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姚長青微愣,顯然想明白了自己父親話里的意思。 他哽咽著,帶上了點哭腔:“是,父親。” 等姚長青走后,姚常林整個人身子跨了跨,靠在椅背上,很是無力。 他頭發已有點斑白了,本就比別人頭發早白一點,看著就莫名老了很多。 過了好一會兒,姚常林才默默從椅子中起來,踏步回了書房。 在書房中,專門給遠在崇明的梁又鋒書信一封。 他膽怯不敢與姚旭說話,很多事情告訴梁又鋒和告訴姚旭是一樣的。 不知道那個孩子,能不能看在自家弟弟要新婚的份上,來一回京城。 即便是以別的任何一個理由來一趟也好。 讓他見見那么多年不曾看到的樣貌,知道那孩子如今尚好。 …… 厚厚的信到達崇明州梁又鋒手中,讀完后,讓梁又鋒翻過頭重新看了一遍。 在重新看過一遍后,他算是了解了姚長青那事情的前因后果。 這可真是…… 唉。 梁又鋒禁不住搖頭。 姚長青那孩子天資尚可,雖在梁又鋒看來不及姚旭有些狡詐,但做一個普通的京官,那是絕不會有大問題的。 那孩子喜歡順天府通判之女藺淑的事情,不管是那位通判,還是姚家,其實心中都有點數,平日也睜一只眼閉一只,想著若是成了也不錯。 姚家是世家,那位通判則是資質還不錯,兩家互通有無,對雙方都挺好。 不過他們都沒有料到兩個孩子私下里碰面玩鬧,竟是一個沒注意,驚了馬。 人從馬上摔下來,命是保住了,人卻半殘了。 藺淑這種模樣,再說親,那可是難了。 姚家怎么賠,也賠不了孩子的一生。 姚長青非要娶她,不是不成,但是……姚家是世家啊。 梁又鋒身為世家子弟,很明白光世家這一點對于兩個孩子而言,是多么龐然大物的存在。若沒有家族的幫襯,姚長青能做什么呢? 太過年輕,在長輩的庇護下的孩子,根本沒有能明白他們這種每一步都怕踏錯的不安。 若是能中舉,那倒確實還好些。 梁又鋒嘆息一口氣,也明白姚常林的意思。 姚常林還想要見見姚旭,哪怕只是遠遠看一眼也好。 梁又鋒不忍責備自己的摯友,便決定將這個選擇權交給姚旭自己。姚旭已不再是當年局限在家中二三事的孩子了,他追隨著崇明教,早早邁出了自己的步子。 那個孩子,已先一步成長起來了。 梁又鋒將書信重又裝好,叫了人給送去崇明教,專門帶給姚旭。 末了,他最為師長到底還是不放心,讓人給帶上了一句話:“讓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左右這兒還有個我這個長輩在。” 姚常林要顧及姚家,他不需要顧及。 不忍責備自己的摯友,可不代表著就站在摯友那兒了。 孩子都是無辜的。 不論是姚旭,還是姚長青,都才是真正無辜的。 姚旭這輩子的能有機會施展才能,不是靠著姚家,不是靠著科舉,而是靠著崇明教,靠著他自己的。到了如今,真正能決定他自己該干什么的,也就他自己了。 下仆忙將話記好,匆匆出了門,前往了崇明教。 下仆在路途中,撞見了正在遣送銀子回教中的師華,忙喊了一聲:“師娘子,師娘子。” 師華停下馬,踩起了一片塵土,面無神情看向來人:“嗯?” “師娘子可要回教中?小的是奉命來給二家當送信的。敢問現在二當家在教中還是在碼頭?”下仆忙問了一聲。 師華點了下箱子:“教中。去坐好。” 下仆聽明白師華是讓他去箱子邊上坐著,連聲道謝,趕緊去箱子邊上坐下了,和這一隊人一道上崇明教去。 旁邊有幾個穿著勁裝的姑娘朝著他看了兩眼:“你是哪兒的人呀?” 那下仆立刻恭敬回話:“小的在衙門做雜事的。” 連差役都算不上,平日里就真得做雜事。 “那可真是辛苦了,平日一定很忙。我們教中都那么忙。”有個姑娘這般說了一聲。 下仆頓時受寵若驚:“沒沒。” 那姑娘笑嘻嘻:“我以前做奴婢伺候我家小姐的,算是運道好。哪能想到還有今天能騎大馬射弓箭呢。