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魏太后見齊半靈離席,本想開口叫住她,不知轉念想到了什么,又笑著看她離開了。 齊半靈被倚綠推到偏殿外,卻見四周一個守門的小太監都沒有,只覺得有些奇怪。她剛想自己推門,卻聽到里面隱約傳出了女子哭泣的聲音,還哭得一抽一抽的。 她的手僵在那里,對身后也聽到聲音,臉色有些發白的倚綠使了個眼色,讓她又輕輕推著她離開了。 齊半靈沒回大殿,而是朝著另一間偏殿去,倚綠推著她,看了看四處無人,便忍不住低聲問:“姑娘,剛剛這……” 齊半靈記起宴會上太后的表現,大概也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 她本還真以為裴亦辭如外頭說的那般勤政,不近女色,沒想到他喝了兩杯酒,還能就這么隨便。 說不氣是假的,齊半靈小聲對著倚綠埋怨:“陛下這有些過了,連沒入宮的女子都不放過。” 倚綠忽然停住了腳步,齊半靈有些奇怪地扭頭看她,又順著她的眼神看向右邊回廊,卻見裴亦辭從那邊走了出來。 她也顧不得去想裴亦辭有沒有聽到剛才自己的話了,連忙在輪椅上低頭行了禮。她雖沒有抬頭看,卻聽到裴亦辭的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連沒入宮的女子都不放過?皇后可是在說朕?” 裴亦辭走到齊半靈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語氣淡漠。 齊半靈低著頭,心里卻憋著股氣,回擊道:“請恕臣妾直言,陛下宮內有了這幾個妃嬪,的確不該去招惹尚未入宮的女子。” “那幾個不過都是旁人送到后宮的。” 裴亦辭從來沒將那幾人放在心上,提起她們就如同提起今日晚膳用些什么一般無所謂。 齊半靈無奈,那幾個妃嬪怎么入的宮,和今兒的事情有關系嗎? 她不由地抬頭看向裴亦辭,卻見他衣冠整齊,沒有半點凌亂的痕跡。 齊半靈怔了一下,下意識接著道:“不管誰送進后宮的,宜妃嬌艷,順嬪清秀,豫嬪知禮,陛下若還覺得不滿足,大可以再行選秀,為何要去碰尚還待字閨中的姑娘家?” 裴亦辭低頭看著齊半靈,原本只是有些煩躁的心卻忽然像有火柴點燃,滾滾烈火燒過胸膛。 他壓抑著蔓延到喉嚨口的那股火,沉沉看向齊半靈:“天下才女美女再多,我至始至終只想要一個人。” 第四十六章 齊半靈懵了一下, 抬頭望向裴亦辭。 他穿著制式繁復的皇帝禮服, 頭戴金冠,一雙眼眸黯如深潭,卻絲毫不見醉意, 只沉沉盯著齊半靈。 齊半靈被他看得有些發毛, 卻又想起了那個禁苑來。 當時順嬪說,裴亦辭登基前便已有心儀之人。不過那人早已過世, 陛下就是為了那人才疏遠后宮,還為她圍起了一座禁苑。 誰知裴亦辭居然在她面前承認了那個女子的存在。 甚至, 提及她時, 他用的都不是“朕”,而是“我”。 看來真是她誤會了什么,或許他和偏殿里那個女子真的沒有什么。 齊半靈點點頭:“是臣妾多心了, 還望陛下恕臣妾大不敬之罪。” 裴亦辭望著齊半靈的眼睛,見她一雙濕漉漉的桃花眼里一絲波瀾也無,只覺得胸口那股業火燒得更旺了, 冷冷喚了她一聲:“齊半靈……” “啊, 是,臣妾在。” 齊半靈見裴亦辭似乎又有些惱了,心里一慌, 連忙應了聲。 裴亦辭緊緊盯著她的臉:“你是不是覺得, 做朕的皇后,還委屈你了?” 這話,裴亦辭似乎前段時間還問過她。 齊半靈從不會主動去細想這個問題。只是裴亦辭再次問起, 她忽然又想起過去的種種來了。 說實話,大婚之前,她都裴亦辭根本不抱什么希望,只當自己進宮是做個空殼皇后罷了。 尤其是知道了宜妃和順嬪的家室,更是篤定了這個想法。畢竟一個沒有家族撐腰的皇后,比高門顯貴的后妃要好cao控得多。 所以雖然當時外界都說裴亦辭是因為自己亡兄才娶的她,可齊半靈自己心里有數,也不想挾恩圖報。 誰料前幾日jiejie進了宮,告訴她當年哥哥并非為了救駕而亡,反而讓裴亦辭為了護著他自己多挨了一刀。 那幾日她的確好好回憶了一下自己入宮以來的種種。 裴亦辭對她的確也沒有那么壞。 她為了尋興哥兒闖了禁苑,正巧遇上裴亦辭,他不但沒有責罰她和興哥兒,反倒幫忙推她的輪椅,還抱了興哥兒出來。 她在北郊行宮泡溫泉,裴亦辭在一邊會幫忙抱她進池子,還特意給她選了平整舒坦的石頭坐好。 jiejie被鐘家磋磨,鬧上了公堂,裴亦辭從未對她說過什么,私底下將自己的寶劍交由平王,讓平王上了公堂替jiejie撐腰。 還有他將哥哥的遺物交給了她;方才宴會,她本還在為越王沒來赴宴有些尷尬,裴亦辭狀似無意般告訴她越王很少參加宴會。 凡此種種,齊半靈也不是傻子,自然都感受得到。 不過一剎那功夫,這些回憶全都從她腦海中冒了出來。 雖然裴亦辭在她面前老是喜怒無常的,讓她總摸不清頭腦,可真回想起來,他也不是那么差勁。 她微微低下頭:“臣妾不委屈,臣妾感激陛下。” 裴亦辭低頭看她。 齊半靈已經垂下了頭,他看不到齊半靈的一雙眸子,只能看到她的睫毛長長,在眼下掃出一片陰影來。 裴亦辭忽然又記起多年前的她來。 