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余懷章深吸了口氣。“可現(xiàn)在沒發(fā)證明那議和書的來源,只怕連那議和書也被戰(zhàn)火燃燼了。” “議和書我找到了。”江珝淡淡道。 余懷章驚!“果真?” 江珝點頭。“但是沒有用,連你都鑒別不出真?zhèn)危夷檬裁醋C明他是假的?” “人!”余懷章道,“議和書既然不是假的,能越過魯瓊,寫下這議和書只有一個人,就是叛首黎龐昭!” 他話一聲,歸晚屏息,她下意識看了看江珝,想到前幾日提到驍堯隨軍的事,心中惴惴,也不知道父親知不知曉這件事。 “只要抓住黎龐昭,讓他招供,再加上這份議和書,還有你幾次向賀永年求助而不得的證據(jù),這就夠了。” “這就告賀永年了嗎?”歸晚問。 江珝看著她,深沉道:“不是告他,是告薛冕通敵……” 歸晚猛吸了口氣,她看看父親,見他一臉的淡定,她明白了,他們早就知道了。“他為何要這么做?僅僅是要得到兩浙路?” “得到兩浙路只是他計劃的一部分。”余懷章嘆聲,“得兩浙路者得天下,當(dāng)初他意圖籠絡(luò)我的時候,我就察覺出不對,可我沒想那么多,以為他也不過就是對權(quán)利的貪戀罷了。” 江珝冷哼。“他貪戀的可不只是眼下的這權(quán)利,他野心大著呢,我早便察覺朝中有人與北虜里通外合,敵軍總是能提前預(yù)知朝中軍情,若非我燕軍獨立于樞密院和兵部,恐怕我早就被困沙場了。從雁門之戰(zhàn)開始,我就懷疑到薛冕了,兩浙之亂,杭州失守,更是驗證了我的推測,所以我才堅持要北伐。而且我懷疑金遼勾結(jié),也與他有關(guān)……” 二人商議著,一旁的歸晚沉默了。知道二人談罷,歸晚才又與父親聊起以后的事來。 一個時辰過去,禹佐提醒,歸晚知道父親得回去了,畢竟在侯府他不安全,他也是證人之一,薛冕一直在找他。想到這日子不知還要過到何時,瞧著一臉憔悴的父親,歸晚眼淚又落了下來。 余懷章好生安慰,歸晚才緩過來,一家人分別。 回去的路上,江珝篤定對她保證,這日子不會久了,她定會和父親團聚。歸晚沒看他,唯是留了個淡然淡淡的笑。 可江珝總覺得哪不對,待二人回到檀湲院正房后,他問及了。 歸晚想了想,平靜道:“所以他們說得沒錯,你娶我真的是為了利用……” 第58章 心魔 歸晚想了想, 平靜道:“所以他們說得沒錯, 你娶我真的是為了利用……” 江珝愣住,望著她不知所措,他是慌了嗎? 歸晚沒忍住, “噗”地笑了, “我逗你的,瞧你嚇的。” 江珝長出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又誤會了。” “我沒誤會啊,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利用我的,你和薛青旂扣住驍堯一樣, 把我攥在手里為的也只是我父親而已。”歸晚哼聲,笑道,“你本是想把我捏在手里, 可是呢……哼,最后還不是栽在我手里了,云麾將軍!” 她小拳頭攥緊了,示威似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江珝挑眉, 大掌抱住了那只小手。“對, 一物降一物,我就是被你個小妖精降住了!”說罷, 他攔腰將她抱來了起來,直直朝稍間去。 “江珝,你干嘛!” “你說呢?事還沒做,可不得繼續(xù)!”說罷,他不僅稍間的門, 連明間的門都被鎖得死死的,一人不留,生怕再來個破功的…… …… “你瘋了!” 云熙院,江珩指著嚴(yán)夢華大吼一聲。 嚴(yán)夢華冷眼看著他,哼道:“是我瘋了,還是世子爺您瘋了?” “你什么意思!” “還用問嗎?江珩,你真行啊,先是有孕的錦湖,接著又是余歸晚!連嫂子你都敢惦記,你到底有多齷齪!” “你住口!”江珩吼道。可看著一臉得意的嚴(yán)夢華,他笑了。“對,我是喜歡我二嫂,那又如何?在我二哥娶她之前我便與她相識了,只是那時我沒找到她人而已,若不是二哥匆匆娶了她,她可能現(xiàn)在就是我的妻子,便與你任何關(guān)系都沒有了,世子夫人,哼,這輩子你也得不到了!” “江珩,你無恥!”嚴(yán)夢華憤怒道。 江珩冷哼。“我無恥還是你無恥,我是喜歡她,但我并未非分之想,是你……” “喲,世子爺,您可真敢說啊!你還說你沒非分之想,你若不想,錦湖如何解釋?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時如何來的!” 傷口徹底被扒開,江珩僵住,連呼吸都變得微不可聞。心底最后的防線坍塌,也沒什么好顧忌的了。