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傅眉捏捏他的臉,仰著頭看他,警告似的道:“我不在的日子,你不準跟其他女孩子親近,不準她們在家里來。不然我會生氣的。” 秦豐手上用力,輕輕松松抱她起來,悶悶道:“不想你回去了,你在這里看著我吧。”一想到她要走,他就跟小孩子一樣,心口悶悶的不舒服。 她摸摸他的臉,哄他,“好了,等我畢業了,就不離開你,永遠不離開。你走哪里我跟哪里,好不好?”秦豐抬頭看她,眼睛亮亮的,就像是要被人拋棄的小奶狗。 傅眉看的心頭發軟,笑道:“馬上就要回去了,x市我還沒怎么玩呢。今天陪你去看電影,嗯?” 說干就干,傅眉催著秦豐換了一身干凈得體的衣裳,兩個人出門約會看電影去。電影院離秦豐住的地方不遠,就是這個時間點不好買票。 人家好些人看電影都是提前買票的,像他們這樣說一出是一出臨時來買票的根本沒有。秦豐有些失望,盯著人群,人家看這么俊的小伙兒一臉苦大仇深的看人。 來來去去看了他好一會兒,傅眉不好意思之余又覺得好笑,拉了拉他的手。“今天沒了,咱們買明天的吧,都是一樣的。” 第一次約會就出師未捷,本來是傅眉提的建議,如今完成不了,秦豐倒比她還失望。他四處看了看,拉她到一邊站著,小聲道:“咱們等一下,說不定有人讓給咱們也不一定。” 他是經常從這里過的,以前就見過有人臨時有事,就把票轉賣給別人。也不知道是他們的運氣好,還是怎樣,過了一會兒,果然有人匆匆進來,到處問有人要電影票嗎。 秦豐得意的朝她笑,那模樣就像做了什么事要家長表揚的小孩子一樣。傅眉樂不可支,秦豐抓住機會,慢吞吞上去問。 他怕他表現的太急了,那人漫天抬價,這樣的事情總是有的。那人也是急了,他本來有三張票,約好了三個人的,結果今天突然說有事不來了。 這還有二十分鐘電影就要開始了,不是浪費錢嘛。秦豐聽他說完,拿著兩張票,沒有趁機壓價,直接按著電影票的價錢買了。 然后傅眉跟著他進去,以前她在傅家的時候也跟朋友們去看過電影。這還是她離開傅家之后第一次進電影院,時間匆匆就去了三年,想想還真是快。 現在的電影就那些,今天上演的是《紅雨》,電影是黑白的,看著還挺好。秦豐第一次進電影院,目不斜視,坐的端端正正的,好像神經都繃著。 這也不怪他,從來沒進來這樣消遣的去處,還是跟眉眉一起。想著現在他們就像當下的小年輕約會一樣,他就興奮的不行,麥色的面皮不免都隱隱發紅。 傅眉緊緊拽著他的手,注意力放在電影上,偶爾燈光大亮,晃過她臉上。白皙的皮膚在燈下只看見隱隱的一團,不時透出她眼底的晶亮。 說是看電影,秦豐的視線大多時候倒是在傅眉臉上。她察覺到了,推開他的臉,小聲道:“看我干嘛?看電影啊。要看我回去看,現在可花錢呢。” 他低低的笑,“你比電影好看。” 傅眉微微瞪他一眼,看完電影出來,她道:“你看你,電影講了啥知道不?”他大手一揮,“管他呢,我有了這么一次經歷,下次來就不怯火了。” 她笑他德行,街上來有些來來去去的青年男女,大家大大方方的走在一起。秦豐走了一段,自然而然的牽起傅眉的手。 逛到一家百貨商場,他要拉她進去看看,傅眉想著的給秦保山帶些東西回去,兩人就一道進去了。傅眉拿起一件的確良的灰色中山裝,“哥,你看,這個給咱爹穿怎么樣?” 秦豐轉頭看了一眼,“給我試試,我能穿的他都能穿。”秦豐身干筆直,站的又挺立,簡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一身剛正的中山裝穿在他身上,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樣。原本眼高于頂、對顧客愛答不理的售貨員都連連稱贊,秦豐摸摸衣料,“那就這件吧。” 傅眉拉著他道:“給你也買一件吧,你都沒有出門時像樣的衣裳。”秦豐濃黑的眉毛皺成一團,不贊成的看她,“你跟爹買就是了,我在工地上干活,也穿不成啥好衣裳。” 傅眉拉著他,勸道:“你穿著可好看了,總有場合穿的,買吧。憑啥就我跟爹買啊,你不要我也不要。” 秦豐無奈的看她,售貨員也笑道:“小伙子買吧,你看你媳婦這么漂亮,一打扮起來就更好看了。