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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江山許你在線閱讀 - 第18節

第18節

    大長公主皺眉,對他的提議顯然十分不贊同,沒道理皇帝還年輕,卻不選后不冊妃不生自己的親生子,而是想著去過繼,只祝云瑄如今的性子,她是真的不知該怎么勸。

    祝云瑄忽而又笑了:“姑母應當知道,兄長他……還活著,還有了第二個孩子,若實在不行,朕將他的孩子收為養子吧,他的孩子必是好的。”

    大長公主一時語塞,躊躇許久才壓低了聲音,擔憂問道:“……陛下這樣,難道只是因為想把位置,給阿璟的孩子嗎?”

    祝云瑄又一次苦笑:“這是個苦差事,兄長他還未必舍得他的孩子來接,不過是朕一廂情愿罷了。”

    若是祝云璟想要,他是當真愿意把皇位給他,給他的孩子也好,他記掛著這個江山是因為他姓祝,他并不貪戀皇位權勢,從來就不。

    大長公主憂心忡忡:“你既知道,又何必如此,便不說這家國天下的,就只是你自個,也總得有個孩子啊。”

    “以后再說吧,”祝云瑄閉了閉眼睛,“都先緩一緩吧。”

    “可是陛下……”

    “就算是朕求姑母了,好嗎?”

    大長公主頓時無言,半晌,只得點頭答應下來:“……我只是怕陛下以后會過得苦。”

    祝云瑄淡然一笑:“人各有命罷了。”

    落日之前,大長公主告辭離開,剛走出甘霖宮的門,便碰到了梁禎,梁禎恭恭敬敬行了禮,大長公主冷淡回道:“昭王這樣便是折煞老身了。”

    梁禎笑了一笑:“小侄是晚輩,禮多不怪,還望大長公主不要嫌棄。”

    “老身可沒有昭王這樣的侄兒。”大長公主神情更淡,她當然知道那些關于梁禎私生子身份的傳言,更知道當初昭陽帝是如何為了那梁家小郎君發瘋的,只不過這幾年她冷眼瞧著,總覺得梁禎這人心機太深,之前在昭陽帝面前裝得再謙恭孝順,那也都是裝的!她那位皇帝兄弟卻被所謂父子之情蒙蔽了眼睛,沒有發現面前之人的包藏禍心,還為了他放棄了她從小看到大的太子,她怎能瞧這個梁禎順眼。

    更別說,如今祝云瑄這副樣子,很大可能就是因為面前這人。

    皇帝和昭王之間那些影影綽綽的曖昧傳聞早就在京中傳開了,她原本還不信,今日見到祝云瑄這樣,又在這個時辰撞到梁禎來甘霖宮,如何還能自欺欺人。可他們若當真是親兄弟,那就是悖德luanlun,這對帝王來說是多大的污點,梁禎他怎么敢!

    梁禎自然察覺出了面前這位大長公主不待見自己,他倒是半點不介意,讓開了路,恭敬地請對方先走。大長公主猶豫了一下,冷聲問道:“昭王這個點還進宮來?”

    “有要事要與陛下稟報。”梁禎輕描淡寫地帶過。

    即是前朝之事,大長公主自然不能再追究,目送對方惱怒而去,梁禎笑著搖了搖頭,進了大殿里頭去。

    祝云瑄正在喝安胎藥,比平常苦了十倍不止的藥汁,他也能面不改色眉頭都不多皺一下的就喝下去。梁禎看著他把藥喝完,緩聲問道:“馬上就到最炎熱的時候了,陛下想出宮去避暑嗎?”

    祝云瑄低著頭批閱奏疏,并不答話,梁禎似已習以為常,這一個多月祝云瑄一直是這樣,無論自己說什么他都不予理睬,即便自己有意去激怒他,他也最多只是眉頭微擰,連多的表情的都沒有。

    “要不就去別宮吧,您以前不是每年都會跟著先帝一起去的嗎?那里涼爽些,悶在這宮里頭容易又悶出病來。”

    祝云瑄還是不理他,梁禎微彎下腰,未等祝云瑄反應便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祝云瑄冷了神色,依舊未出聲,搭在身側的手卻不自覺地握了緊。

    梁禎抱著他大步進了內殿去,擱上榻,輕聲勸他:“陛下有了身子,還是得顧惜著自個一些,多歇息,那些奏疏,臣幫您看就是了。”

