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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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記得去把譚小姐請過來,眼下還早,回頭讓周梁去附近莊子里找獵戶看有沒有野味,有就買兩只回來現殺!若沒有的話,別的也成!” 飯后好好泡了個澡,吳媽捧著身干凈衣裳進來。 “瞧瞧瘦得這副樣子!真是跟原先那會兒不能比了——想吃什么?回頭一樣樣做好端來!” 長纓也想不出來有什么特別饞的。穿好衣裳,就坐在窗下一面梳頭發,一面問吳媽家常。 吳媽道:“除了隔壁出了點幺蛾子之外,也沒別的。倒是走了這些天,沒個人在跟前膩歪著,還真不慣呢。” 長纓笑著:“那以后我到哪兒就帶著吳媽到哪兒,天天膩著你。” “那敢情好,奴婢就跟著姑娘享福了。”吳媽笑呵呵地。 長纓掠了掠頭發,正色說:“這次雖是繞了點彎子,但總算是目的達到了,譚將軍說回來便給我請功。 “可有件事還是出乎了我意料,程嘯打聽出來了我的身世,如今雖然沒有公開,但回頭他是得被押送進京的,如此消息就很可能被走漏——” 吳媽聽聞立時坐直:“怎么沒殺了他?” “不能殺。”長纓凝眉,“我的確是有機會,甚至不必我動手,他也會死。但他死了,官銀這案子將會不了了之。 “而且與鎮海幫的勾結少了他這個最關鍵的證據,介時案子很容易被人掌控攥改。 “再有,”她頓了下,“站在如今這角度,我也不想讓他輕易地以死來抹去他們傷害將士的罪孽。他必須交由朝廷來定罪,來公開處刑以震懾其余未曾露面的蛀蟲們。” 前世里這個案子,她相信杜漸是拿到了賬本然后交由了皇帝的,但后來還是沒在朝廷公布,這可能是太子與后戚聯手的結果,也可能是皇帝出于某種考量息事寧人,因為那會兒程嘯已經死了。 但這一世程嘯沒死,譚紹又帶兵到來抓了現行,眾目睽睽之下,這案子便不可能會被瞞下去。 杜漸在撲上去阻止程嘯自殺的時候她雖沒有作為,可當時她何嘗又不想殺他呢? “所以你就冒著被他揭穿下落的風險選擇了讓他活著?” “我只能冒險。” 吳媽嘆氣:“您一向就只認死理。” 長纓笑了下。 “好在也不是全無辦法。”吳媽又抬起頭。 “是的。”長纓點點頭,“程嘯押送進京之后,必然先入天牢,然后交送三司審訊。在這過程中,審案人員我不擔心,必定都是皇上親自指派的近臣。 “但正因如此,程嘯老jian巨滑,到了那時必定全力求生,他最有可能就是托人帶話給凌淵,把我在湖州的消息賣給他,讓他來救他。” 吳媽背脊僵直:“侯爺只要聽到關于姑娘的下落,必然會去見他!” 說到這里她又站起來:“侯爺雖然正直,但殺父之仇擺在那里,搞不好他也有可能會失去理智。” 她臉上浮上了明顯的擔憂。 凝眉片刻,她又想到:“榮二老爺不是就在中軍都督府么?可讓秀秀——” “不。”長纓斷然搖頭,眉間升起一絲陰郁,“秀秀就算了。我不想再欠榮家的情。” 吳媽微頓,嘆道:“你還是想回京之后把秀秀接出來。” “必須接的。”長纓道,“我不能讓她在榮家過一輩子那樣的日子。” 吳媽靜默。半晌道:“那怎么辦?” 長纓定立了會兒,說道:“只能找少康幫幫忙了。他在金林衛當差,有辦法監視程嘯的。” 當年離京時只有榮弼和秀秀知道她下落,后來少擎通過秀秀知道了,接而便連最疼少擎這個幺弟的馮少康也知道了。 初初她還擔心馮少康會守不住這秘密,不想與凌淵交好的他,居然是個重信之人,到如今為止三年過去,她的日子至今平平靜靜。 吳媽垂頭想了半日,說道:“馮二爺從前也承過姑娘的情,這件事應該沒有問題,但紙里包不住火,終究有一日這消息會走漏出去。” “所以我必須在計劃內順利給自己找一個保障。”長纓走到窗前,將虛掩的窗門敞開。 她就算再努力,短期之內也絕不可能達到凌家的高度。 她要挽救凌家的命運,同時還得保護自己不讓凌淵殺死她、或者將她所有的努力毀于一旦,那就必須找到一個穩靠的靠山。 好在她知道,在未來的某一個時刻,將會有一個人橫空出世回到京師攪亂風云。 那就是她的機會。 第050章 讓他去南康衛當差? 飯后睡了兩個時辰,許是疲倦過頭的緣故,長纓反而睡得不是那么安穩。 起來找到少擎說事兒,這小豬崽子睡得兩眼浮腫,抱著枕頭嗯嗯唧唧兩聲,又睡了過去。 最后吳媽端著碗香噴噴的野蘑炒山雞rou做臊子的雞湯面走進來,他兩眼眨巴眨巴,然后就爬起來了。 馮少康這邊他也覺得沒有問題,別說他二哥本來就好說話,從前還得過長纓的幫忙,這事不過舉手之勞,只需跟牢里頭的人打個招呼防著點兒就是了,怎么可能辦不到? 長纓倒不是想去討這個人情,但眼下縛手縛腳地,也只能選擇他幫忙。 回房喝了碗湯,她也開始處理后續。 此去除了揪出程嘯一干人之外,自然也還有收獲。 比如說前世里陳廷琛上吊的案子與程嘯一府被殺的案子于外人而言都是懸案,如今倒是明擺著事情早有定論,只不過是壓著沒讓人知道罷了。 