稚下了飛機。 來之前,桑稚沒查過天氣。宜荷的氣溫比南蕪低了不少,她只穿了件長衛衣,冷得渾身發顫。她給手機開了機。 看到幾十通未接電話。 都是家里人打來的。 桑稚愧疚又害怕,找到桑延的號碼,提著心臟打了回去。 那頭立刻接起,伴隨著桑延著急的聲音:“桑稚?” 桑稚嗯了聲。 桑延:“你跑哪去了?你老師說你沒在學校,這都幾點了?” “哥哥。”桑稚慢慢說,“我在宜菏市。” “……” 桑稚撒著謊:“我以前那個網戀對象,叫我過來。” “……”那頭沉默下來,像是在強行壓著火。良久后,桑延才一字一頓道:“你現在在宜荷哪里。” “機場。” “你找個位置呆著,我讓段嘉許先過去。”桑延冷著聲說,“你敢去找你那個什么所謂的網戀對象,你看你回來我打不打死你。” “知道了。” 桑稚垂下眼,進了機場里。 她找了個位置坐下,雙眼看著虛空,有些茫然。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不對,知道自己做的事會讓所有人都擔心。 但她就是忍不住。 桑稚又陸續接了桑榮和黎萍的電話,聽著他們又急又氣的聲音,卻也沒再罵她什么,只是讓她注意安全。 不知過了多久,桑稚手里的電話再度響起。 這次顯示的是段嘉許的號碼。 她沉默著接了起來。 段嘉許:“在哪。” 他的語氣也明顯是生了氣,漠然又冷淡。 桑稚往周圍看了看,小聲說:“t3出口旁邊的椅子。” 很快,桑稚看到段嘉許出現在她的視野里。 算起來,也有接近一年沒有見面了。他看起來更成熟了些,臉上沒什么表情,穿著襯衫西裝褲,胳膊處搭著個外套。 明顯是匆匆忙忙趕過來的。 桑稚的視線一挪,看到他旁邊跟著個很漂亮的女人。 她立刻垂下眼。 段嘉許目光一掃,一眼就看到她。他吐了口氣,快步走過去,在她面前半蹲下來,然后將外套裹在她的身上,一言不發。 桑稚也說不出話來,用余光能看到女人鮮紅的高跟鞋。 段嘉許的喉結滾動著,氣笑了:“網戀對象?” “……” “我以前跟你說的話不記得了?”段嘉許的語氣冷硬,“桑稚,你現在長大了?還敢一個人跑到那么遠的地方?” 桑稚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段嘉許,又轉頭看向那個漂亮的女人,想說點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她很想問。 你是不是真的交女朋友了。 你是不是真的變成別人的了。 你不是說會告訴我嗎? 是不是我年紀小,你就覺得騙我也沒關系。 你是不是騙了我。 可桑稚不敢。 段嘉許:“說話。” 旁邊的女人忍不住說:“嘉許,你別對小姑娘那么兇。” 段嘉許當沒聽見,依然盯著桑稚。 桑稚忍著喉間的哽意,慢慢道:“對不起。” 段嘉許問:“他叫你過來的?” 桑稚:“我自己要過來的。” “見著人了?” “嗯。”桑稚輕聲說,“他嫌我年紀太小了。” “……”段嘉許的眉目一松,“人走了?” “嗯。” “桑稚,他這樣做才是對的,你現在年紀還太小。”見她這么可憐的樣子,段嘉許的火氣漸散,“這樣不合適,知道嗎?” 桑稚看向他,眼眶漸漸紅了:“可是我會長大的。” 她喃喃重復著:“我會長大的……” “那就等你長大了再說,行嗎?” “那他會,”桑稚掉下淚來,忍著哭腔說,“他會喜歡別人的。” 是她再怎么樣,也無法阻擋的事情。 桑稚突然想起了一年前,他在她家里的陽臺上抽煙的場景,那時候,他看起來那么寂寞又無望。 而他現在身旁站了另一個人。 她是不是不應該那么自私的。 他那么好的一個人。 是應該,值得有其他人的陪伴的。 他憑什么等她。 兩年后,他也二十五歲了,如果遇上一個對的人,是不是也都在考慮結婚了。總不能那么多年,一直獨身一人。 這樣的話,他是不是就會開心一點。 見她這樣,段嘉許再有什么火也發不出來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摸了摸她的腦袋:“等我們小桑稚長大之后,一定也能遇到更好的人。” 沉默幾秒。 桑稚從扯過一旁的包,從里面拿出一個盒子,嘴唇動了動。 “哥哥”那樣親昵的兩個字,隨著年齡漸長,她再喊不出來。桑稚低著頭,輕聲喊:“嘉許哥。” “……” “我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桑稚說,“我就順便給你帶過來。” 段嘉許愣了下:“謝謝。” “對不起,麻煩你了,我以后不會這樣了。”桑稚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忍著聲音里的顫意,“……我想在這里等我哥哥過來。” 暗戀,大概是這世界上最甜蜜,又最痛苦的事情。 桑稚突然想起了,她在初二的時候,寫的那兩個夢想。 小姑娘一筆一劃,在感情最為純粹熾熱的時候,寫下了她覺得一定能實現的夢想。 所以她為之努力,不斷地朝著那個目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