他陰冷道:“嚴(yán)夢華,我不說,你便真的當(dāng)我傻嗎?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你刷的伎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嫁我,無非是攀附沂國公府,你所在乎的無非也就是這個世子夫人的名聲而已。好,我給你,我也僅給你這個名聲,別以為你能威脅我什么,出了這間房,你若是敢說一句,你信不信,我讓這世上再無淳安侯府!” 嚴(yán)夢華徹底驚住了,她癱坐于地,淚簌然而落。 江珩低頭看著她,沒有一絲的憐憫,甩開衫裾,邁過她走了。 可出了門的江珩便長長地吐了口氣,其實他也不清楚事情怎么就到了這個地步。他承認(rèn)自己喜歡二嫂,這種感覺應(yīng)該是在寺廟第一次相遇便有了,只是他還未察覺,再次見到她明白這種感情時,她已經(jīng)成了他的二嫂,所以他壓抑自己,告訴自己他并不是喜歡二嫂,只是對她有些好感而已。可是這種壓抑,如洪水猛獸,根本壓不住的,到頭來他把身周的事情處理得一團糟。 心魔啊,心魔…… 誰心里不是有魔性存在呢?嚴(yán)夢華的心魔此刻更加恣肆。她是家中的寵女,她想要星星,雙親不敢給月亮。長這么大,她何嘗被誰這般踐踏過,她不能忍受。她得不到的,也別想讓別人得到,自己吃的苦,定要讓人加倍償還! “冬青,去西廂,把錦湖給我叫來!” …… 今年的雪尤為多,三十那日,又下雪了。只不過洋洋灑灑,落地便化了,連個蹤跡都尋不到不說,化成了泥水,臟了院子里的青石板。 仰望天空,是如絮白雪,可落在地上,卻沾染了一身的污穢,沒個好歸宿。歸晚站在抄手游廊中,伸手出接著雪花,有點不舍得它們落地了…… 江珝站在她身后,也探出了手,可雪花落在他手心里,化成一一水露。 “真想看看大雪紛飛。” “好啊,帶平定北方,我?guī)慊赜闹荨!?/br> 歸晚笑了,這話他好像說過一次。“就怕你平定北方時,我都老了。” “你對我這么沒信心啊。” 歸晚笑了。“不是沒信心,是我太著急了,我也想與你同行。你駐軍山陰,我侯你于雁門;你攻入蔚州,我便侯你于山陰,我總是能離你一座城的距離,若想你了,我騎馬就能去見你……可現(xiàn)在呢,一封信就要往來一月……這一年才有幾個月啊……只怕你出征兩次,再回來你兒子就不認(rèn)識你了!” 江珝沉默了,手輕輕放在她已經(jīng)高聳的小腹上,快八個月了,眼看著小東西就要出來了,他卻也要走了。他這個父親,可能從一開就是注定不稱職…… 心里如是想,事實更無奈。游廊盡頭,二門出,突然出現(xiàn)個人影,躲躲閃閃。他不敢露面,歸晚可把他認(rèn)出來了,是曹副將! 他一出現(xiàn),事必緊要。大年三十也不放過將軍,他可不是怕將軍那位小嬌妻不高興,所以猶猶豫豫,在這踟躕半天了。 瞧著他那為難模樣,歸晚心里就解氣,誰叫他一開始不待見自己,連夫人都叫得極勉強,好像只有江珝怨怒自己,他才高興似的!若不是怕耽誤江珝的事,她還真不想放江珝走,就讓他在那憋著! “去吧,早點回,今晚還得去東院和祖母吃團圓飯呢!”歸晚囑咐著,撣了撣他肩頭的雪,便讓他去了。 一直目送他出了二門,歸晚才緩緩舉步回房,可還沒走到門前,便聽茯苓匆匆忙忙從角門處跑了進(jìn)來,嘴里喊著小公子!她乍然瞧見歸晚,忙跑過來問:“表小姐,小公子可回來了?” 第59章 入甕 “沛兒嗎?沒有啊。”歸晚納罕問, “怎么了?” “小公子說要玩捉迷藏, 我就在園林陪他,也不知道藏哪了,這都小半個時辰了, 還沒找到人!” “怎么是你陪他?齊嬤嬤呢?” “今兒三十, 齊嬤嬤回睦西院看大夫人去了,便把小公子交給蓯蓉,蓯蓉一直陪著小公子和表少爺讀書,讀了一個上午, 我瞧著小公子怪累的,就帶他去園林轉(zhuǎn)轉(zhuǎn)。”茯苓解釋道。 歸晚無奈。“玩捉迷藏也不能在園林啊,園林那么大, 這還是冬天下著雪,他萬一摔在哪,你瞧不見他,凍著了怎么辦。這都半個時辰了你才知道回來找人, 我該說你點什么好呢!” 茯苓被訓(xùn)得不知如何是好, 聽到歸晚的聲音,房里人都出來了。歸晚吩咐大家都去找找孩子, 讓茯苓去睦西院找找,自己帶著林嬤嬤去東院,看是不是孩子半路被老太太接去了。 大伙分頭去了,歸晚帶著林嬤嬤走得有點急。林嬤嬤安慰她,小公子不會丟的。 他當(dāng)然不會丟, 歸晚心里明白,她就是怕這孩子又被三房的江瓊捉弄。還有便是,這段日子發(fā)生太多的事,她總怕會牽扯到孩子…… 二人特地從睦西院門口拐去的,茯苓剛找到齊嬤嬤,齊嬤嬤并沒瞧見江沛,但聽聞沛兒不見了,她急得慢院子地去找。