陳廷琛身為戶部侍郎,響當當的六部大員,卻還是得以死諫的方式揭開這丑陋一幕,可見皇帝想奪權之艱難。 不過這都是后話。 這次事件頗大,必定震驚朝野,接下來必然有些余波影響朝野,她還得仔細斟酌著來。 晚上府里來了許多人,都是鄰居的幾家以及營里交好的同袍。 譚紹還在長興沒回來,來的是他的長女譚姝音。 姝音前世就與長纓有極深的交情,長纓那會兒進六扇門也是她托譚紹幫忙走的關系。 這一世入了軍門之后,又有計劃在留在譚紹麾下,要與她再結成朋友簡直容易。 吃到半途紫緗湊到跟前來說:“徐將軍不是說來找姑娘?怎么這會子還沒來?” 早就忘了這茬兒的長纓聽到這里,沖她豎了眉毛:“老實吃你的。” 徐瀾雖然跟蘇馨容沒有婚約,但蘇馨容的企圖擺在那里,她是嫌日子太好過了才會去招惹徐瀾! 他不來更好,來了她還真怕哪天蘇馨容往她飯里投砒霜呢。 紫緗不知死活,還在說:“不知道會不會是讓隔壁給絆住了?” 長纓忍不住,踩了她一腳。 “你們這么熱鬧?” 紫緗倒嘶著氣彎腰摸腳尖的功夫,院子里又進來了人,——真是說曹cao曹cao到,跟馮少擎一塊走進來的,穿著寶藍錦袍的這一位風度翩翩又笑容可親,不是徐瀾又是誰? “喲,是徐將軍!”譚姝音自是早就聽到了紫緗那番話,聞言見狀,立時放了手里一只烤兔腿,笑瞇瞇接了帕子擦手,說道:“今兒你怎么一個人來的?這可少見,你那位花癡沒跟著哪?” 譚姝音性子豪爽的很,跟她的名字給人的感覺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前世里譚紹才會頭疼到需要給她請女師。 大伙都聽出來她說的花癡指的是蘇馨容,也都抿著嘴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徐瀾只能裝聽不懂,笑著跟她們打了招呼,就拖了張椅子坐在長纓身邊:“不是跟你說過開慶功宴我也得來么?怎么獨獨把我給忘了?” 長纓這人遇事無數,又怎會被輕易問住?聞言也只是眨巴眼看看少擎:“看看你,不是交代了讓你去請徐將軍來著? “怎么偏把這事給忘了!來來來,趕緊來領罰三杯!紫緗給他倒!” 少擎又不知道他們今兒在街頭的事,呆呆接過酒杯,被催著把三杯酒在喝完了才覺出哪里不對頭,可是也晚了。 徐瀾捏著杯子,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打馬虎眼兒,趁著氣氛再度熱鬧起來的工夫,他略略湊近長纓,說道:“明兒到衙署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 霍溶剛起床,霍明翟便尋到了他的書房。 “京師回的消息。”他將帶來的秘信拿給他,“皇上震怒,已任命了欽差前往湖州拿人。但是東宮也很狡猾,已經提前在銷毀證據。 “你拿到的賬本雖然要緊,但上面沒有東宮的親筆落款,他十有八九還會拖幾個墊背的出來應付。 “不過你上次分析得很正確,官銀是自運河往北輸送的,這次還牽扯了江湖人在內,不管這次能不能撼動東宮,漕運接下來都應該是整治的對象。 “可如今漕運上都是顧家的人,就算要查,也是困難重重。皇上的意思,想趁熱打鐵,把住漕運在手上。” 霍溶放了筆,接過信看起來。 看完之后他靠近椅背,支著額角道:“漕運是該狠治,漕運司也肯定脫不了干系。但貿然問罪漕運司除去有困難之外,其實也起不到一針見血的作用,反而有可能讓東宮趁機生亂。 “地方上的漕運都是各級府、州、縣協同衛所管治,漕運司雖說難辭其咎,終究這棍子要打到要害,還得從源頭抓起。” “正是,而這個源頭很顯然就是杭州府起往上到湖州嘉興這一段。”霍明翟點頭,“而湖州府又處在杭州府上游,所以我們需要把住湖州這一段。 “倭寇是由杭州碼頭潛入的,只要湖州把住,他們就是進了杭州海面也將無計于事。” 霍溶靠在太師椅里想了想,然后揚首:“您跟我說這么清楚干什么?” 霍明翟微微一笑:“眼前這局面,皇上自然得慎之又慎,但是溶兒你卻是皇上再放心不過的人。 “再說這些年你對朝廷政務已經很為熟悉,這次的事情又是你攬下來的,如今還剩下這些手尾,你說除了你,還有誰比你更合適?” 霍溶頓了一下。 霍明翟接著又掏出個手掌大小的錦囊,然后從中拿出令牌以及委任令:“皇上的意思,讓你去湖州任個職。 “戶部前陣衛已經撥款,要在江南幾個碼頭加造船只,擴建碼頭,漕運是朝廷的重要防衛關卡,是各地衛所的職責,衛所接下來將會要調兵遣將。 “而你之前又已經曾在東寧衛歷練過兩年,立過功也有職銜,兵部也有備檔,以調任的方式去往湖州盯著漕運,不光沒有破綻,也很方便。 “這是皇上給你的信,上面應該會說的更詳細。” 說完一封原封沒動的信也被推到了他面前。 霍溶靜默了有三息,繼而緩緩自太師椅里坐了起身:“您是說,讓我去南康衛當差?” “正是!”霍明翠抿了口茶,又說道:“湖州只有南康衛一個衛所,你就是想去別的地方也去不成。” 霍溶凝神定望他,良久才將喉嚨里一口氣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