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看著，傅蘊安突然道：“穆瓊，美國的出版社想要出版《傳染》，你有這個打算嗎？”

    “可以。”穆瓊道：“不過版稅怎么算？”

    “他們說可以一次性買斷美國的出版權(quán)。”傅蘊安把手上的信給穆瓊看，現(xiàn)在，異國出版這一塊挺亂的，就說他們國家，有時候國外的一些作品翻譯之后，壓根沒有給原作者錢，就開始在國內(nèi)印刷出版了。

    就連自己國家的文人寫的文章，不給稿費直接出版的事情也是有的。有些文人為了拿到自己應(yīng)得的稿費，不得不跟出版社打官司。

    這種能打官司的，其實還算好的了，有些出版社出了幾本書就倒了，稿費又沒結(jié)清，作者都沒地兒找人。

    而美國那邊做得就好多了，竟然還專門來問。

    穆瓊仔細(xì)看起那封信來。

    因為給版稅比較麻煩，對方就想一次買斷。他們開的價格不算高，當(dāng)然也不算低，換算成銀元，大概是兩千左右。

    “出版是可以的，不過要買斷的話，要確定年限，另外這個價格可以再談?wù)劇！蹦颅偟馈?/br>
    據(jù)他所知，這時候美國人出本書，這點價格是不夠的。

    “那我找人幫你去談？”傅蘊安問。

    “好。”穆瓊答應(yīng)了。

    傅蘊安就又忙活起來，時不時地，還會叫幾個人進(jìn)來說話。

    穆瓊寫了一會兒《蛻變》，目光就落在傅蘊安身上了。

    傅蘊安之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笑得溫和，現(xiàn)在面對他的手下，神情就截然相反了，瞧著冷冷的。

    這才是真實的傅蘊安吧，或者應(yīng)該說，是傅蘊安的另一面。

    穆瓊低下頭，繼續(xù)寫起來。

    一天的時間眨眼就過。

    穆瓊和傅蘊安這邊很安靜，傅懷安那邊，就不一樣了。

    傅懷安剛認(rèn)識穆瓊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一個“小幫派”的老大了，那時大家都是為了他的錢跟著他的，現(xiàn)在卻不同。

    現(xiàn)在跟著他的人，都是為了他的學(xué)識，大家還很崇拜他。

    平安中學(xué)放學(xué)了，但傅懷安身邊，還跟了不少人。

    “老大，這個單詞叫什么？”

    “老大，你的教育月刊我看完了，還給你。”

    “老大，你之前的筆記借我抄一下……”

    ……

    一群人圍著傅懷安往外走，結(jié)果剛到校門口，就懵了。

    平安中學(xué)的校門口，竟然站著八個穿著軍裝腰間別著槍的士兵，看著威風(fēng)凜凜的。

    平安中學(xué)的學(xué)生都是普通人，瞧見這些士兵都有點怕，也就傅懷安好奇地看了過去，大大方方地打量。

    他打小就是在士兵堆里長大的，瞧見當(dāng)兵的一點都不怕。

    “老大，這軍裝真帥！”傅懷安身邊的一個少年對傅懷安道。

    傅懷安點頭表示贊同，然后他剛點過頭，就看到那些人朝著他走來，整齊劃一地叫道：“四少！”

    傅懷安傻了。

    而這時，這些士兵里走出一個年長一些的，對著傅懷安道：“四少，以后我們會跟在你身邊保護(hù)你！”

    “啥？”傅懷安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

    他被送來上海已經(jīng)很久了，最近事情太多太忙，甚至都已經(jīng)沒空惦記霍家的一切了，結(jié)果現(xiàn)在來了這么一出……

    “什么四少？”傅懷安身邊的那些學(xué)生同樣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

    那出來跟傅懷安說話的士兵對傅蘊安身邊的人道：“懷安少爺在霍家排行第四，是霍家的四少。”

    那些學(xué)生正琢磨是哪個霍家，傅懷安不滿道：“你們怎么突然跑來了？”

    “二少讓我們來保護(hù)你。”這人道。

    “二少？”傅懷安身后有人道：“霍二少？”

    傅懷安該不會是霍四少吧？

    傅懷安剛來平安中學(xué)的時候，因為成績差總逃課沒少被同學(xué)看不起，那時候他一直想著，等自己回到霍家，一定要用霍四少的身份嚇?biāo)麄円惶涩F(xiàn)在……他一點都不想泄露身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少你知道的，三少前天晚上被人追殺了。”那士兵又道：“二少不放心你們的安全，就在你們身邊都安排了人。”

    傅懷安：“……”

    傅懷安最后被八個士兵擠在中間，去了孤兒院。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燦爛，孤兒院這邊就燒了很多水，讓孩子們洗澡。

    因為孩子多，孩子們這一洗，就洗了整整一下午，而洗完之后，朱婉婉就和孤兒院的工作人員一起給這些孩子剪指甲。

    傅懷安過去的時候，那些孩子正排隊一個個等著大人給他們剪，看到傅懷安，他們立刻就道：“傅老師好！”叫完了，又好奇地看著傅懷安身后的那些人。

    朱婉婉也驚訝地看著傅懷安身后的人。

    “朱姨……”傅懷安尷尬一笑。

    “懷安，他們是？”朱婉婉問。

    “他們是我家里人派來保護(hù)我的。”