    祝云瑄抬眸,冰冷無波的目光望向梁禎,這么多日來第一次開了口與他說話:“梁禎,你不必做這些,你的惺惺作態只會讓朕覺得惡心。”

    梁禎不語,沉默片刻低頭握住他的手,輕輕吻了吻他的手指。

    祝云瑄也未掙扎,任由他像對待珍寶一樣捧著自己的手虔誠地親吻,半晌之后,梁禎抬眸,看向他,平靜說道:“陛下厭惡臣、惡心臣,臣都認了,只要陛下高興就好。”

    “你想要孩子,這個孩子出生之后你抱走,自己養也好,送人也好,甚至是弄死也罷,都隨你,朕不會認,便是朕的江山后繼無人,也不需要他。”

    梁禎瞳孔微縮:“陛下恨臣,對您的親生骨rou也這么絕情嗎?”

    “朕嫌臟。”祝云瑄淡漠道。

    梁禎扯開嘴角,苦笑了一聲:“看來陛下還當真是恨透了臣,您自己身上掉下來的rou,只因為流著臣的血,您便嫌臟說不要就不要了。”

    祝云瑄不再說了,梁禎低聲呢喃:“陛下……您喜歡過什么人嗎?除了您的兄長,您的江山皇位,您的心里還裝進過別的嗎?”

    祝云瑄不答,梁禎捏緊他的手:“臣這么喜歡您,您呢?您有對誰動過心嗎?”

    祝云瑄聲音冷硬:“從未有過。”

    梁禎輕聲一嘆:“陛下您對別人都那么心軟,唯獨對臣,永遠都最是心狠、絕情。”

    ps:祝福大家新春愉快~

    第二十九章 備受折磨

    進入五月之后便一日熱似一日,祝云瑄中暑暈厥了一回,到底是聽從了太醫的建議,搬去了北海的別宮避暑。早朝也改為了每三日一小朝,十五日一大朝,得以休養安胎。

    梁禎每日都會來看他,幫著他一塊處理那些瑣碎的事務。祝云瑄冷淡依舊,只在說起正事時會搭腔,梁禎也不再勉強他,反倒頗為享受這種與祝云瑄平和共處的狀態。

    炎炎夏日的午后,窗外湖面上吹來的微風,帶進些許混著清甜花香的涼意,梁禎筆尖微頓,抬眸便能看到御案之后肩背挺直微擰著眉,正在翻閱奏疏的皇帝,陽光在他俊秀的側臉上悄悄暈染開,恰到好處地柔和了那一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凜冽。

    下頭的人將消暑的甜湯送上來,今日燉的是銀耳蓮子羹,用冰鎮著的,端上來時還冒著絲絲白氣,祝云瑄的神情終于放松了些許,將甜湯接了過去,梁禎看著,唇角不由地帶上了笑。

    他漫不經心地攪動著湯勺,與祝云瑄道:“夏日炎熱,銀耳蓮子羹清涼去暑,陛下若是喜歡便多用些。”

    祝云瑄神情淡漠,并未接話,梁禎不以為意,又道:“這蓮子還是今早才從臣的莊子上摘了送過來的,新鮮得很,也不會過甜,味道正正好。”

    蓮蓬這別宮里也種了不少,但不知怎的就是沒有梁禎莊子上產的好,蓮子顆粒不夠飽滿,不是過生就是過熟,而梁禎總是叫人挑最好的送來祝云瑄這里,即便他并不領這個情。

    祝云瑄望著碗里粉嫩飽滿的蓮子,聞著縈繞在鼻尖的甜香,忽然就沒了胃口,將碗擱到一旁,提了筆繼續批閱手下的奏疏。

    梁禎唇角微揚:“陛下不吃嗎?不合您的胃口?”

