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礪和聞希就坐在那他們兩人不遠處的鐵皮椅子上。

    見他們這邊終于是處理好了，江礪皺眉握著聞希的手腕就拉著她站起來，聞希在出神，等到被江礪拉著走了兩步她才反應過來。

    她有些警惕地看著江礪，問：“你要干什么？”

    江礪看了眼聞希滿是灰的毛衣袖子，袖子堪堪遮到手腕，是以手腕到手心的傷口都露了出來。

    傷口沒處理過，沾著灰，又凝了干涸的血漬，看上去觸目驚心的，剛剛上車的時候江礪就看到了。

    被江礪的一掃，聞希才想起自己的傷口，剛剛場面太亂了，她都快忘了。

    她舔了下唇，想要掙開江礪有些粗糙的掌心，說：“擦破了點皮，我等會兒回去自己清洗一下就行了。”

    聞希那態度，根本沒把這傷口當回事兒。

    江礪握著聞希的手沒松，繼續往急診治療室走：“就在醫院處理，傷口好得快你自己也少受罪。”

    聞希的力氣一直不是江礪的對手，一直到治療室門口，她都沒能掙開手腕上的禁錮。

    都到治療室了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聞希看了江礪一眼，沉默著走進去，挽起毛衣袖子將傷口給醫生檢查。

    江礪就站在聞希旁邊，握著手腕的那只手改成了將聞希柔軟的手包進掌心。

    看醫生準備消□□品的時候，他沒忍住說了句：“醫生麻煩您輕點。”

    他平時訓練磕著碰著的不少，受的那些傷比這嚴重多了，但是看到聞希嬌嫩的皮膚上有傷口，他就忍不住的心疼。

    醫生是個中年男人，行醫這么多年像男朋友帶女朋友來醫院看病的情況不少見，笑呵呵地應下。

    聞希聞言沒說一句話，也沒分給江礪一個眼神，從進了治療室開始就垂著眸。

    那個醫生的手法很嫻熟，除了用艾力克消毒的時候有輕微刺痛，一直到包扎完，聞希都沒太大的感覺。

    費用在醫生貼紗布的時候江礪就去繳了，一直到整個傷口處理完了江礪都還沒回來。

    聞希跟醫生道過謝就往醫院外走，打算等回了學校再把花的錢轉給江礪。

    結果她剛走到醫院大門口，就被跑來的江礪攔下。

    他看著沒什么情緒波動的聞希，說：“我送你回學校。”

    “現在又不晚，我自己可以回去。”聞希淡聲拒絕。

    冬末春初，天依舊黑得早，即便這會兒才七點多，天依舊已經黑盡了。

    醫院急診室無論什么時候都不會缺少人，江礪虛攬著聞希的肩躲開一輛醫用推車，才說：“天都黑透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聞希發現，在有些事情上她根本拗不過江礪。

    江礪堅持不讓她一個人回學校，兩個人在醫院急診的門口僵持了半晌，最后還是聞希先妥協。

    她沉默地跟著江礪上了他那輛路虎攬勝的副駕。

    江礪許是看出了聞希不想搭理他，一路上也不惹聞希心煩，專注地開著車。

    聞希本以為江礪送她到學校門口也就可以了，結果他和她同時下了車。

    見聞希準備要拒絕，江礪先她一步開口：“你上次說了這條路有點黑，我陪你到寢室樓下就走。”

    江礪還記得她上次隨口一說的話。

    聞希猶豫了下，還是把到嘴邊的拒絕咽了回去。

    快到寢室樓下的時候，江礪放慢了步子，問聞希：“明天開學了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開學的前一晚上大家都要抓緊時間放縱，這會兒回寢室的路上根本沒有一個人。

    聞希走在江礪前面半步遠的地方，聞言輕輕“嗯”了聲。

    “八點上課？”江礪又問。

    聞希不知道江礪到底要說什么，猶豫了幾秒后又“嗯”了聲。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江礪在夜色里翹了翹嘴角，和聞希說：“你明天多睡一會兒，我來給你送早餐。”

    第27章 第二十七縷春風

    聞希被江礪的話驚了下。

    送早飯這件事聽起來實在是有些曖昧, 她以前倒是見林燭的前男友給她送過, 但她和江礪現在的關系卻連朋友都算不上。

    聞希頓了頓，思量著該說些什么。

    只是江礪根本沒給她拒絕自己的機會。

    和上次送她回來的時候一樣, 江礪朝著聞希的宿舍樓抬抬下巴：“回去, 注意手上的傷口別碰水。”

    江礪的語氣帶著點誘哄，其實又藏著讓人無法反駁的霸道。

    聞希的唇張合了幾次始終沒說出一句話，最后只能在江礪的視線中回了寢室。

    不出意料的，輾轉反側了一整夜。

    第二天聞希五點半就掐著點起了床。

    怕吵醒唐佳和張依依，從下床開始她連呼吸都努力放得輕了又輕, 洗漱收拾完, 確認兩個室友還在睡夢中，聞希才松了口氣。

    她輕手輕腳地出了寢室，然后小心翼翼地將寢室的門帶上。

    海城今早落了大霧, 乍一看整個世界都籠著層輕紗。

    聞希雖然睡眠不好，但多半醒了也是在床上躺著，像這樣起得這么早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她發現在江礪面前她說任何拒絕的話似乎都沒有用, 但同樣她也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江礪送來的早餐, 索性決定早點出門去教室免得與他打了照面。