    “你家里人不是蘊安嗎？”

    傅懷安：“……”

    朱婉婉花了些功夫，才弄清楚傅懷安的身份，然后就傻眼了。

    她最近一直都在努力變好，以便將來和傅蘊安的父母見面的時候，不至于被看不起，結(jié)果現(xiàn)在……傅蘊安竟然是霍三少……

    霍家那樣的家庭，她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的。

    還有，她一直以為傅蘊安是自家的兒媳婦，難道不是？

    那可是霍三少啊！她兒子會不會吃虧？

    平安中學(xué)還有孤兒院里，因為傅懷安身份暴露的緣故，一群人震驚不已的時候，穆瓊和傅蘊安已經(jīng)吃過晚飯了。

    傅蘊安今天在穆瓊的眼皮子底下忙了一天，現(xiàn)在事情總算忙完了，穆瓊就道：“我們早點休息？”

    “好。”傅蘊安道。

    “順便好好談?wù)劇！蹦颅傆值馈?/br>
    昨天晚上他在酒樓見到傅蘊安的時候，本身很疲憊，又特別震驚，再加上不想吵架以及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干脆就什么都沒說。

    但真的不說，肯定是不行的。

    說起來，傅蘊安一直不問，他挺驚訝的，然后仔細(xì)回想曾經(jīng)的一切，就發(fā)現(xiàn)在他和傅蘊安的這段感情里，傅蘊安表現(xiàn)的有點卑微了。

    穆瓊自己，一直都是一個很自信的人。

    他上輩子身體不好，但他的父母一直很努力地培養(yǎng)他，他也確實有所成就，因而哪怕活不長，也從不覺得自己比別人差。

    但傅蘊安……

    別的不說，傅蘊安竟然會想到以跟他發(fā)生關(guān)系來避免分手……穆瓊就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如果他是傅蘊安，怎么都不可能這么做，而且對他是天幸這件事，肯定會追根究底。

    傅蘊安這性格，也不知道是怎么養(yǎng)成的，不，傅蘊安的性格，并不是這樣的，他……只在他們的感情里這樣。

    傅蘊安這是太愛他了吧？

    穆瓊覺得，他有必要好好開導(dǎo)一下傅蘊安。

    朱婉婉的思想他都能給掰回來，沒道理掰不回傅蘊安的思想。

    “你要談什么？”傅蘊安看向穆瓊，心情很是不錯。

    他昨天暴露性格的同時，還示弱了，就是為了讓穆瓊同情自己，現(xiàn)在看來……效果還是有的。

    “我寫的信，你應(yīng)該都看了，你為什么不問我為什么知道那些的？”穆瓊問。

    “我怕你生氣。”傅蘊安看向穆瓊。

    “你有沒有覺得，你把自己放得太低了？”穆瓊問。

    傅蘊安當(dāng)然是知道這點的。他其實很厭惡自己這樣的反應(yīng)，可他還就是這樣的人。

    他怕穆瓊會離開。

    當(dāng)然了，現(xiàn)在他決定好好利用這樣的反應(yīng)：“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只喜歡你一個，之前喜歡上你之后，我覺得自己挺惡心的，這樣纏著你也不好……”

    他那時對穆瓊的感情其實并沒有那么深，但這也是真話，他確實只喜歡穆瓊，也確實覺得自己很惡心。

    “喜歡同性并不惡心，這就是一種性取向。”穆瓊道。

    傅蘊安專注地看著穆瓊。

    穆瓊干脆就跟傅蘊安普及起相關(guān)知識來。

    他在現(xiàn)代的時候并沒有特地去查過這方面的知識，這會兒其實大多都是胡謅的，但有一點他很確定，那就是喜歡男人算不得什么。

    穆瓊的說法，跟傅蘊安以前接觸到的信息完全不同。

    但不能否認(rèn)，他很喜歡聽這些。

    “我們的感情是平等的，你因為喜歡我，就一味地順從我，這并不是好事。”穆瓊道：“不管什么事情，我們都可以商量著來。”

    這確實是穆瓊能說出來的話……

    傅蘊安又笑了。

    他發(fā)現(xiàn)對著穆瓊的時候，他確實挺愛笑的，都不是演戲：“我其實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西林的？”

    “以前教我英文和法文的洋人，他是研究細(xì)菌的。”穆瓊道：“他喜歡男人，這件事還被人發(fā)現(xiàn)了，他怕自己會被送上絞刑架，就來了我們的國家，而那時候，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青霉素了。”

    這故事是穆瓊今天白天的時候編好的。

    他想過要將自己是穿越的這件事告訴傅蘊安，但到底還是沒有那么做。

    傅蘊安跟他不一樣，傅蘊安是土生土長的這個時代的人，他的家庭情況還很復(fù)雜——他的父親是軍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