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于寒江依然在球底下站著,可憐兮兮的吹著冷風,今日他穿了一件薄薄的西服,讓人看著更加的冷冽。 許曉雅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 “你可以不用在這等我的。” “我又不是故意等你,我是真找不到路。” 許曉雅信他才有鬼,她瞥了瞥于寒江,其實這人各方面條件都還不錯,可沒感覺就是沒感覺。無聲的嘆了口氣,許曉雅想說什么,卻在看見于寒江那張凍的有些鐵青的臉的時候又憋了回去,只得踏進大樓。 到辦公室的時候,薛清已經到了,正在座位上不知擺弄些什么,本來因為看見許曉雅而笑意盈盈的臉,再看到她身后的于寒江的時候,又瞬間繃住了。 許曉雅想起薛清跟自己說過,要小心于寒江,實在有些搞不清楚,這二人之間到底存在著什么矛盾。只是,這終究是別人的事情,許曉雅雖然與二人相熟,但也不好過問,全當作沒看見,直接坐到座位上,查看自己的日程安排。 “薛哥,今天咱們去孤兒院做個采訪。” 去孤兒院的事是她一早就有計劃的,跟連琪也報備過了,前世,她也曾去過這個孤兒院,而且,因為她的報道,一位企業家捐助了很大一筆款項,用于改善孩子們的生活。 重活一世,許曉雅想把這件事重新做一遍,這樣,這個平行空間的孤兒們,同樣可以享受到這筆善款帶來的好處。 薛清應了一聲,他不知道許曉雅的想法,但他是個攝像師,沒什么野心,最喜現在這樣平淡的生活,一般許曉雅說去哪,他就跟著去哪,做些好事,幫助別人,也是他所樂見的。 孤兒院位于b市的郊區,是一個舊學校改造的,環境說不上好,但一應設施還是相對全面的,這幾年,政府加大補貼,偶爾還會有幾個人,秉持著慈善的名義,捐助些款項,孩子們的生活比起從前好了許多。 孤兒院的負責人是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叫做閆俊,他聽說許曉雅要做采訪之后,很是高興,畢竟能上了新聞,就能夠更多的引起社會關注,從而吸引人來孤兒院捐助資金。 許曉雅和薛清跟著閆俊,四處走,四處看,現在是上課時間,cao場上并沒有什么人。 許曉雅跟著閆俊走到一排低矮的平房前,那是孩子們的教室。孤兒院的師資力量有限,只分了兩個班,小點的孩子就在小班,大點的就在大班,每班只有一個老師負責教授不同年段的孩子。 許曉雅站在窗前,教室里大約有二十幾個孩子,他們多數都在看書,只有三四個孩子抬頭看著黑板,隨著老師講授的內容,不時點點頭。 “現在講的是三年級的課程,其余的孩子就自己看書。” 閆俊解釋著,許曉雅點頭,因為怕打擾孩子們上課,薛清就拿著攝像機,從窗口,對著教室內錄了錄。 “孩子們都是孤兒,有的是父母雙亡,家里沒有人愿意接收,有的是父母犯了事,進了監獄,其實都是大人的事,卻苦了孩子。” 許曉雅沒說話,只點點頭,她看著孩子們孤寂的臉,突然生出些落寞。 第13章 再見沐朗! 許曉雅也沒了父母,但好歹自己那時候已經長大成人,成人的寂寞苦楚與孩子的,到底不同。 “希望你們報道后,能幫助我們孤兒院拉到些善款,幫幫這些孩子們,如果有人愿意領養,那就更好了。” 許曉雅知道,不久后,應該就會有一個大企業家捐助款項,但平行空間的事情已偏離了從前的軌跡,許曉雅不敢保證什么,只能盡力而為。 這時候,有一個孩子發現了他們,做了個鬼臉,然后別扭的轉過臉去。 許曉雅驚訝孩子的不禮貌,閆俊也有些不好意思,跟著解釋了幾句。 “這些孩子不喜歡記者來采訪,他們只喜歡有捐助者到來,那意味著新衣服,或者新玩具。” “既然孩子們不喜歡,就不該讓他們來。” 這聲音帶著淡淡的嘶啞,談不上美,也談不上不美,平平淡淡的,但許曉雅覺得很熟悉,因為,這是她在病榻上的三年里,每天都會聽到的聲音。 許曉雅有些日子沒見到沐朗了,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風衣,干凈透亮,給人的感覺很溫文爾雅,但他此刻說的話,卻與形象很是不符。 閆俊聽到沐朗的話,臉憋的通紅,半天沒擠出一句話。 沐朗沒理他,看著許曉雅,翹起了一邊嘴角。 “你們這些記者,可真是無處不在啊。” 這話說的嘲諷意味十足,許曉雅覺著沐朗完全顛覆了自己在前世對他的印象,明明是心地善良的一個人,怎么說話無時無刻不帶著火藥味。 