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 上課前,孟行悠把化掉的榴蓮芒果冰從泡沫箱子里拿出來,怕太惹眼,泡沫箱扔了,只留了吃的,偷偷放在自己的桌肚里。 遲硯說不來上課一下午真的沒來,霍修厲去幫他請了病假,成績好做什么都可以被允許,賀勤也沒說什么。 孟行悠試圖從霍修厲嘴巴里套話,結果這貨平時八卦得不行,今天嘴跟刷了502的似的,撬都撬不開,除了說不知道還是不知道。 吳俊坤和錢帆壓根不了解情況,沒刷502也沒什么用,指望不上。 心里裝著事兒,孟行悠一下午也沒怎么學進去,好不容易捱到吃完晚飯回教室上晚自習,總算把遲硯給等來了。 他像是才洗了澡,頭發只吹了半干,長褲短袖,露出來一截手臂呈冷白色,骨骼突出,精瘦細長。孟行悠拉開椅子,一坐下來就聞到了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一股清新的薄荷味,跟她用的是同款。 現在這個季節晚上起風還是冷的,孟行悠看他椅背上沒有外套,逮住一個話題開聊:“你不冷嗎?這樣穿容易感冒。” “不冷,剛剛好。”就一下午沒上課,課桌上就堆了好幾張卷子,遲硯拿過來一張一張翻過去,順口問,“都是明天要交的?” “生物、物理還有政治明天交,剩下的后天交。” “行。” 孟行悠見他并沒有要提一提中午那事兒的意思,醞釀半天正想問出口,下一秒賀勤就拿著一疊從教室門口走進來:“東西收一收,今天晚上前兩節課做套題,周測。” 班上一陣哀嚎,稀稀拉拉收拾東西,嘴上抱怨個不停。 “勤哥,我們還沒高三呢,不用這么玩兒吧。” “就是,高一都緊張成這樣,高三還怎么活啊。” “學校能不能讓我們喘口氣啊,我們今年又不高考。” “天天都這么多卷子,我遲早死在課桌上。” …… 賀勤拍拍講桌,把分好的試卷發下去,面對學生的抱怨無動于衷甚至還能來兩句雞湯:“不要高考很遠,三年一眨眼就過了,你們這學期就高二,高三近在眼前,行了,有這說話的功夫都算兩道題了,第二節下課交。” 測試注定逃不過,大家不再浪費口舌,認命地拿上試卷寫起來。 孟行悠要問的話也只能憋回去,先收心做題。 說是兩節課,但是孟行悠做題快,第二節課沒過半她就寫完了,她側過頭偷偷看了眼遲硯,發現他還在算倒數第三道大題,筆在草稿紙上寫得唰唰唰響。 這么認真。 算了,下課再說吧。 孟行悠把寫完的數學試卷放在一邊,拿出沒寫完的生物作業做起來。 她也是做起題來容易進入忘我狀態的人,今天留的生物作業有點難,她跟一道實驗題死磕,連下課鈴聲都沒聽見。 好不容易算出來,孟行悠放下筆準備去外面接個水,一站起來上課鈴都響了,她還以為是下課鈴聲,拿著杯子往外走,剛跨出一步就被遲硯叫住:“許先生的課,你想挨罵?” 孟行悠回頭茫然地問他:“挨什么罵,不是下課了嗎?” 遲硯嘆了一口氣,摁亮手機,把屏幕對著她:“是上課,回來坐下。” 孟行悠盯著時間,轉身回來坐下,捧著杯子有種穿越的錯覺:“我怎么沒聽見下課鈴啊?是不是沒響,學校的鈴壞了吧。” 遲硯拿出課本放在桌上,回答:“響了,你寫題太專注沒聽見。” 孟行悠還想著趁下課時間好好跟他聊,現在直接沒了,她沒法忍受這種帶著一肚子疑惑過夜的感覺,略微崩潰,放下杯子,懊惱地說:“下課了你怎么不叫我啊!” 遲硯抬頭看她:“你要做什么?” 許先生拿著教案進來,孟行悠上他的課最虛,挺直腰桿坐得筆直,把課本翻到上節課結束的位置,過了兩分鐘,見他進入正題開始上課,沒注意自己這邊,才敢壓低聲音跟遲硯說悄悄話:“我問你,你上午沒來上課,是不是去買甜品了?” 遲硯握著筆,時不時轉兩下,很神奇的是,不管什么筆在他手上都聽話,想往哪邊轉就往哪邊轉,想轉幾圈就轉幾圈,除非遲硯停下來,否則筆就不會掉。 