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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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在長興沒有什么莊子,程嘯斂財多,目標大,不敢明目張膽在江南置地。那么程湄這又是去的哪門子莊子? 才起身到門下,便就有小紙團啪地打到他飯碗里! 撿起來一看,他目光就驟然凝了起來…… 這個時節的天色暗的還較早,沿途炊煙繚繚時,暮色已經籠罩大地。 程湄的馬車出城之門即向西行走,身邊所攜的兩名護衛緊緊相隨。 長纓跟了一段之后便放緩了速度,最后在在離城門五里之遙的路段停下來。 “怎么了?”紫緗問。 “這段路要緊,仔細點。”她扯下面巾,跟她使了個眼色。 倘若要去莊子里,程湄身邊至少也得有杜漸或楊禪他們帶隊相隨,就算他們不親自來,也絕不應該只有兩個人。 而如果她真的只是替程嘯去辦什么事情,那她身邊就至少得有那天夜里聽候程嘯指意行事的黑衣人護駕。 眼下出了城門,身邊還沒有人相護,這怎么可能正常? 程嘯這擺明了就是要以跟她起過沖突的程湄引她上鉤! 紫緗聽她一說,也暗暗心凜。 這時候余光卻正好瞥見一道寒光,如流星一般飛快往長纓心口射來,她急忙拉她一把:“閃開!” 長纓在殺氣將起的當時就已經察覺到,紫緗拽著她往旁邊躲的工夫,她順勢就踏住樹干翻到了樹上! 但還沒容她們站穩,四面又已經有無數暗箭朝她們飛來,耳畔只聽得見沙沙聲一片響,不絕于耳! “我掩護你,你去劫車,連人帶車拉過來!務必把程湄給捉住!”長纓緊攥住紫緗手腕,望著遠處已逐漸慢下來的馬車道。 紫緗依言行動,在長纓掩護下驚險避開了所有來箭接近了馬車。 程湄早揣著胸口坐在馬車里不敢挪動分毫,猛地只覺車身搖擺,而后有嬌叱聲傳來,便也嚇得尖叫連連! 忽一下有人沖進來,一柄長劍擱在她頸上,緊接著將她一扯,擋在跟前便拖了出去! “你要干什么?”她幾乎語不成聲。 紫緗手下用力,素日甜美的嗓音此刻也變得粗啞:“再多話老娘直接剁了你!” 程湄面色雪白,當下卻再不敢吱聲了。 紫緗一手拖著她一手駕著馬車到了長纓身側,長纓直接飛身上來,而后駕著馬車直接往城門奔去! 車后噗噗箭響聲不斷,兩人按著尖叫不止的程湄趴在地面,完全聽憑馬車自行飛奔。 好在馬兒識途,掉轉了頭之后便朝著城門方向走,一路上雖然嘶鳴聲不斷,但總算沒走岔路。 “你即刻駕車去南康衛,求見譚將軍,告訴他鎮海幫里發現了大量官銀!我在調查途中遇到程嘯派出殺手奪命,他的女兒程湄就是人證!請他速速發兵增援!” 到了城門下,長纓搶著時間吩咐紫緗,而后狠瞪了程湄一眼,瞅準空子如箭一般掠出了車廂! 紫緗呼喊不及,也只好咬咬牙勒著馬往湖州方向奔去! 長纓于刀光劍影里手起身落,全力以赴之時卻突然有一人飛身殺入,到得她身前接連挑開幾枝攻來的長箭,接而一手將她卷入臂彎,踏上面前人頭殺出了重圍…… 知州府里燈火已熄了一半,程嘯負手立在窗前,對著月下花木聆聽家丁的回稟。 “半個時辰前沈長纓和她的丫鬟尾隨著姑娘的馬車出了城,方才收到的消息,她們已經于兩刻鐘前被殺手包圍。 “派去的人有三十人之多,都是有經驗的殺手了,這一次,沈長纓定然插翅難飛!” 伴隨著家丁的獰笑,廊下的燈籠也跟著晃了一晃。 程嘯半刻后吐出一口氣,看了看天色。 他知道沈長纓是有職銜的軍官,殺她是觸犯朝廷律法的,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誰讓她屢勸不退呢? 既然抖出她的身世來都不能擊退她,那他就只好讓她“橫死”在“匪徒”手里了。 她是趁夜出城的,殺手也是尋不到蹤跡的,在匪徒橫行的野外,橫死一兩個女人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來,問道:“碼頭那邊呢?” “安排妥當了。”家丁上前來,“子正即可啟航。” 他點點頭,眼下是戌時,離子時還有兩個時辰。沈長纓死了,東西也運走了,到時候他這官兒,也就能安穩的往下做了。 第042章 以為我是小白兔? “著他們仔細,絕不能出什么差錯!再去看看馮少擎帶著周梁黃績去了哪兒,要特別防著他們!” 既然要殺沈長纓,這幾個人他當然是會防著的。 但聽說他們這兩日都在城里閑逛,前兩日還在東橋那邊與幾個舊識喝酒——湖州距離長興不遠,有舊識倒不意外。 程嘯想了想自己素日的謹慎,再次覺得沈長纓他們不太可能會察覺他與碼頭會有什么干聯,便點點頭,擺手讓下去了。 剛剛推門進內,他身子一抖,立時就定在原處不能動彈—— 屋里燭光照耀下,沈長纓抱著長劍靠站在他書桌旁,仿佛早已經在這里等候多時! “怎么了程大人,你是以為遇見鬼了嗎?”長纓慢吞吞說著,將燭臺挪到身前幾案上。 