    祝云瑄的眉宇間盡是疏離,目光微凝,對上梁禎帶笑的雙眼,停了一瞬,移開視線,直接端起了碗,快速將湯羹喝完。

    他不欲與梁禎在這些瑣事上過多糾纏,那都是毫無意義的。

    下午的時候,刑部尚書過來稟報事情,牽扯到安樂侯府,他們不敢擅專,要請陛下定奪。

    “安樂侯縱容府上家丁打殺莊子上的佃戶,強占農女,已經死了七八人,那些佃戶實在氣不過告到了府衙里去,事涉侯府,府衙便直接報來了刑部,臣已派人去核查過,確有此事,當如何處置……”

    “安樂侯?”祝云瑄微蹙起眉,看了梁禎一眼,見他神色淡定自若,似完全不意外,便知他定然早已知曉事情始末。

    刑部尚書道:“是,確實是安樂侯府莊子上的佃戶。”

    祝云瑄冷了聲音:“如此肆意妄為魚rou百姓,安樂侯可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復又轉向梁禎:“昭王以為這事該如何處置?”

    梁禎低咳了一聲:“事涉臣的父親,臣不敢妄言。”

    祝云瑄靜靜看著他,梁禎坦然回視,嘴角還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片刻后,祝云瑄挪開目光,沉聲下口諭:“安樂侯縱容家丁草菅人命、罔顧法紀,著褫奪爵位、收沒家產,一應家財賠償苦主后籍錄造冊,涉案侯府家丁俱依律處置,以儆效尤。”

    那刑部尚書顯然沒想到皇帝會直接下旨奪人爵位,還愣了一瞬,回過神才趕緊領命。

    人退下后梁禎笑著挑了挑眉,恭維起了祝云瑄:“陛下當真愛民如子,令人敬服。”

    祝云瑄冷道:“安樂侯好歹是昭王的父親,昭王不為之求情反落井下石,傳出去便是確確實實的不孝,合該被千夫所指。”

    梁禎不在意道:“臣會將父親叔伯都接回莊子里養老,便已經是盡孝了,至于旁的,臣從不在意那些虛名,只要陛下知曉臣的迫不得已便行了,再者說,臣這也是為民除害。”

    一群目不識丁的鄉下佃戶如何敢到京畿府衙狀告主家權貴,又如何能這么順利地將他們的苦楚上達天聽,想也知曉必然又與梁禎脫不了干系。所謂接回莊子養老不過是個對外的說辭罷了,日后他想怎么折磨那些人,旁的人誰又能再置喙半句?

    可祝云瑄并不想知道這些,梁禎總說他自己可憐,他要報復那些他恨的人,可誰又不可憐,他給別人帶來的痛楚就會少嗎?

    祝云瑄心里發苦,握著筆的手忽然收緊了,腹部一陣疼似一陣,又熱又脹像被什么東西撕扯著一般,這段時日他總是這樣,腹痛發熱、手腳抽筋還時不時地反胃,這些癥狀似乎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他,他的肚子里還有一個他不愿意面對的東西存在。

    見祝云瑄突然就變了臉色,額上的冷汗似都出來了,梁禎瞬間斂了笑,一步上前去揮開了高安將人抱住。

    祝云瑄緊咬著牙根不愿流露出怯弱之態,梁禎抱著他疼得幾乎在打顫的身體,心下一慌,回頭吼高安:“還不快去傳太醫!你是死人不成?!”

    不怪梁禎會這么緊張,這些日子祝云瑄雖常有不適,但一直盡量忍著,不在人前,尤其是梁禎面前表現出來,好在白日里通常發作得也不厲害,就是晚上折騰些,若非痛得實在受不了他都是生生硬扛。梁禎心知他惱自己,已有許久未有在他這留宿,自然不知道這些,這還是他第一回 ,看到祝云瑄難受成這般模樣。

    高安也急了,一咬牙一跺腳轉身就往外頭跑。

    方太醫匆匆趕來時祝云瑄已疼得暈厥了一回又醒了過來,渾身是汗像從水里撈出來一般。老太醫跪到他身旁給他診脈,梁禎死死盯著,臉色十足難看。

    片刻后,方太醫謹慎回道:“陛下這兩日是吃得太涼了才會這樣,便是夏日炎熱也得小心一些,不能貪涼,臣再給開過些安胎藥吧。”

    祝云瑄面白如紙,疲憊地閉起了眼睛。

    梁禎不由皺眉:“冰鎮的東西都不能吃嗎?”

