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沈栗隔著很遠看到時就嚇得渾身一顫,臉色蒼白,手臂抑制不住的發抖。阿揚臉色也微微泛白,他拍了拍沈栗的肩膀,聲音很輕,“去看看吧。” 阿揚膽子大些,上前探了探那人鼻息,對著沈栗搖了搖頭。 沈栗臉色越發難看,幾乎沒辦法靠那尸體太近。 沈栗掏出手機報了警。 警察趕到檢查了現場,帶兩人去錄了口供。 死者似乎是一位山林看守,死亡時間大概在夜里,致死原因是頭部的鈍擊,死后被人拋下山林。 兩人錄完口供就回了家。 阿揚不放心沈栗就跟著去了沈栗家。 沈栗臉色不太好,勉強扯起一個微笑:“我沒事兒,就是第一次見到這兒凄慘的尸體有點兒嚇著了。” 阿揚道:“真沒事?我走了你晚上敢一個人睡覺?” 沈栗:“我可以抱著蛋撻。” 阿揚道:“算了,還是我在這兒陪你一晚吧。” 兩人在山上折騰了一上午,又去警局待了一陣,已經錯過飯點兒了,加上之前在山上所見,沈栗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他自己不吃但不能讓阿揚也不吃,于是問道:“中午想吃什么,我給你做,松鼠桂魚晚上再做吧,現在做等熟了也成晚餐了。” 阿揚本來想說不吃了,但是看沈栗這樣還是決定給他找點兒事轉移轉移注意力,道:“想吃炸醬面。” 沈栗答應:“行吧,等著。” 沈栗從冰箱里拿出攪碎的rou餡,蔥、洋蔥、姜、大蒜,黃瓜洗干凈。 洋蔥切丁,姜去皮切末,大蒜蔥段切碎黃瓜擦絲備用。 沈栗常年做飯,練了一手好刀工,噠噠噠速度又快切的又均勻,一陣就把東西備好了。 鍋預熱加油,rou餡下鍋炒至金黃,倒入姜末、蒜末、蔥碎翻炒,香味漸漸蔓延了整個廚房。再依次加入鹽、生抽、老抽,甜面醬,最后加入五香粉大火翻炒一陣。 沈栗動作不停,翻炒攪拌,鍋上溫度又高,很快鼻尖上就冒了薄薄的一層熱汗,沈栗仔細控制著火候,翻炒片刻加入半碗水大火燒開,小火加蓋燒十分鐘。 另起鍋加水燒開下面條,沈栗因為心思都在火候上,沒有空去想山上的事兒,身上又出了一身的汗,像是吸足了陽氣,反倒不怎么害怕了。 這驚懼一去,身上的正常生理反應都回來了,被炸醬的香味勾引,沈栗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 他索性多下了一份面,好在自己炒的醬夠多。 面條煮熟撈出放進兩個大碗里,這時另一個鍋里正煮著得醬也差不多了,沈栗打開鍋蓋看了一眼,rou色紅亮,吸足了醬汁,香味四溢,勾人的他肚子又咕咕叫了兩聲,關火出鍋。 沈栗先抓了兩把黃瓜絲,擺在面的一邊,另一邊淋上炸醬,兩碗鮮香誘人的炸醬面就做好了。 沈栗叫了阿揚來端面。 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前,阿揚看著色澤紅亮肥瘦適中的炸醬面,吞了口口水,用筷子把醬和面攪拌均勻,也顧不得燙,就吃了一大口。 好吃!阿揚愉悅的瞇了瞇眼睛只沖沈栗比了一個大拇指,嘴上飛快吃著面,再沒有說話的空。 沈栗見阿揚這么捧場,發自內心的歡喜,阿揚大口吃面的樣子引得他也胃口大開,兩碗面被兩個人吃的干干凈凈,熱乎乎的面下肚,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層汗,舒服極了。 沈栗這下喂飽了肚子,身上熱乎乎的舒服了,也就不怕那山上的事了。 阿揚見他神色恢復自然,也能跟他繼續說笑了,知道沈栗這是好了,于是放了心,不過他今晚還是不打算走,沈栗一個人住,晚上萬一再被什么嚇著,想起糟糕的事情怎么辦呢。 吃完飯阿揚主動去洗了碗,又跟沈栗要了衣服,去客房洗了個澡,鉆上床補覺。 沈栗一時睡不著,跑去畫室畫畫,這能讓他靜心。 晚上沈栗按約定的給阿揚做了松鼠桂魚,阿揚在沈栗家睡了一晚,見沈栗晚上沒做惡夢,睡得也好,總算放心,第二天就急急的跑回了工作室,說是出了點兒小狀況。 山上的事似乎只是個小插曲,生活還是如往常一般繼續,流水一樣的寧靜平和。 讓他心池產生漣漪的那個人最近似乎陷入了閉關狀態,沈栗上次跟他通話還是在十天前。 雖然顧易不說,但是沈栗能察覺出來,顧易這部戲,拍的艱難。 