程嘯定站半晌,咽了口唾液,又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臉龐:“將軍,怎么會在這里?” “對于一個會武功的人來說,要在這里不有的是辦法嗎?”長纓站直,搓了搓手指尖的燭油,“不然的話程大人也不會為了殺我而舍得把親閨女弄出來做誘餌了,不是嗎?放心,你現在看到的我,還是活的!” 她呲牙沖他笑了一笑。 程嘯笑容已經無法保持:“我怎么聽不懂將軍在說什么?” “聽不懂沒關系。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長纓走到門邊,將劍尖杵上他面前幾案,“我要是沒看錯,先前殺我的那批人,是鎮海幫的人? “你跟他們勾結多久了?這個時候關注碼頭,程大人莫非還有貨要運送?” 程嘯手指微抖,眼內倏地迸射出利光。 長纓笑著拍拍他肩膀:“不要緊張,來長興這么多天,還沒跟大人好好談過心,今夜月色這么好,不能浪費。” “沈長纓!”程嘯被拍得后退了半步,“你什么意思?難不成還想逼問本官政務?!” “你錯了,我只是問,可不是逼問。你答不答,我都不會勉強。只不過你若答得好,興許回頭我就會讓程湄好過點兒。 “答得不好,那她下場如何,就得看我的心情了!畢竟我還救過你們一家子的命,你們不但不感恩,反倒一個妄想潑我臟水毀我名聲,一個就直接想置我于死地,我若放過你們這對禽獸父女,那天理都不容了不是?!” 隨著話音落下,她抬起劍尖篤在桌面,雞翅木的桌子瞬間被砸出個洞! 程嘯心驚rou跳:“你想干什么?!沈長纓你好大膽,你竟敢劫持小女!” “程大人這腦子可真是靈活!這就又給我扣上劫持官眷的罪名了?”長纓圍著他轉了半圈,“我惡名在外的沈長纓劫持了又怎么樣? “我劫持個把人,你有什么好吃驚的?你不是連我老底什么的全都打聽清楚了么? “我得感謝程大人啊,撕了我身上披著的這張皮,這下我可也松了口氣了,不然在你面前裝善人多累呀! “我就得露出我心狠手辣陰險狠毒的本性來讓你看看才是啊!不然你怎么會知道你犯的是哪路煞神?!” 長劍再抬劍,這次直接杵到了他胸口! 程嘯額上汗都出來了,跌坐回椅子上,唾液一口接一口地吞。 “你,你真的就是害死武寧侯的沈瓔?!” “不然呢?”長纓勾唇,“我不是‘鷹’,難道你還以為我是小白兔?” 程嘯喉頭發緊,他雖然早已經確認沈長瓔就是沈瓔,但從來沒想到抖掉了身上這層皮之下的沈瓔居然這樣煞氣漫天! 他見過不少耀武揚威的人,但當中絕大部分人都是前呼后擁靠人壯聲勢,可眼前分明只有她一個人,她這氣勢也仿似能翻江倒海! “你想殺我?”他從干涸的喉嚨里漫出聲音。 “不殺。”長纓笑著將一只腳抬上他座椅,一手支著膝蓋將劍拔出來,將劍刃在他脖子跟前翻來覆去地細看,“殺了你豈不太便宜了你!” 程嘯被長纓折磨得幾近崩潰,他后背緊貼著椅背,貼身的衣衫已然透濕。 這種鈍刀子割rou的感覺太痛苦了,他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情?她到底來多久了?如果她連官碼頭都知道,那是不是意味著她也聽到了先前他與家丁的對話? ……他突然間膽顫心驚,馮少擎他們究竟去哪兒了?還有她那個丫鬟呢?! “鐺!——” 壁上的西洋鐘突然一響,把全身緊繃的他又嚇了一跳。 長纓冷笑著將手里劍尖一伸,拍了拍他下巴:“亥時了,你們的船該靠岸了。” 程嘯面肌抖個不止:“什么,什么船!” “當然是運送官銀進京的漕船,還能有什么船?”她走到書案后,抽出案上一撂書底下露了半張的幾張紙來抖了抖。 “我雖然是軍門里的人,不管公務,但也記得漕運這一塊可是有專門的衙門的。 “程大人大晚上的拿著這些個漕運上的文書在研究,難道不是為了把私吞的官銀給送走?” 末尾這句話挾著寒氣噴在他耳側,激出他一波接一波的顫抖。 望著跟前與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她,他終于也咬緊了牙關:“這么說來你已經暗查了我很久。” “不然你以為我留在長興做什么?” “當天夜里黑衣人要來暗殺我的事你也早就知道?” “包括你殺方桐,還逼迫方夫人守口如瓶的事也知道。” 程嘯后槽牙已然發酸:“但你沒有證據!你也奈何不了我!” “我不需要這么多證據。”長纓挪開手邊鎮紙看向他,“你現在應該已經猜到馮公子他們已經去了哪兒。 “不瞞你說,我已經派人把程湄一道帶去了南康衛見譚將軍,你這位閨女可沒有你的城府深,我賭她到了衛所不出一刻鐘,就會把你給招出來,你信不信? “只要程湄把你招了,首先你謀害武將的罪名就會被坐實。 “其次譚將軍定然會派人來增援,只要他們趕在船開之前把官銀攔下,程大人你私吞餉銀的罪名又會被坐實。 “光是這兩樁,你就已經得賠上一家人的命了,你說我還要你別的證據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