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吃完宵夜,兩個人打道回府,遲硯把孟行悠送回女生宿舍樓下才離開。 孟行悠前腳剛進宿舍,楚司瑤就神神秘秘地湊上來:“我都看見了,遲硯送你回來的,你們兩個人晚自習下課干嘛去了?” “吃宵夜。”孟行悠放下書包,回答道。 “你們和好啦?” 孟行悠點點頭:“算是吧。” 楚司瑤“嘖”了聲,本想再說兩句,看見陳雨走進來就沒了興致,回座位繼續寫作業。 陳雨一向寡言,今天進來關上門,站在門口遲遲未動,孟行悠和楚司瑤注意到她的反常,抬眼看過去。 楚司瑤最先憋不住,開口問道:“你怎么了?” “施翹,好像要出國了。”陳雨臉上第一次露出一種名為喜悅的情緒,只是看著挺怪異的,“她終于要走了。” 楚司瑤很驚訝:“你怎么知道的?” 陳雨沒有再開口,放下書包,拿著水壺下樓打水,臉上的笑藏也藏不住。 平時沉郁慣了的人,突然活潑起來,并不是什么有感染力的事情。 楚司瑤被她笑出一身雞皮疙瘩,站在原地抖了兩下,無語地說:“她怎么神經兮兮的,怪胎。” “可能是想分享,但是找不到人說。”孟行悠拿出筆袋放書桌上,語氣很淡,“她是熬出頭了。” 楚司瑤沒聽懂:“什么意思?” 孟行悠不打算跟她說那些齷齪事兒,搖搖頭,岔開話題:“沒什么,對了瑤瑤,今天生物作業是什么來著?” 楚司瑤成功被轉移注意力,拿著小便簽走過來,跟她說:“練習冊第32頁的第八、九、十四、十五題,還有第35頁……” * 次日早讀,施翹家里人來了趟學校,給她辦退學手續。 說是全家移民,施翹又是個愛炫耀的,她那幫小姐妹一下課就來教室門口圍著,嘰嘰喳喳說個不行,彩虹屁吹得滿天飛,最后還是教導主任來,把人給轟走了。 孟行悠第一次覺得教導主任的大嗓門是個好東西。 一上午班上都在討論施翹移民出國的事兒,孟行悠對這事兒完全沒興趣。 中午吃飯的時候楚司瑤約她放學逛街,孟行悠想起這周末孟父孟母要回來,不敢隨便答應。 吃完飯回宿舍,孟行悠給孟母打了個電話,無人接聽,她以為信號不好,結果連打了三個都是如此,過了幾分鐘又換孟父的手機打,這個更絕,直接關機了。 老夫老妻了還玩什么失蹤,又過二人世界去了? 周五下午第一節課是許先生的,孟行悠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聽課,唯恐被抓到錯處又去外面站著上課。 課還沒上到一半,賀勤走進來,敲了敲教室門口,禮貌打斷許先生上課:“許老師,耽誤您一下。” 許先生停下來,讓他先說。 賀勤看向孟行悠,對她說:“孟行悠,你出來一下。” 孟行悠走了不到三分鐘,遲硯看見她著急地跑進來,連報告都忘了喊。 孟行悠站在桌子邊,沒進來,壓低聲音對他說,眼眶有點紅:“遲硯,幫我拿下手機,在桌肚里。” 遲硯伸手摸出來遞給她,皺眉小聲問:“出什么事了?” “我爸進醫院了。” 孟行悠的聲音在微微發顫,抓過手機,多余的話沒工夫再說,轉身跑遠,連外套都忘了穿。 第38章 甜度38% 大院的車在校門口等著, 孟行悠前腳一上車就抓著司機問:“叔, 我爸情況怎么樣了?” “急性闌尾炎。”司機發動車子開出去,一邊安撫, “別著急,就是老太太被嚇著了, 非讓你去一趟。” 剛剛去賀勤辦公室接電話,聽見老太太又哭又著急的,說什么你爸進醫院了趕緊過來一趟,孟行悠一顆心都涼了一大半。 她從小遇事兒就特能腦補, 加上中午那幾通沒人接的電話,配合老太太這口氣, 全往不吉利的地方想了,現在聽見是闌尾炎, 孟行悠愣在座椅上,車開出一條街才回過神來, 這遭大起大落,簡直不要太刺激。 車停在紅綠燈路口, 有監控,孟行悠趕緊把安全帶系上, 聲音總算回歸正常頻道:“我爸媽什么時候回元城的?” 司機說:“中午, 回來趕一個飯局。” 孟行悠點點頭,沒再多問, 只催促司機開快點。 到了醫院, 孟行悠給老太太打了電話, 直奔手術室。 老爺子和老太太在手術室門口坐著,孟母在走廊打電話,談工作上的事兒。 她身上還穿著正裝,妝有點花了看起來憔悴不堪,孟行悠看見孟母這個樣子,心里一陣一陣地泛酸,特別不是滋味。 “悠悠,坐這邊來。”老太太是哭過一輪的,眼眶紅得厲害,看見孟行悠外套也沒穿,就一件單薄的中袖,皺眉道,“你這孩子,外套也不穿上,這兩天都降溫了。” “我不冷,奶奶。”孟行悠握住老太太的手,前面手術室外面“手術中”的燈明晃晃地亮著,縱然知道只是一個闌尾手術,心里也難免忐忑,“我爸情況怎么樣?” 老爺子拍拍老太太的肩膀,遞給她一個眼神,讓她別嚇著孩子,收斂點情緒。 “小手術,回頭休息休息就養回來了。”老爺子寬慰了兩句,“都是你奶奶大驚小怪,還把你從學校叫過來,是不是耽誤上課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孟行悠哪還有心思上課,搖搖頭:“沒耽誤,今天下午就兩節課。” 