平日里的交談中,沈栗能夠感受到顧易的狀態。與眾多前輩合作,演技的碰撞磨合之下,顧易越來越有壓力,他沒有野心,但他極度驕傲。這樣的驕傲在某些時候,讓顧易對自己的要求說的上是苛刻。顧易也在打磨自己的演技和心境,他有所進步,但是他自己并不滿足,這段時間以來他似乎陷入了瓶頸,最后一次視頻顧易即使掩飾著疲憊,但他眼中的紅血絲沈栗又怎么看不出來。 沈栗很擔心顧易的身體,但他卻沒說什么照顧好自己的話,既然顧易想讓自己覺得他很好,那自己就這么表現吧,就算他一遍遍的叮囑顧易照顧好自己顧易也聽不進去。 顧易身邊的小張、小陳都是可靠的人,照顧顧易是他們的工作內容之一,沈栗用不上擔心太多。他只怕自己過多囑咐會給顧易平添壓力,他已經夠累的了。 這日沈栗閑來無事做了些牛rou醬,大塊的牛rou粒酥軟香醇,醬汁辣而鮮香,蒸一鍋米飯,拌著吃沈栗能吃一碗,都不用炒菜。 他把剛得的一整塊牛rou都做成了牛rou醬,想著自己吃不上,就找了幾個玻璃瓶裝滿,帶著蛋撻去村里跑了一趟給幾位常照顧自己的爺爺奶奶叔叔嬸嬸送去。 最后一位是張大爺家,張大爺最愛蛋撻,說這狗生的靈性,懂人話,所以沈栗每次外出都把蛋撻托付到張大爺家。 張大爺家里有人,是村里的一位伯伯在作客,兩人喝著茶水聊著天,見沈栗進門就招呼沈栗坐下說話。 沈栗問了好,把東西交給張大爺的老伴安嬸子。 嬸子樂呵呵的接過東西,打開聞了聞,笑著夸道:“你這孩子真是心靈手巧,做出來的東西最好吃了,你等著啊,嬸子這里新得了一些海貨,你捎些回去,也省的你大爺再跑一趟。” 沈栗笑著應了,也沒推拒,這些年早就習慣了這種模式,客套反而傷人,他這一路走下來,原本拎著牛rou醬的袋子里已經換成了各家給的東西。 有新鮮的水果,有蔬菜還有一塊羊rou,甚至還有新的一塊棉紗布。 安嬸子給沈栗裝了一小袋子的扇貝和對蝦,“放在這里,走的時候別忘了。” 沈栗點點頭,被張大爺和那位伯伯拉去聊天。 沈栗聽了一陣才知道他們說的還是他半月前在山上碰見的那事兒。那位伯伯兒子正好是警察,對這事兒了解的就多些。 張大爺拉著沈栗道:“孩子,你聽說沒有,山上死了個人。” 沈栗點了點頭。 張大爺一臉惋惜道:“造孽呦,以后上山可得仔細著點兒,你一個人啊,可得帶著點兒防身的東西啊。” 沈栗笑笑道:“大爺,沒事兒,我從小就在山上長大,山上熟悉,一般人還奈何不了我。” 對面的伯伯聽沈栗這么說,滿臉不認同:“可不能大意,那山上死的人還是山林看守,他對著山就不熟悉了?就是得小心些。” 張大爺道:“哎,造孽,死的那個看山的是隔壁村的,就住在我連襟家前邊兒那條街,家里兒子不孝順,打十八歲出去就再也沒回來,連個音訊都不往家遞,也不寄錢,就剩老兩口。他老婆還有病腿不大好,就靠他這點兒工資養著,你說說,這以后怎么辦?” 沈栗道:“她這種情況,村里不幫襯幫襯?” 張大爺道:“倒不是沒有錢過不下去,她沒了兒子又沒有了老伴,就自己一個人,身子還不好,日子怕是難過。” 沈栗睫毛微微顫動,眼圈泛紅,他是子欲養而親不待,別人雙親俱全卻不聞不理,知道這世道向來不公,可這心中怎么也意難平。 張大爺看沈栗這孩子眼眶泛紅,猜他是想起他爺爺了,可憐他當年在連他爺爺最后一面也沒見著,想是聽說有人不問雙親心中難受了吧。 當初他回來沒能見到爺爺最后那一面,以至于心情崩潰哭的撕心裂肺,村里的人大多數在場都為這孩子揪心,沈栗這幾年心中艱難,村里人也知道。張大爺給對面伯伯打了個顏色,那伯伯連忙轉了話題:“據說殺人兇手就是那往山上放夾子的缺德貨。 ” 張大爺:“還這么大膽,放夾子還敢殺人?” 那伯伯嘆了口氣,“那看山林的晚上吃撐了拿著手電去散步消食,遇見有人放獸夾,他性子又剛直,生氣上火作勢去抓他,放夾子的外地人以為是來抓他的,害怕之下起了兇性,用石頭打死了他。人死了知道害怕了,拖著扔到了那溝底里,還清了清痕跡。撒腿跑了,跑外地去了都,他不敢做飛機、高鐵,怕身份證有記錄,就坐公交坐大巴加腿走,抓到人的時候都快出省了。” 張大爺跟著感嘆一聲:“這些外地人,就是兇性大,害怕就敢殺人,了不得了不得,就該槍斃。” 