茯苓則一同跟著歸晚去東院,路上雪花下得越發(fā)的疾了,隱約地瞧見對面好似有人緩緩而來,走進(jìn)了才瞧清,是錦湖和她身邊的小丫鬟巧喜,二人見了歸晚,忙揖禮。 “二少夫人這是去哪?” “小公子不見了,我們?nèi)フ宜 避蜍叨嘧斓馈A謰邒哙亮怂谎郏樣樴渎暋?/br> 錦湖皺眉,關(guān)切道:“小公子?這大雪天的,會跑哪去?” 歸晚搖頭,倒是錦湖一旁的巧喜道了句:“方才咱給二夫人送繡囊的時候,我好像是瞧著小公子了。” “在哪?”錦湖問道。 “園林啊,假石山呢。” 巧喜話一出,茯苓立馬點頭,拉著她道:“對對對,我們就在那玩的,你可看見他往哪去了?” “往哪去了……”巧喜努力回憶,恍然道:“他好像是朝暖閣去了。” 茯苓笑了。“我哪都找了,唯獨暖閣沒找,對啊,許他就藏那了!”說著,她轉(zhuǎn)身便走。歸晚帶著林嬤嬤跟上,錦湖站在身后殷勤問:“我要我隨二少夫人同去?” 歸晚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謝過,你忙去吧。”說罷,帶著林嬤嬤朝園林去了。 然沒走多遠(yuǎn),歸晚忽而駐足,漠然回首,雪花飄灑,朦朧中她望著那兩個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她冷哼一聲,對嬤嬤道:“我和茯苓去吧,嬤嬤回去幫我找個人。” 林嬤嬤不解,看了眼茯苓,叮囑她照顧好小姐,便朝著園林的東門去了…… 茯苓攙著歸晚,猶豫道:“表小姐,不若您先和林嬤嬤回,我自己去就好,估計一會她們也會找到園林來的。” 歸晚笑笑。“去,干嘛不去,人家不是都說孩子在那了。” …… 睦西院沒有,東院沒有,連西院也沒找到人,整個公府都知道了。歸晚極重視這孩子,礙著江珝的面子,誰也不好不出去找,聽說人是在園林丟的,大伙都來了,包括二夫人和嚴(yán)夢華,她們都快把公府繞遍了,若是這孩子再找不到,那可真就是邪了門了。 嚴(yán)夢華隨著婆婆朝假石山走,不知因何,老太太也出來了,還沒待問清,三夫人也趕到了。宋氏一臉的不耐煩,埋怨著不過是個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兒子,便是自己兒子出了點什么事,也沒見這么興師動眾過。 大伙朝著一出走,聽聞錦湖身邊的巧喜道,瞧見孩子好似在暖閣,幾人便朝那去了。 暖閣不過就在假石山身后,轉(zhuǎn)個身邊到了,還沒進(jìn)門,便聽聞暖閣里似有低語聲,二夫人方向去推門,卻被嚴(yán)夢華攔住了。她輕巧登上臺階,往里一瞧,整個人僵住—— 里面,一身穿玄色深衣的男子,懷里正摟著個女人,女人的白裘大氅垂掛在一側(cè)的座椅上,夾襖不整,二人好不親密…… 望著這一幕,嚴(yán)夢華哼了聲。轉(zhuǎn)頭便是一副委屈至極,心寒透頂?shù)谋砬椋忄忄馀芟铝伺_階,跪在了二夫人面前。“母親,我有話要和您說!” 二夫人驚訝,忙去攙扶她,關(guān)切道:“你這是做什么,有話好好說。” 嚴(yán)夢華委屈得淚跟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而落。一旁的三夫人冷道了句:“怎么,看到什么不該看的了。”說著,見嚴(yán)夢華臉色更加難看了,她又道,“喲,不會被我說中了吧!怎么著,那里面不是江沛?是……”她話沒說全,也伸脖瞧了一眼,可不就見到兩個人影。 “母親,我一直想和您說,世子爺他不知道又瞧中了府里的哪一個,常背著我在外面幽會。我?guī)状瓮v過,若是有中意的,我不反對,只要他別不離我就好,可詢問幾次他都不肯開口,也不知那人到底是誰……” 話到這,云氏好不尷尬。兒子和兒媳不和的事,她早就聽說了,據(jù)說最近鬧得還很兇,她也猜測許是兒子心里有人,還正想找他談?wù)劊裳巯聟s給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這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還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她有點怨嚴(yán)夢華不留情面了。可這若是真的,確實兒子對不住人家,她也不好指責(zé),只得順著道:“你的意思是,這房里便是江珩與那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