孟母打完電話回來,孟行悠聞到一股酒味,主動站起來,走過去問:“我去買點喝的,mama你想喝什么?” 孟母揉著發脹的太陽xue,中午飯局她多了兩杯,酒喝雜了沒緩過來,送走客戶,扭頭孟父又暈倒,從早上忙到現在,腦子混沌身體也疲憊,硬是撐出一個笑來,讓女兒放心:“買你自己的,我不渴。” 孟行悠伸手抱了抱她,鼻子酸酸的:“對不起mama,我太不懂事了。” 孟母拍著女兒的背:“說什么傻話,人吃五谷雜糧都會生病,別多想。” “要不然我給哥哥打個電話吧,讓他……”孟行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孟母打斷,“不用,你哥事情多,別告訴他。” “可是爸爸他都——” “就是小手術,不傷筋不動骨的,天高地遠,他懶得折騰。”孟母苦笑了一下,“你爸也不愿意給他添麻煩,算了,悠悠。” 家里的關系就像是擰著的毛線團子,理不清可是也不能剪斷。 孟行舟每個月給家里打一個電話,都是往大院去的,平時閑暇偶爾給她打一個,但次數也很少,每次通話時間不會超過三分鐘。 她和孟行舟還是比較適合面對面對掐,真要隔著手機聊點什么,兩個人都詞窮。 至于孟母孟父,一年可能連孟行舟的面都見不到一次,更別說打什么電話。 孟行悠一直以來都是夾在父母和哥哥中間的人,兩邊都能討到好,但僅僅是討到好,想要更進一步,卻是無從下手。 她兩邊都能理解,卻只能眼睜睜看兩邊這么僵著。 孟行悠跟孟母說了兩句,拿上手機去醫院食堂買喝的,這個點兒熱乎的只有豆漿,她買了四杯提上來,等電梯的時候,手機響起來,是一個本地的陌生號碼。 本來不想接,可那邊沒有掛斷的意思,電話響了好幾聲,孟行悠不太耐煩地接起來:“誰啊?” “是我。”怕她聽不出聲音,那邊又補了一句,“遲硯。” 電梯門打開,里面滿滿當當的人,孟行悠沒進去,走到旁邊的安全通道,推開門進去,醫院大廳的喧鬧被隔絕在門外,安靜許多。 孟行悠靠墻站著,問:“你怎么知道我號碼的?” “楚司瑤給的。” 遲硯是上課時間接著上廁所溜出來的,這個點都在上課,周圍靜得很。 他不知道這通電話打得是不是很突兀,只是在想通這個問題之前,就已經拿上手機走出來了。 顧不上那么多。 孟行悠第一次隔著電話跟遲硯說話,她現在腦子亂,沒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嗯”了聲,問:“你找我什么事?” “沒事。”遲硯頓了頓,左顧而言他,“書包作業你都沒拿,這周作業多,還有你的外套。” 孟行悠說:“啊……我知道,我周日早點回去寫……” “可能寫不完,要不然我給你送過來。”遲硯說得急,沒給孟行悠拒絕的空隙,“你在哪個醫院?我放學過去。” 孟行悠怔怔地,心里想的跟嘴巴說的完全不一樣:“二院,門診部那邊。” “我到了給你打電話。”這時廁所有人進來,遲硯拿著手機走出去,順帶問了句,“你爸不要緊吧?” “不要緊,闌尾炎,做個小手術就好了。”家人還在樓上等著,孟行悠不好待太久,她看了眼腕表,反應過來現在還是上課時間,“你回去上課吧,我也……也上去了。” 遲硯說了聲好,掛斷了電話。 孟行悠把手機揣回兜里,坐電梯上樓。 手術兩個小時左右,孟父從手術室被推出來的時候麻藥勁還沒過,一家人跟著醫生進了單人病房,孟母去醫生辦公室聽醫囑,留孟行悠和老人在病房等著。 上次見爸爸還是暑假的時候,兩個月過去,孟行悠發現他瘦了兩圈,還多了很多白頭發,整個人好像老了十歲。 孟父是一向是注重自己形象的,經常開玩笑說,就算七老八十也要做個帥老頭。 不知道他現在照鏡子看見自己的樣子,會不會嫌棄。 孟行悠垂眸,心里好像空得會漏風似的。彎腰給孟父掖了掖被角,老人還在場,她不想表現得太過,得壓著。 在病房陪家人坐了會兒,孟行悠的手機震動起來,她看見是遲硯,走到外面才接起來:“你到了嗎?” “到了,在醫院外面。” 家人都在,遲硯也不方便上來,解釋起來麻煩,孟行悠拿著手機往電梯口走:“我下來找你,等我幾分鐘。” “好。” 遲硯站在門診大廳外面,孟行悠走出來就看見了他。 薄荷綠的書包被他提在手上,有些違和,孟行悠接過書包和外套自己拿著:“謝謝你,還專門跑一趟。” “不麻煩,順路,我去蒼穹音。”遲硯抬眼看她,說,“作業都給你寫便簽上了,周日晚上要交的后面打了勾。” 孟行悠抱著書包,一聲謝謝又要脫口而出,遲硯似乎輕笑了聲,打斷:“我先走了,車還在等。” “行。”孟行悠本想送他上車,遲硯回頭拒絕:“你回吧,不用送。” 孟行悠把步子收回去,說不上哪里不對勁,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一眼,小聲說:“那你路上小心。” 抱著書包往大廳走了一段,孟行悠沒忍住,還是回頭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