許曉雅努力回憶微信里干凈美好的“母狼”,想要把眼前這個尖酸刻薄的人跟他聯系起來,然后她做了深呼吸,反復數次。 “沐醫生,又見面了,我們還挺有緣的。” 許曉雅微笑著,露出了標準的八顆牙,自認為表現得體,不丟電視臺的臉。 “孽緣罷了。” 許曉雅的笑容僵住,她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就是給臉不要臉,不能慣。 “沐醫生來這里做什么?” “你們認識啊?那可真是巧啊,許記者今天來做采訪,沐朗也正好是今天來給孩子們義診的。” 沐朗沒來得及說話,因為閆俊這會終于是反應過來這兩人之間好像有什么不愉快,他打了個哈哈,心中無奈,這和事佬不容易做,又不得不做。 “小班的已經體檢完了,換大班的。” 沐朗無視了閆俊的話,顧自的說了句話,然后轉身就走。閆俊無奈的聳肩,沖著窗戶對著里面的老師喊了一聲,示意他帶孩子去診室,自己則陪著許曉雅二人。 “沐朗不喜歡記者,所以才會這樣,你們二位不要介意啊。” 許曉雅點頭,她前世只與沐朗在病床上有過交流,對這人除了醫術方面外一無所知,不過自交通事故的事之后,也知道這人似乎對記者有什么誤會。 “閆先生與沐醫生似乎很熟?” 薛清一直沒說話,可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他發現閆俊與沐朗之間,似乎有些交往,也就問了出來。 閆俊點了點頭,眼神似乎飄到了很遠。 “是啊,也有些年頭了,當初他……” 話語突地停了下來,閆俊好像想起了什么,沒再繼續說。 許曉雅二人正專心聆聽著,哪想到閆俊突地聽了下來,以為他有什么難言之隱,本不打算在追問,可閆俊又開了口。 “當初他還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有一天突然來到孤兒院,說是要給孩子們義診,我哪里相信他這個毛頭小子有什么醫術,可誰知,他就在這里站了一下午。” 閆俊說到這里笑了笑,笑里有感慨,也有不忍,然后他繼續說。 “我見他心誠,就讓他試試,誰想到,這一試就是十年。” “我還記得,他那一日穿著個白大褂就來了,怕我不相信,還帶著畢業證,學位證,行醫資格證,他那么年輕,自己還是個孩子模樣,誰能想到,他已經博士畢業了,優秀的孩子,成就高,人人稱羨,可其間的苦楚,只有自己才知道。” 這不是許曉雅第一次從別人的口中提起沐朗,前生的那三個月,她總能聽見醫生護士的談論,多是沐醫生如何如何優秀,如何如何俊朗,若能嫁給他又如何如何的有福氣。 可沒有人會說,沐醫生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他付出了多少,做了多少的努力。 許曉雅突然想起,曾經自己為了考取喜歡的大學,喜歡的專業,埋頭苦讀,后來為了心儀的工作,做了很大的努力,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很辛苦,特別是父母去世之后,一個人的那些日子,好似世間的所有辛酸苦楚都加注在自己身上,沒有人比自己更不幸。 這種狀況,直到凌藍的到來方才有好轉,再加上,她做記者的這幾年,見多了悲慘壯烈的人和事,心態才慢慢轉變過來,所以到最后,她才能夠平靜的面對自己的死亡。 今天,閆俊的一番話,雖然并沒有多說,但許曉雅能夠想到,沐朗能夠在這樣的年紀取得這樣的成就,期間應該承受著無法想象的壓力,就好像有什么在追趕著他,讓他不得不拼命向前,迅速成長。 這種拔苗助長帶來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沐朗很優秀,至少在同齡人中很少有人能夠達到他的高度,可壞處呢,自然也是有的,沒表現出來,并不代表他就不存在。 許曉雅想起,沐朗很冰冷,他不與人說笑,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沐朗也很安靜,一本書、一杯咖啡,就可以坐上好半天。 可就是這樣的沐朗,還有著一顆善心,他可以毫不猶豫,甚至不知道自己說的是真是假的情況下,就轉賬3000元,他可以為了無償給孩子體檢,在烈日下站一個下午。 許曉雅突然生出了一種沖動,她想了解這個人,想知道他在醫院之外會做些什么,想知道打破那層冰冷的面具后,他會露出怎樣的姿態。 “閆先生,我想去診室看看。” 