一般人上課轉筆會給人不專心聽課的感覺,但遲硯卻不會,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的學霸氣息太重,還是金邊眼鏡自帶專注感,孟行悠每次看見他轉筆,都忍不住多瞧幾眼,以前還幻想過變成他手上的筆。 聽見孟行悠的話,遲硯手上的動作停下來,過了幾秒,同樣小聲地說:“是。” 孟行悠沒想到他承認得這么干脆,有點驚訝,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往下問:“所以你等了我一中午,對不對?在樓梯口你是騙我的。” 遲硯這下連那幾秒也沒猶豫:“對。” 孟行悠怕一個姿勢太久會引起許先生的注意,拿起筆微微彎下腰,躲在兩人桌子上的一堆書后面,問他:“所以你中午叫我留下來,到底想說什么?” 遲硯的第一缸醋壇子成功打翻,把問題扔回去:“你那么想知道,還去跟那個男的吃飯?” 孟行悠千萬個冤枉,解釋道:“又不是我愿意的,他叫了趙老師帶的所有學生,他們都去我不去,顯得我情商好低啊。” 這個理由勉強能接受,遲硯又打翻了第二缸醋壇子:“吃完飯還跟他有說有笑的回來,這個你怎么說?” 孟行悠抓住一只中性筆舉起來,四舍五入就是發誓了:“天地良心,我吃完飯就去圖書館了,我哪知道還會在樓下碰見他啊。” 第二缸沒收拾好,第三缸醋壇子又翻了,遲硯扯嘴笑了下,一股酸勁兒撲面而來:“你還對他笑。” 孟行悠放下中性筆,話趕話頂回去:“不然呢,我對著他哭嗎?” 遲硯想了想,還是又酸又嚴格:“也不行,哭和笑都不行。” 孟行悠的脾氣被挑起來,瞪著他:“遲硯,你不講道理。” 遲硯挑眉,“啊”了聲,說:“是啊,我今天就是不想講理。” 繞來繞去孟行悠險些忘了重點,她趕緊把話題拉回遠點,正兒八經地問:“是我先問你,你要先回答我的問題,說,你中午讓我留下來到底有什么要緊事?” 遲硯放下筆,雙腿搭在前面的橫杠上,側頭看她,言語間三分吃味七分笑:“沒什么要緊的,哪有你跟那個學長吃飯聊天要緊,我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我喜歡你罷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兒。” 話音落,遲硯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一時怔住。 他精心準備了一上午,沒想到最后這句話會在這種場合說出來。 這不是他在腦子過了無數遍的話,他買來哄小姑娘的甜品也不知所蹤,這甚至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 但單獨練習了那么多遍,這卻是最自然最放松最沒有顧慮的一次。 遲硯說話的口氣跟平時聊天無異,孟行悠一耳朵聽過來,沒有馬上抓到重點:“哦,原來你只是想說你喜歡我啊,我還以為有什么……大事兒……”后面的幾個字聲音越來越小,孟行悠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聲音驟然提高,儼然忘了還在上課這一茬:“你剛剛說什么!!!” 孟行悠最后這一嗓門喊得突然,遲硯坐在她身邊被這么猝不及防一吼,甚至耳鳴了幾秒鐘。 更別提坐在教室里面的同學還有講臺的許先生。 許先生盯他們好幾次了,本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結果孟行悠越來越放肆,甚至在課堂上大吼大叫,他再也壓不住火氣,把課本往講臺一甩,怒吼道:“孟行悠,遲硯,你們兩個在干什么!這是課堂,不是菜市場,給我站起來!” 孟行悠被許先生這一嗓門給吼清醒了,站起來的時候腿有點發軟,身體旁邊偏了一下,得虧遲硯眼疾手快抓了她的手腕,不至于在讓她當著全班人的面摔個狗吃.屎。 