指不定你哪日也就不打雜了,你看著年紀可輕。” 師華轉頭朝著她看了眼。 那姑娘立刻噓聲,安分繼續護送著這批錢財。 作者有話要說: 蕭子鴻:哦咯,搓手手,催婚機會來了。 姚旭:??? 感謝君: 抹茶冰淇淋扔了1個地雷 第85章 師華帶著隊,先將那一箱一箱的銀錢全部送入了倉庫。 喬曼正帶著兩個大一些的孩子在算賬。 姚旭則是待在庫房的角落里, 將算好的賬本中不會賣出去的東西, 一一給分類好, 準備安排下一步處理事項。這一回海外收獲,崇明教上上下下忙得是頭暈眼花的, 大晚上都要挑燈拼命。 先是吃的東西不好保存,姚旭將一部分讓京城來的人拿去了, 另一部部分送到了瀛洲酒肆。接著是那些個種子,要專門安排教中人去種,種不過來的則是分發給周邊的農戶去種。 生怕他們不樂意, 教中還專門寫了契,與那些農戶說好了若是沒收成, 崇明教會補貼給農戶多少銀錢, 若是有了收成,那么要分給崇明教幾成。 梁又鋒也是盡可能配合他們來做這些事情, 他知道但凡種出點成效, 那他功績本上必然是又添加一筆,三年后要是調到京城去,那可是了不得了。 姚旭知道這點, 私底下哼哼了好幾回。 回去怕不是這人直接能入戶部。 京官正四品和地方官正四品, 那可不是一個事兒。一個天,一個地。 “姚二當家,外面有你的信。”師華進了倉庫,見著在角落里埋頭整理謄抄分類的姚旭, 和他說了一聲。 姚旭頭也沒抬:“你方便幫我拿一下。” 師華便走出去和那個下仆說了聲。 這下仆還沒資格進庫房,在確認了里頭姚旭在,就將信給了師華,讓師華代為轉送,還好聲好語和師華說了梁又鋒要他轉交的話:“梁大人讓二當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左右這兒還有個他這個長輩在。” 師華點頭。 回了倉庫,她將信放在了姚旭身旁:“梁大人說讓你想怎么做怎么做,左右還有他這個長輩在。” 姚旭聽著這話,冷哼一聲。 面上已是十分不愉。 以梁又鋒一向來的性子說出這樣的話來,說明了什么? 說明這信來自京城,必然是關乎于他的生父的。 也是那人還要點臉,凡是寫信都從未往自己這兒寄。可姚旭又覺得不止是要臉的問題,而是那人將姚家放在更為重要的位置上。 他,不管如何,只是庶子。 所謂的妾,不過是比普通的奴籍強一些罷了。 所謂的妾生子,也就是他這般的人了。 對于朝廷皇家而言,妃子或許地位還是超然的,即便是為了保住太子位置,那些皇子們照樣身份會被壓一壓,可到了最后成為皇帝的,還真不一定是嫡長子。 比如新帝。 而對于一般家族而言,并不是當家家主就能左右整個家族的。 庶長子越過了嫡長子前頭,永遠做不到皇帝那般有話語權。 而不論是皇家還是普通百姓,但凡是嫡子庶子鬧騰的,基本上都是鬧到與生死相關的。姚家不會樂意看到這種情況,姚常林作為姚家人,一樣不會。 姚旭以前恨,恨姚常林。 后來他能理解姚常林,卻從未選擇過諒解。 反正千錯萬錯都是姚常林的錯,要是不生出他這個庶長子,那不就什么都沒有? 不過到了如今,每逢在崇明教笑得開懷的時候,他又想,還好他出生了,還好他離開了姚家,否則怎么會遇到崇明教? 師華給了信,見姚旭十分不高興,也沒說什么,繼續讓自己手下將東西都搬進來擺好。 等所有的都弄好了,她才湊到喬曼身邊,看喬曼記賬。 崇明教的記賬方式和外頭不一樣,師華也是來了教中一段時間后才知道。 她覺得這法子好用,還抽空去喬曼那兒學過。 喬曼見師華湊過來,朝著人溫和笑了笑:“近日勞煩師娘子了,若是累了可一定要說出來。” 師華搖頭:“不累。” 喬曼又笑笑,低頭繼續寫著。 哪能不累呀,整日都沒幾個機會能坐著的。不過是她們都心甘情愿在這兒累著,樂此不彼看著教中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