伯伯道:“也算是因禍得福,這個人正好是那個放夾子的那伙子人的一個小頭目,他全交代了,包括怎么捕狐貍,怎么賣、往哪兒賣、領頭人是誰,住在哪兒,都說了,警察那天來了個突圍,給一窩端了,這下罰錢的罰錢,坐牢的坐牢都現在一個沒出來,都拘留著呢。” 張大爺恨恨地說:“活該!缺德的玩兒意兒,狐仙爺保佑,說了狐貍不能動不能動,非不聽,倒霉了吧。就該把他們都抓了,都關進去一個不放出來。咱山上的狐貍都要被他們弄的絕種了!傷天理的玩意兒!” 沈栗道:“以后再也不能有人敢往山上放夾子了,不過還得小心,也不知道夾子清干凈了沒有,我一個朋友上次就在山上叫夾子咬了腳,他那么健壯個大小伙子都骨裂了,大爺你們更得小心。” 對面伯伯笑著調侃,“放心行了,你張大爺惜命著呢,他還要等著抱他重孫子呢,沒看他現在走路都用腳摸索著走。哈哈哈哈。” 張大爺被伯伯調侃的臉色漲紅:“我怎么了我,我小心我長命百歲。” 沈栗也跟著笑了笑,又跟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就帶著蛋撻離開了。 沈栗回了家,給阿揚打了個電話,把聽來的事兒跟阿揚說了說,阿揚也跟著心疼那位失去老伴的老人,“我們既然碰見了這事兒,也是有緣,要不給她寄些錢過去吧,就說是她兒子給的。” 沈栗道:“也好。” 沈栗自從那天聽說了那老人的事之后,許多天都打不起精神來。 顧易中途和他開過一次視頻,沈栗把事情簡單的跟顧易說了說,沒說自己遇到尸體這件事,怕他擔心,只當自己聽說來的,感嘆了一番。 顧易安慰了他兩句,沈栗能看的出顧易的心情好了許多,想來是找到突破瓶頸的辦法了。 其實他從上次去看望顧易開始就覺得顧易有些不太對勁,顧易還是顧易,但是他身上似乎多了些別人的什么東西。 就像,就像顧易抱著他在旅館內做的那些,羞、羞人的事,這不太像顧易。 雖然顧易是個臉皮很厚的人,但是沈栗知道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個非常純情的處男的...而在旅館內那些嗯...油膩的手段,不像是顧易的段位。 就好像顧易這個青銅被驟然拔苗助長到了王者,這中間的不協調感非常的明顯。 沈栗現在想想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像是顧易身上多了另一個人的痕跡。 沈栗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于是給阿揚打了個電話,阿揚聽完后,道:“我聽說有種表演方式會讓演員產生共情,就是說,顧易可能當時沒從戲里出來,他身上另一個人的痕跡,很可能是阿峰。” 沈栗想,他可能是關心則亂了,連這個都沒想到,心陡然落地,但忽然又提起來:“他萬一一直出不了戲怎么辦?” 阿揚道:“你不是說他之前一直處于瓶頸嗎?你說那瓶頸會不會就是這個?” 沈栗覺得有可能,如果真的如他們所想,那顧易應該是找到走出來的辦法了。 應該沒事,沈栗安慰自己,沒聽說那個演員入戲了出不來的,應該沒事。 第二十九章 “栗子啊, 和我去普吉島吧。” 沈栗怔了怔, 阿揚幾乎從不約人出去玩, 但轉念一想又想明白了,大概還是怕他亂想。沈栗心里暖暖的,眼眶微微發紅, 他聲線有些不穩,用輕快的語氣道:“好啊。” 沈栗放下手機抱過蛋撻, 把臉埋進他柔軟順順滑的毛上蹭了蹭, 留下微微濕意, 他命格硬,親緣淺, 但上天終不曾虧待了他, 他有身邊總有那些善良又溫暖的人, 能延續他從爺爺那失去的溫暖。 他何其有幸有阿揚這樣的朋友。 他何其有幸有村中這樣一群沒有血緣關系的長輩。 沈栗眼中泛著水光, 嘴角掛著笑, 他從蛋撻身上來, 點著蛋撻的鼻子,聲音微微顫抖,“蛋撻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順村里的長輩還有你阿揚叔叔, 知道嗎?” 蛋撻歪著大腦袋“嗚嗚”。 沈栗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小聲喃喃“一定要對他們好...” * 沈栗和阿揚在普吉島玩兒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