閆俊驚訝的看著許曉雅,沐朗已經明確的表示過不喜歡他們的到來,怎么會允許他們去診室?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們,求收,求評啊~~~ 第14章 懷抱 對與許曉雅的要求,閆俊很為難,其實以他自己本身來看,許曉雅的要求并不過分,其實就算她不要求,自己也應該帶她去看一看,畢竟這些都是對孤兒院有好處的事情。 可現在,在診室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沐朗,閆俊對沐朗很了解,他沒跟許曉雅二人說的事有很多,包括自己與沐朗是如何熟識的,這些是沐朗自己的秘密,他無權公之于眾。 可正是因為他了解沐朗,所以他知道,沐朗不可能同意,在自己診治的時候,有記者在旁邊看著。這不是原則問題,可在沐朗的心里,卻是一道深刻的烙印,無法逾越的鴻溝。 閆俊想了許久,也想了許多,最終搖了搖頭。 閆俊的回答,許曉雅其實并沒有料到,她并不認為一個理智的孤兒院負責人會拒絕自己的要求,她是個記者,她手里握著發言權,她的報道能夠引導社會的輿論,她能帶來的好處是巨大的,她能帶來的負面影響,同樣是巨大的。 其實許曉雅并不是一個喜歡追根究底的人,但她做了一個必須追根究底的職業,時間久了,自然對很多事起了好奇心,不過對于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她的心中自有一把尺子。 是以,她可以對別人的事漠不關心,也可以對自己好奇的事情打破砂鍋,不問明白不罷休。 對于沐朗,許曉雅的探究之心,無比的強大,已經越過了她不探不問的底線,她對這個人非常好奇,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樣的環境才能夠塑造出這樣一個人? 許曉雅知道沐朗對她的抵觸,但一個優秀的記者不會因為受訪人的拒絕而輕易的放棄,許曉雅曾經就是這樣一個優秀的記者,即便重生后的她,并不打算優秀的太過徹底,認真工作,卻又得過且過。 可許曉雅還是有自己的堅持,就像大客車的事故,她想盡辦法讓連琪同意去采訪傷患,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探究心,也不是為了功成名就。 記者,能夠做的事情太多,許曉雅深深的明白這一點。 “閆先生可否通融下?” 閆俊看著許曉雅真誠的眼睛,有些動搖,那里與他從別的記者眼中看到的東西不一樣,也許她能解開沐朗的心結也說不定。 “我去問問沐朗吧。” 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閆俊最終只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您隨意。” 許曉雅也不著急,同薛清一起站在原地,等著閆俊去詢問。 過了許久,閆俊終于回來了,然后看著許曉雅點了點頭。 其實閆俊以為沐朗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然而事實卻有些意外,沐朗對這記者的接受程度,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一些,雖然他的抵觸心里還是很強,但經過自己的勸說,到底是同意了。 沐朗坐在診室里,面前的孩子站成一排,雖說談不上面黃肌瘦,卻也稱不得白嫩可愛。 孤兒院的資源到底有限,沐朗無聲的嘆氣,然后將手中的聽診器,對準孩子的胸口。 沐朗是外科醫生,但內科的水平卻不弱,孤兒院的診室醫療設施簡陋,他只能靠自己的經驗還有理論水平給孩子們體檢,他一個孩子一個孩子的看過去,雖然他們營養有點缺乏,好在還算健康。 然后他不經意的向窗外一望。 女子向著自己的方向走來,她很瘦弱,可那身體卻好像蘊含著無限的力量,她的嘴角翹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掛在那里。 沐朗不理解這樣的人,隨時隨地都可以微笑,他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卻莫名的有些艷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