走出去誰不多看兩眼,你穿的不好,誰當你們是一對。” 這銷售技術叫傅眉嘆為觀止,她在后面偷笑,秦豐想了想好像還真是。也就不抗拒傅眉要給他挑衣裳了,最后逛完商店出來,兩人手上都滿了。 之后還去了菜市場,傅眉買了一條魚半只雞,回來就開始做飯。兩個小時的時間,桌子上就擺了三個菜,菜的香氣飄的滿屋都是。 勾的人流口水,魚rou用酸菜煮的,白嫩嫩的魚rou散發著氤氳的香氣。鮮魚里加一點酸味,去了腥味,食材的味道全融入了湯里。 雞rou是用干土豆片燜的,各種大香、丹桂的調料釋放出了獨特的rou味。傅眉滿意的把菜端上來,又盛了兩碗飯。 秦豐還悶頭在窗戶邊算賬呢,今天買東西花了兩百多,他的衣裳都是傅眉給的錢,但他還是心疼。傅眉拿開他手里的筆,拉人出去,“得了得了,吃飯了,以后咱們會掙更多錢的。” 秦豐拿起筷子,道:“我倒是不心疼錢,就是我那衣裳買的實在沒什么必要。” 給他爹跟眉眉花錢,他是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只是給他自己就覺得花錢了。傅眉夾了一塊雞rou放進他碗里,“哥,你這么想不對,就是再沒錢,該用的還是要用。一時而已,就像你舍得為我跟爹花錢,我也想你吃好的穿好的。你掙了錢,還這么虧待你自己,傻不傻?” 秦豐笑著吃飯,不跟她扯這些歪理,就像她說的,他們都想給對方好的。晚上吃完飯后,秦豐洗完碗收拾好鍋灶,傅眉洗完澡就拿出教材復習。 他期期艾艾的洗漱完,蹭到傅眉身邊挨著她。現在八月份,天正熱的慌,就是晚上氣溫降了些,也還是熱。傅眉拿開秦豐放在她腰間的手,頭也不回道:“你先睡,我再看一會兒。我教授可嚴格了,開學怕是就要考試。” 秦豐鍥而不舍的又放上去,下巴擱在她肩上,低著聲音問她,“眉眉,你好了沒有?”傅眉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問的是她的月事。 臉上紅了紅,瞬間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低頭嗯了一聲。秦豐瞬間更挨近了幾分,小聲吐氣,“那可以嗎?你就要回去了。” 傅眉臉上已經紅了一片,脖子上漫上淡淡的粉,眸子像是浸了水一樣潤潤的。白皙的皮膚光滑可鑒,散發出清淡的香氣。 推開他的臉,遠離他的吐息,“你走開一點啊,好熱。”她不好意思說可以了,秦豐也并不需要她答答,不過是通知一聲。 再有一天她就要回去了,秦豐舍不得她,她心疼他一個人在外地的孤苦。累了煩了,身邊連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在走之前就想滿足他。 他壓下來的時候,她沒有一點反抗,柔順的抱住了他的脖子。兩個人結婚半年多了,真正在一起的時候卻沒有多少。 如今更是分別在即,她想在他身邊呆久一點,挨著他更近一點,回去之后想念就能有一份寄托。 傅眉走的那天,秦豐把她送到車站,火車站里人頭攢動,進市的出門的來來往往。秦豐拉著傅眉的手,幫她提著包等著。 又給她買了點水果,把東西都交給她,還舍不得放手。傅眉道:“你放下吧,我這就回去了。”她說話的時候嗓子還有些低啞,狠狠瞪了罪魁禍首一眼。 要不是他這兩天沒有一點節制,她也不會就要上車了還難受。兩天沒有下床,餓了就吃他給做的東西,吃完了就睡,晚上又被他欺負。 兩天沒好好睡覺,傅眉眼睛還有些酸澀,秦豐面色一赧。摸摸她的頭發,低低道:“對不起。”一想到她回去了,就又好幾個月看不見她,他就跟瘋了一樣停不下來。 “我給你買了臥鋪,上.床的,你把錢貼身裝著,其他東西放在身邊睡就是了。還有這些水果,吃完飯后吃點。” 他這樣戀戀不舍的囑咐,眼里全是眷戀,傅眉本就不是真生他氣,這樣一來也難過了。哽咽了一下,“我回去了,你好好照顧自己,等我有假就來看你。” 雖是這么說,但她也知道,沒有長達七八天的假期,她連路上的時間都省不下來。又加了一句,“過年的時候早點回來,我等你,要記得想我。” 