    等不著她江礪肯定也就回去了。

    只是聞希會打的算盤，江礪自然也會打，而且打得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聞希在學校大多數時間都是獨來獨往, 她刷了門禁之后習慣性地帶上放著歌的耳機, 一抬眸就看到江礪站在昨晚他們分開的那顆桂花樹下。

    這個季節, 桂花樹光禿禿的, 滿樹的枯枝披著還未散盡的朦朧夜色。

    江礪長身玉立地站在那里, 穿著一身低調的黑色運動服，指間夾了一抹猩紅。

    兩個人明明還隔得有些遠，但聞希莫名就覺得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肯定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聞希看到他朝她揚了下唇。

    江礪很快掐了煙朝著聞希快步走過來，明明半分鐘之前兩個人還隔著幾十米，這會兒便只剩下半米不到的距離了。

    聞到江礪身上清冽的氣息，聞希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揪著外套下擺。

    她清了清嗓子：“你怎么這么早？”

    江礪沒戳穿聞希的那點小心思，只隨口答了句：“我怕你起得早來我晚了錯過了。”

    走近了，聞希才看到江礪黑色衛衣的肩頭有些散著寒意的露氣，也不知道他在樓下等了多久。

    聞希想到的時候嘴里同時也問了出來。

    江礪挑眉瞥了眼時間，才說：“也沒多久，剛到一會兒。”

    這會兒六點整，他其實五點剛過就起床了，特地跑到公安大學和a大之間的小吃街買了早餐店的第一份早餐，到聞希宿舍樓下的時候還不到五點半。

    聞希看了眼江礪提在手里的早餐，塑料盒里用錫箔紙保著溫，她也不知道他買了什么。

    “江礪，你以后別麻煩了，早飯我自己能買。”

    “不麻煩。”許是怕聞希聽不清他說什么，江礪抬手扯掉了聞希的一只耳機，笑笑，“我樂意給你送。”

    聞希其實下意識想回一句“我不樂意吃”。

    但看著江礪向來凌厲的眉眼染著笑，這句有些傷人的話就說不太出口了。

    耳機里循環放著一首美國鄉村民謠，明明是悠揚的旋律，在這樣的清晨聽著卻讓聞希沒由來地煩躁。

    她索性將另外一只耳機也摘掉了，直直地看向江礪：“可是你老是這樣容易被別人誤會。”

    別人誤會什么她其實管不了，她是怕自己會誤會。

    聞希的眉微微蹙著，江礪忍住想替她撫平的沖動，問她：“誤會什么？”

    聞希不信江礪聽不出來她的意思，從昨晚到現在，她明著暗著的拒絕都說過了，江礪再問這句話明顯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聞希有點惱，故意說：“誤會我們之間的關系，以后學校就沒人會追我了。”

    江礪覺得自己要被聞希氣笑了。

    雖說現在這樣是他自作自受，但前不久這姑娘還用他的制服紐扣當項鏈，現在就當著他的面開始擔心沒有男人追她，這個落差實在是有點太大了。

    江礪暗自磨了磨牙，順著聞希的話說：“沒人追正好便宜了我。”

    這句話直白得顯然不在聞希的意料之中，也不像是江礪會說出來的話。

    而且太有歧義了。

    整整一個上午，因為江礪這句話聞希都心煩意亂，她坐在教室第二排中間的位置，只看到講臺上老師的嘴巴開開合合，卻是一點內容都沒聽進去，自然也沒意識到老師不滿地盯了她好幾眼。

    聞希的專業課成績雖不是年級特別拔尖的那種，但卻在設計上極有天賦，她之前私下隨意設計過一件禮服，雖說專業技巧上還欠些火候，但是樣式卻能讓人眼前一亮，后來甚至憑著這個作品在國內斬獲了一個名氣不小的獎項。

    從那之后學院里很多老師都對她格外青睞，是以看到聞希走神老師自然是不滿的。

    見聞希還在發呆，那老師有些嚴厲地看著她，說：“聞希，你起來講一下對這件作品的理解。”

    聞希愣了一瞬，有些茫然地站起來。

    好在是理解性問題而不是不是重復老師剛剛講過什么內容，在雷佳的好意提醒下，聞希簡單答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后算是勉強過關。

    在她坐下的時候，老師意有所指地說了句：“今天才是開學第一天，希望所有同學能端正態度謙虛聽課。”

    聞希有點臊，不敢再走神。

    早上江礪說出那句話之后，聞希就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她好像越來越琢磨不出來江礪的心思了。

    之前說兩個人不會有什么的是他，現在隱晦說要追她的也是他。

    聞希有點惱江礪反復無常的態度，也惱自己沒出息，花了這么久好不容易才平復下去的一顆心又被他輕而易舉地攪得一團亂。

    不想再和他待下去，聞希沉默地拿過他手里的早餐就往教室走。

    好在到教室了江礪都沒有再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