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饑餓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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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聽吃了茶,沒有茶點,餓上加餓。 等禪師一走,她偷偷跑去了食堂。可是一看時間已經(jīng)一點了。 她走進藍色琉璃廊道,金色銅鈴叮當作響。居然是同班學員胖妞妞捧了一碗餛飩出來。蘇聽驚訝,拿起手機輸入:“你開葷?” 胖妞妞笑嘻嘻:“木耳蘿卜餡,素混沌。” 蘇聽點一點頭,一副“我了解我懂得”的模樣。 胖妞妞臉紅了:“真的!就算我想開葷,這里還是在寺廟里,哪有葷呀!”然后怕她會搶一樣,捧著碗跑開了。 蘇聽:“……” 蘇聽走進食堂,直奔小小的打飯窗口而去,借手機說:“師傅,我要份餛飩?!?/br> 師傅看了看手機里的名單,抬頭來又看了看她,說:“沒有了?!?/br> 蘇聽不服:“明明這里這么多菜!” 師傅把手機伸到她面前:“看到?jīng)]?各位禪師列出的所帶學員的重點禁食名單。你在榜首?!?/br> 蘇聽臉紅了,這禪師要不要那么腹黑?! 師傅又說:“你看看,現(xiàn)在哪還有誰過來打飯吃?過午不吃,不知道規(guī)矩嗎?” 蘇聽:“剛才那小胖妞就有得吃?!?/br> 師傅:“等你成了小胖妞,我再給你另開小廚。胖人總得多吃點的?!?/br> 蘇聽:“……” 蘇聽耷拉著腦袋,走出食堂。眼看著下午課快開始了,她無精打采。 遠遠走來一個光溜溜的圓腦袋,蘇聽一哆嗦,只覺看到了大白饅頭,奶油味的。 “師妹,快到下午課時間了?!倍寡刻嵝?。 原來是胖豆豆師兄。 “給。”豆芽悄悄塞一個蘋果給她。 蘇聽一喜,趕緊接過。 “不戒師兄讓我給你的,糖心蘋果,很甜?!闭f完,天真爛漫的胖豆豆離開了。 蘇聽一邊啃蘋果,一邊沿著石子小路走。 這座寺院有上千年歷史,香火鼎盛,但來往的人卻都很靜,幽幽的一派格局。寺院一帶風景奇美,而更妙的是寺院建在懸崖峭壁上,背靠森林。寺院沿著懸崖而開建,好幾處地方從天上開通途,腳下是深淵,險得不行。 她坐在潔白的拱橋上,拱橋飛起,連著寺院一座開寬廟堂。她一邊吃蘋果一邊賞風景,落葉飄下輕沾她衫袖,一仰頭才發(fā)現(xiàn)她身旁是一棵松樹。松樹上掛有牌子,上寫“陪客松”。 有點意思。 這棵陪客松有三百歲了,長在懸崖峭壁上。 蘇聽摸著松樹,說:“嘿,你成精了嗎?”她給陪客松拍了照,拍照時剛好起霧了,如在仙境。她發(fā)微博:說好的建國后不準成精。三百歲,不怕你! 啃完蘋果,她回到主殿。 蘇聽遠遠看見一個高挑挺拔身影在跳佛舞。 主殿旁邊好幾扇門,紅色金邊木門關(guān)閉,上有很多幅各式佛的舞姿。而那個男人也在起舞,姿勢莊嚴,又很優(yōu)美。 “是不戒師兄?!?/br> 胖豆豆不知道從哪里冒出,嚇了她一跳。 “不戒嗎?”蘇聽有些困惑。 他一舉手,一投足,有種莊嚴神圣的美感,姿態(tài)飄逸但又充滿勁道。 是個紅塵中不一樣的男人。 泰國是佛國,蘇聽沒有信教,自然對各處佛都不甚了解。只知道泰國的佛和我國藏地的佛有點相似,都是體態(tài)纖瘦修長,不是那種大肚佛形象。而且,佛和菩薩的腰還特別特別的細。用蘇聽自己的話講,那種身材,頗具美色。還是那種很禁欲的美色。 而不戒,雖只遠遠看到背影,就可見他的姿色甚美。 腦海里很突然地就冒出了一個想法:越禁欲,越想縱欲。 想著姿色美或不美,禁欲縱欲這些看似矛盾的問題,不覺間,她已回到了課室。 蘇聽忍不住了,跑到了禪師面前。她有點氣鼓鼓的,又有點困惑,雖然吧,在寺院里過了中午12點還要找吃的,會被鄙視,可這是人類基本需要??!她都偷偷地進行了,為什么還要封殺她?。慷荚诤诿麊伟袷琢?! “ting,有什么困惑嗎?”禪師笑呵呵地。 蘇聽咬唇,醞釀了半天,舉著手機問:“禪師,為什么偷偷去吃點東西的機會,都不給我?” 禪師笑瞇瞇:“你欲心太重。餓點好?!?