當時的她,肆意跳脫,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貓,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從不在他面前掩飾自己的心思。 如今,明明自己刻意冷待她,她還是會低著頭,乖順地說感激自己…… 他伸出手,輕輕挑起齊半靈的下巴。 齊半靈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有些無措地抬頭去看裴亦辭,卻見他低著頭,眸中竟能印出她的臉來。 齊半靈的臉一下紅了,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裴亦辭涼涼一笑。 “感激?” “朕疏遠冷落你,你反倒過來說感激?” 疏遠冷落? 齊半靈這才想到,她入宮多月,的確還沒侍過寢。 只不過她入宮前就聽陳嬤嬤說起過,裴亦辭勤于朝政,不常進后宮,再加上她腿腳不便,身子也不好,本就不指望生個皇子撐腰,更學不來宜妃那爭先要強的勁頭,當然也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齊半靈怔了怔,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裴亦辭了,想了老半天,還是覺得拍馬屁最有用,便道:“陛下行事自有分寸,臣妾不敢指摘陛下。” 不只是魏太后那藥太厲害,還是齊半靈疑惑茫然的樣子太誘.人,裴亦辭看著她一眨一眨的漂亮眼睛和一張一合的紅唇,只覺得心里的火被撩得越燒越旺了。 若放在以往,裴亦辭憶起過去的事情,就算心頭有火,也會退開。 可現在,裴亦辭眼中只剩下齊半靈的唇和她漂亮的眸子,撒不開手了,臉不知不覺地慢慢朝她湊近。 齊半靈一臉莫名地看著他傾身而來,還沒開口詢問,卻見裴亦辭的臉緩緩靠向她的臉,高大頎長的身影掩住了他身后回廊上的燭光。 不等齊半靈有什么反應,裴亦辭已經低下頭,有些燥熱的嘴唇覆在了她柔軟微涼的唇上。 齊半靈渾身一顫,剛想扭頭避開,裴亦辭的右手卻從她的下巴慢慢后移,扶住她的后腦,唇舌在她唇上輾轉。 齊半靈呆愣在那里,不知該作何反應,只好緊閉牙關愣在原地。 她感覺到裴亦辭的氣息噴在她的臉頰上,惹得她臉上癢癢的,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氣一陣陣撲到她身上,她屏住呼吸,有些透不過氣來了。 裴亦辭慢慢退開,看她小心翼翼地喘著氣,心里好笑。 又不是沒親過,如今倒像是第一次似的。 他舔了舔唇 見齊半靈緩過氣來了,他留下一句“今兒十五,朕晚上會來你宮里”,說罷,便離開朝正殿去了。 裴亦辭走遠了,齊半靈才慢慢緩過勁來。 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剛才的感覺極為熟悉,可她一想去回想,頭就像要炸開似的疼了起來。 她按了按額頭,可頭疼的感覺非但沒能減輕,還愈演愈烈起來。 好在還能忍住,她轉頭去看,卻發現倚綠已經不知什么時候退開了。 齊半靈心里暗罵這個死丫頭,又喚了她兩聲,倚綠才從后頭的回廊轉出來。 見到齊半靈臉色發白,倚綠嚇了一跳:“姑、姑娘,您沒事兒?” 齊半靈擺擺手,讓倚綠推著她也先回正殿去。 宮宴已經到了尾聲,齊半靈忍住頭疼,笑著應酬完了,回到鳳棲宮的時候,內衫上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倚綠剛一推著她回到寢殿,齊半靈便讓倚綠去請應白芙過來。 待倚綠下去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像是有些發熱。 應白芙很快就過來了,替她把了脈之后蹙了蹙眉,又讓她換了個手把脈。 應白芙只有遇到很復雜的病情才會兩只手一起把脈。 齊半靈看她這么認真的樣子,不由笑了:“不過是風寒,也沒必要這么緊張。” 應白芙頓了頓,忍不住埋怨她:“風寒是什么小病嗎?鬧個不好命都會丟了的!這段時日你天天cao心中元節宮宴的事情,我都勸你多少次了,要你多休息,你偏不聽,現在倒好了,燒得那么厲害,你開心了?” 齊半靈腦袋雖痛得厲害,可精神尚好,見應白芙是真有些生氣了,連忙說道:“那我不也是沒辦法嘛,要是哪里做的不好,宮里宮外又可以看笑話了。” 應白芙也知道齊半靈的難處,只是埋怨了她兩句,看她臉色蒼白的樣子,還是不忍心再說她什么,只叮囑她:“你先去床上歇息一會,我去給你開方子。” 倚綠和應白芙一道把齊半靈扶上了床,應白芙替她掖好被子,就拉著倚綠往寢殿外走去。 倚綠轉頭看到她這焦急的樣子,有些驚訝。 若是普通風寒,以應白芙的醫術,根本不在話下。 她一驚:“應姑娘,莫不是我們姑娘有什么不好?” 應白芙朝里看看,寢殿內已經沒了動靜,便湊到倚綠身邊,壓低聲音告訴她:“姑娘好像不是普通受累受風患上的風寒……我感覺,似乎是她顱腦內的淤血有些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