秦豐粗糲的手指揩掉她腮邊的眼淚,扶著他的肩道:“別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疼了,走吧。”車站廣播里已經在喊了。 秦豐沒有票進不去,把傅眉送到進站口,看她三步一回頭的走。心里雖充滿了不舍,但還是眼睜睜看著她慢慢消失在視野里。 諾大的車站好像就只有他一個人了一樣,定定的盯著那個小小的影子。秦豐忍不住心里暗暗激勵自己,好好掙錢,掙到錢了就能回去了,就能永遠守著她。 他轉身不帶一點留戀的出了門,隨即回家換掉一身干凈的衣裳,穿上工地上灰灰的、耐臟的工地服。走到天橋底下去等著x市哪個工地來攬工。 這里到處都是人,有的瘦弱、有的健壯。全部擠在一處,有人隨意鋪了衣裳在睡覺,秦豐默默蹲在路邊。沒有搶顯眼的地方,畢竟初來乍到,太惹眼不好。 眉眉跟他說過,只要是金子,無論在哪里都會發光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金子,但是他知道自己這副強壯的身子骨,是包工頭都稀罕的。 再說傅眉,慢吞吞挪進站,回頭再看不清秦豐的影子了,這才檢票進車。她的包廂里是一對夫妻帶著個老人,妻子睡在她對面。 底下老人正在吃兒子給她剝的桔子,瞧見傅眉進來,忙給她讓開好方便進去。傅眉道了謝,脫鞋上了鋪,東西在老人家兒子兒媳的幫助下,推在了床里面。 傅眉連忙拿出秦豐給買的橘子蘋果分出去,老人家慈眉善目,笑瞇瞇的,“姑娘,剛剛送你進來的,是你愛人吧?” “婆婆看見我們了,是呢,他在這邊工作,我得回去上學。”剛才她還哭鼻子來著,人家都看見了,這樣想著怪不好意思的。 老人家笑道:“喲,你還上學哩,上學好,有文化好啊。你們結婚多久了?” “半年。” “難怪,我看他那么舍不得你。”老人家笑的恬淡,沒有絲毫的嘲笑意思。傅眉心里漸寬,兩人就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來。 “你們夫妻兩個,長得都好,說話分開的樣子跟電影似的。” 傅眉微微黑線,原來老人是這樣注意到他們的,不過想到秦豐,心情就有些失落了。老人家道:“你們年輕,又才結婚肯定舍不得分開,像我家那老頭子,我就見他心煩。” 那對夫妻見母親又在吐糟爸爸,也不開口,就是坐著不答話。傅眉聽著,雖然說不想,但是老人家的表情很柔和,眼里盈盈的笑意。 這該是很好的夫妻,提起對方時面容才會不自覺溫柔,她微微笑道:“奶奶該很想爺爺才是,你笑的可開心了,我不信。” 老人家高興了,哈哈笑了好久,一個車廂的人都不難相處。傅眉在車上的兩天過的特別充實,下車的時候跟老人家告別。 兒媳婦扶著人下車,傅眉在車站門口又見著他們了,老人家嘴里的糟老頭子就在外面等著。看著人連忙迎了上去,兩個老人相互攙扶著走了。 傅眉看他們不見了才走,她有些羨慕那樣的感情,可是她相信她跟秦豐以后也會是那樣的。回來了就把悲傷丟開,傅眉搭著車回了鎮上,再轉車不到一個小時就回了柳樹屯。 這里還跟她走的時候一樣,炎炎夏日,田里綠油油的一片。山崗上涼風吹過,鄉野里比城里涼爽些。 天色稍晚的時候,大隊上收了工,秦保山過了好些時候才回來。吃過飯之后,傅眉把秦豐給他買的東西都拿出來。兩件短衫,一條長褲,再加一件外套。 傅眉把東西都遞給了秦保山,這是兒子在外工作半年給他買的東西,先不論東西的好壞多少,首先是一份心意。秦保山樂呵呵的把衣裳都放進了柜子里,又問傅眉,x市那邊的情況。 秦豐的工作怎么樣,人是胖了還是瘦了,傅眉自然都是撿好的說。農村里的家長,不管子女在外面是什么樣的,當著旁人說起來的時候,總是說得體面的那一部分。 到了秦保山這個年齡,也是該炫耀兒子的時候了,越有出息越好。他拍了拍手里的衣裳,念叨道:“好啊,他能在外面掙錢,我這心也就放下去了大半。再等你上完學,要個孩子,我也就閑了。” 說著說著,又點燃旱煙,坐在門檻前抽去了。傅眉收拾好了東西出來,把院子里的雞都趕到了雞圈里。 這才有空來問話,無非是他的藥吃的怎么樣了,身體好些了沒有。這樣說來,在她去學校之前,還得帶秦保山先去醫院一趟。 