/br> 豆芽似懂非懂,故意裝懂:“暖飽思那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哦!” 蘇聽:“……” “對。是這個理兒?!倍U師頓了頓,眉頭蹙了蹙,又問豆芽:“小豆芽,誰教你‘yin/欲’這個詞?不雅,聽過該忘。” 豆芽噘嘴:“不餓師傅,那應該怎么說?” 不餓……原來禪師叫不餓……蘇聽咧了咧嘴,想笑。 笑比哭難看。 不餓禪師說:“我們眼里看到的,一切皆為空,是無。無是什么?無,無色,無味,無感,何來暖,何來飽一說。” 班長扯了扯蘇聽衫袖,問:“你懂嗎?” 蘇聽搖頭。 豆芽點點頭,懂了。 蘇聽問:“胖豆豆師兄,什么意思呢?” 豆芽從袋里取出一只紅蘋果,在她眼前晃:“是什么?” “蘋果?!碧K聽舔了舔舌頭,好餓,想吃。 “是你的欲心?!倍寡繉⑹忠晦D(zhuǎn),蘋果不見了,“你不想,那在我手里什么也沒有。在你心里,也什么都沒有?!?/br> 蘇聽:“……”更玄妙了。 不餓禪師摸了把豆芽,對愛徒的領(lǐng)悟大加贊賞。 “想吃就吃,不想不吃,一切遵從自然。不刻意想,或不想,這也是無。”藍色琉璃窗的另一邊,一把男聲響起。 不餓禪師想了想,這也是無。 蘇聽哪還不領(lǐng)悟,抱著豆芽東摸摸西摸摸,摸出了紅蘋果,“嘎嘣”一聲,大快朵頤。見禪師看她,她用手機打字說:“餓了就吃,順從自然,遵從天性嘛!” 不餓笑瞇瞇:“也對,也對。” 豆芽蹙著小小的,rourou的眉頭,提醒:“師妹,吃時要靜。” 蘇聽趕緊比了個知道的手勢。 *** 禪修第四天,蘇聽偷偷溜出去了。 雖然,她的護照還在不餓禪師那里。可是,她顧不得了,起碼得出去管飽再說。 寺院里的食堂去不得。于是,她跑到寺院外覓食。 可是離寺院最近的一家齋堂在半山腰上,想找吃的,就得走長長一段山路。 從中間一點鐘逃跑出來,到現(xiàn)在,她走了快一個小時,天氣熱,她的白裙汗?jié)窳恕?/br> 腳上草鞋也微微透濕,她抬頭,嘆,太陽真毒。 終于,看到了這一帶最有名的食堂“清凈齋”。 她加快了腳步跑了進白色的小院,只見處處種植曇花,但曇花沒有開。也是,曇花只在夜里開,曇花一現(xiàn),只為韋陀。曇花,也是佛花。 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玻璃柜子里整理貨品,里面有各式素糕點,面包。 他轉(zhuǎn)了出來,在玻璃柜臺前撿起掉了的小雛菊,放進一邊的凈水壇里。 蘇聽快餓昏了,聞到了面包香,加快了腳步,誰料腿發(fā)軟,一把撲到了他的腳邊。 他一垂眸,就看見了她伸過來的一只手。 “……” 那樣的一張臉,俊美得傾國又傾城,蘇聽自然不會忘記。她又想起了在北海道神宮里的許愿,只有兩個字,明海。 如今,他切切實實在這里。 他正垂眸凝視她,而兩點的太陽十分光亮,透過窗戶落下,他一對淺色眼睛在烈日下變得透明,像薄薄的一層玻璃般透出冰藍色來。是玻利維亞“天空之境”那種最為純粹干凈毫無雜質(zhì)的淺冰藍。 她唇動了動,說:“小哥哥,給口吃的唄。” 明??戳怂谎郏瓡竦溃骸霸瓉聿皇菃“??!?/br> 蘇聽記得這個聲音,昨天還聽到。驚訝道:“你……是……不戒?!” “你……居然、是、和尚?!” 她太驚訝,一出口說的是母語。只是說得很慢,還停頓了好幾次。 明海有些無奈:“帶發(fā)修行。而且,在泰國,男性二十歲成年就會去寺院參禪修行,像有些國家成年了要服兵役一樣。”頓了頓又補充:“其實我也不是泰國人,我舅舅長居泰國,我覺得修行也是一種樂趣,所以留在這里。” 她后知后覺,原來他會說中文。 明海扶她起來。 蘇聽把袋子里的錢拿出,雙手捧著,說:“給你。” 明海:“……你這是把我當菩薩供著,給香油錢?” 蘇聽:“……” 她站起來,指了指柜臺里最大的那塊面包,說:“賞口吃的唄,菩薩!” 見到他,她的失語癥馬上就治好了。所以,他不是菩薩是什么?! 明海說:“你等一等。我下面給你吃?!?/br> 蘇聽臉突然紅了。 明海進了廚房。 他撥起簾子,正想問她除了紅蘿卜還有哪些忌口,就見她一張通紅的臉。 明海只有三個字:“欲心重?!?/br> 真該就這樣給她餓著! 作者有話說:下面嘛……蘇聽會吃到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