    “自然是不能的,陛下如今有了……身子,今時不同往日,須得小心為上才是。”

    梁禎一時無言,對如何照顧懷孕之人,他確實全無經驗,反倒弄巧成拙了。

    方太醫退去了偏殿開藥方,安頓了祝云瑄歇息,梁禎起身去了外頭,走之前覷了高安一眼。高安躊躇看向祝云瑄,見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只得跟了出去。

    梁禎心不在焉地翻著御案上祝云瑄的練筆畫作,心覺小皇帝畫的山水景致莫名的都帶著些說不出的寂寥冷清之感,一時有些恍然。

    高安立在一旁不吭聲,半晌之后,梁禎收回心緒,沉聲問他:“陛下是否時常會這般腹痛難忍?”

    “是……通常都是夜間的時候,陛下不讓傳太醫,都是生扛過去。”

    聞言,梁禎的雙眉緊擰了起來:“除此之外呢?還會有別的不適嗎?”

    “陛下每晚都會做噩夢,渾身盜汗,頭暈乏力也是常事……”高安自知不該將這些告訴梁禎,只是祝云瑄的狀況實在叫人擔憂,他也不能跟旁的人說,只能寄希望于梁禎能勸得動陛下讓太醫診治。

    梁禎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些,方太醫開完了藥方正過來回報,梁禎讓高安把祝云瑄的狀況又仔細說了一遍,躊躇問道:“陛下為何會這樣?為何只是懷孕而已會有這般大的反應?”

    方太醫小心回答他:“男子懷孕本就是如此艱難,若是心緒不暢便更是難熬,下官已經在藥方里加了幾味安神的草藥,旁的便只能多注意些,勸得陛下不要憂思過重,亦不要輕易動怒,心緒放平和方能好受些。”

    梁禎輕閉了閉眼睛,沉下了聲音:“本王知道了。”

    一直到入夜祝云瑄才渾渾噩噩地醒來,一睜開眼便看到倚在一旁手握著書本的梁禎。聽到動靜,梁禎的目光移過來,抬手想要去撫摸他依舊蒼白的面頰,祝云瑄下意識地偏過頭,躲開了。

    梁禎輕聲問他:“陛下餓了嗎?臣叫人傳膳食來?”

    祝云瑄不答,梁禎便當他是答應了,吩咐了人傳膳。祝云瑄身子不適,梁禎叫人上的都是滋補的清粥,他沒有讓祝云瑄起身,只讓他靠在床頭,細細舀了一勺,親手喂到他嘴邊。

    祝云瑄木然地接下,梁禎喂他便吃,不再抗拒,仿佛對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了一般。

    即便之后梁禎說要留下來,祝云瑄也只是輕擰了一下眉頭,并未多言。

    被梁禎從背后擁住時,祝云瑄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是他最本能的反應,他在害怕。

    梁禎輕拍了拍他的腰:“臣不做什么,陛下睡吧。”

    被梁禎擁著躺下,祝云瑄全身都緊繃了起來,背對著梁禎暗暗握緊了拳頭,梁禎確實什么都沒做,只一再地輕拍著他的腰,試圖安撫他。

    祝云瑄閉上眼睛,身體漸漸放松了下來,心中的戒備和警惕卻并未減輕半分,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梁禎自是覺察出來了,想到從前小皇帝還能在他懷里坦然入睡,如今卻連這個都做不到了,心頭一時五味雜陳。

    感覺到梁禎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腹部,祝云瑄的背瞬間又僵直了,停了片刻,梁禎在他耳邊小聲問他:“這里,會經常疼痛難忍嗎?”

    祝云瑄咬緊了唇,不答,梁禎一聲輕嘆:“陛下,你便是恨臣,恨您肚子里的這個,也別折騰自己,身子不適便叫方太醫來看,何必忍著?”

    “孩子您不要那也得等到生下來以后,現在就不想要他只會搭上您的命,您是不在乎生死,可您想一想您的江山后繼無人,您死了這朝堂得亂成什么樣?即便臣不故意找麻煩其他人呢?那些個宗室王爺有幾個是好相與的?還有您的兄長您好歹為他想想,只有您這個皇帝能護得住他,定遠侯不行其他任何人都不行,您若是死了,下一任皇帝無論是誰,怕都容不下他。”

    “您想殺臣,也得等您把身子養好了再慢慢籌劃,臣說了會等著您,就定不會食言,只要您有那個本事,以后任殺任剮臣都不敢有怨言。”

    祝云瑄緊閉著眼睛,眼睫輕輕顫動著,始終未有回應。冗長的沉默后,梁禎再次拍了拍他的腰:“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