秦保山手里拿著棕葉編的竹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眉頭皺的死緊。想了好一會兒,招過傅眉來問,“你們年輕人上的學多,見識也多。咱們村里近來出了件大事情,你給我參考參考。” 這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這年頭實行集體經濟已經許久了,這么些年發展下來,什么好的壞的大家都看出來了一些。本來集體經濟就是讓大家共同富有,一起勞作一起收獲。 可是如今弊端越來越大,里頭的懶人混水摸魚,工分記的一樣多,老實人埋頭苦干一天,有些人卻是混日子。前些時候,就是村頭的王老漢,招了眾怒,事情的起因就是他天天在工地磨洋工。 大家伙自然憤憤不平,村里的干部們商量了許久,也有些膽大的,直言這樣下去不行。大家伙其實都知道,但是卻沒有人能提出一個更好的方法。而且這是上頭規定的政策,不是他們說變就能變的。 拖了這么多天,下次有人干脆提議,直接把田地分配給個人。每家每戶規定上交的糧食產量,其余的就是自己的,倒要看看還有沒有人耍懶。 剛開始好多人都反對,后來仔細一琢磨,發現這確實是好辦法。可這樣一來又觸了某些人的利益,反對的聲音也大,事情就這樣膠著了。 第88章 大隊上幾個隊長干部這些天就為這事情煩呢, 其實分田到戶這是好些人家的心愿。集體經濟好是好,大家伙兒同舟共濟, 有rou吃rou,有湯喝湯。 但是架不住里面渾水摸魚的人太多,你不想出力氣, 就想白拿東西,難道誰就該吃虧嗎?秦保山也是在想這些事, 畢竟也是關于自己的利益。 傅眉聽完他的描述,想了想, 現在農村的事發展順應趨勢,好些年輕人都出去了。剩下的這些也都有自己的想法,這就像一家幾個兒子想分家一樣,是不可避免的。 她也說不上來有什么方法,畢竟她也沒怎么接觸這些事情,她道:“要是分的話就分吧,分開了也好, 大家各干各的。只是現在這個時候,上面都看著要是爆出來又怎么樣?” 秦保山抽了一口煙,笑道:“嘿, 你小娃娃不懂, 你以為上面的人都是傻子哩, 自然責任平攤呢。他們才不會白擔著罪名哩, 不是說法不責眾。” 這事情一時半會兒也不能立時就確定下來, 秦保山也就是一個人在家里無聊了, 好容易傅眉回來有了個說話的人。只是跟傅眉好像又沒啥好說的,就拿村里的事情來嘮嗑。 那些事情傅眉沒怎么關心,就是關心也沒有她說話的余地,她主要管的還是家里的一畝三分地。她在x市不但給秦保山買了東西,還給孫曉麗帶了幾尺布。 抽空的時候就拿到衛生所去給她了,趙燕燕在屋里看著外面,反正她是不喜歡傅眉的。她這個人也不怎么掩飾自己的情緒,臉上的不高興就擺的明明白白。 孫曉麗拉著傅眉出門,送了她一截,問了她在學校怎么樣?秦豐在外面好嘛。都是些家常瑣事,然后才道:“還是你有出息,高考一恢復你就考上了,咱們村里后來不是還好些人去考,沒有幾個中的。就是燕燕那丫頭,兩回都不中,現在好不容易忘了那茬,你一回來,想必又別扭上了。” 傅眉聽了這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趙燕燕考不上是她自己的問題,她只不過是擺在她面前的一個成功的例子。所以說人吶,有時候也不知道咋想的,自己干不成的事情,見到別人成功心里就不是滋味,她怎么也不想想,人家在后面付出了多少。 回家之后,傅眉抽空帶著秦保山進了市里檢查身體,好好的看了一遍。好在病情沒有惡化,不過因為他年紀大了,血糖容易高。 醫生連連囑咐,這煙能戒還是戒了吧,對身體傷害太大了。傅眉拿著病例出來,指著上面的數據道:“你這血糖都高到8.5了,回去還是不要抽煙了吧。不能吃的東西都忍住了,這一抽煙前功盡棄,多虧啊。” 秦保山滿面愁容,嘆道:“噯呀,這人活著就這一點樂趣,這要連煙都戒了,還干啥?”老人家就是倔強,有時候你不讓干的事情,他偷著摸著干。 傅眉直接道:“你要不答應,我就告訴我哥了,叫他回來勸你。”秦保山瞪眼,“你這女子,這么一件小事你還跟你哥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