許先生看孟行悠這沒正行的樣子更來氣,連話都懶得訓,沖兩人揮揮手:“簡直朽木不可雕也!去走廊站著,別耽誤其他同學上課!” 正合兩人的意,孟行悠還在神游之外,遲硯幾乎把人給半拉半推出去的。 入夜后外面降溫,走廊上的穿堂風呼嘯而過,饒是孟行悠穿著外套也打了一個冷戰。 遲硯不動聲色站到了她前面,用身體擋住了部分風,笑著說:“你剛剛差點把我吼聾了。” 孟行悠漸漸恢復理智,回想剛剛發生的事兒,總覺得沒真實感,她抬頭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然后用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肘,問得有些小心翼翼:“你也戳戳我,我試試是不是做夢。” 遲硯轉身面對她,對視之間,孟行悠竟然不太好意思,平時的囂張輕狂集體掉線,垂下頭嘟嘟囔囔:“你快點,戳我一下。” 遲硯嘴角噙著笑,輕聲說:“手伸出來。” 孟行悠把右手伸出去,又聽見遲硯說:“攥成拳。” 孟行悠又把手攥成拳,正想問他要做什么,遲硯的左拳頭就伸過來,跟她的右拳頭碰了兩下。 不對比感受不強烈,遲硯看著瘦,其實手還是比她大了兩圈。 一個大拳頭一個小拳頭,同時懸在半空中,不知道在做什么,跟兩個星球信號對接似的,傻到不行。 孟行悠莫名想笑,遲硯看她笑也跟著笑,又跟她的小拳頭碰了一下:“還是做夢嗎?” 孟行悠搖搖頭:“不是了。”然后用自己的拳頭碰了碰他的,正要收回來,冷不丁被遲硯反手握住,手心包裹拳頭還綽綽有余。 他明明只穿了一件短袖,可手心還是比她熱。 “我喜歡你不算什么。”遲硯微微收緊手上的力道,垂眸低聲道,臉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你喜歡我,對我來說才是了不起的大事兒。” 第57章 甜度57% 我喜歡你不算什么。 我喜歡你。 喜歡你。 孟行悠好像陷入了一個能無限循環的空間里, 腦子里來來回回都是“我喜歡你”, 還是立體環繞音效一遍又一遍回響的那種。 這個場面她幻想過無數次,次數多到她甚至自信到就算有一天遲硯真的對自己表白, 她也可以很淡定地拋出一句:“哦?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對,就是云淡風輕的逼王口吻。 然而真實發生在自己面前的時候, 她又做了什么? 她在教室里大喊大叫,差點把遲硯給吼聾不說,還又一次被同樣的老師和同一個對象站在這個走廊上。 站到走廊上就算了,她還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讓他幫自己試試是不是在做夢。 天爺啊。 人生第一次被喜歡的人的表白,她怎么可以丟臉成這樣, 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好像很缺愛一樣。 一點!也!不酷!!! 孟行悠花了十秒鐘的時間來思考怎么挽回尊嚴, 用五秒鐘的時間抽出了的手,最后用三秒鐘的時間對遲硯說了一句話:“風好大, 你再說一遍。” 遲硯盯著自己的手,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他抬眼看著孟行悠,說:“孟行悠, 你今天甩我手三次了。” 孟行悠才不管這個, 又重復了一遍:“你快點再說一次。” 遲硯無可奈何:“我喜歡你。” 孟行悠心里美得滋滋滋冒泡,然而嘴上還在逞強:“再說一次, 聽得不是很清楚。” 遲硯對景寶都沒這么有耐心過:“我喜歡你。” 孟行悠眨了眨眼, 眼角眉梢上揚, 笑得像一只小狐貍:“聽清楚了,但我覺得你用晏今的聲音再說一次會更好。” 遲硯斂眸:“孟行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