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顧易道:“你去。” 沈栗道:“那你呢” 顧易道:“我不在場。” 沈栗翻了個白眼道:“行吧。” 顧易道:“知道怎么說嗎?” 沈栗點點頭。 “累死了,回去吧。” “恩。” 兩人慢慢得往下走著,顧易突然想起什么道:“這里的狐貍這么丑,應該不是二級保護動物吧?” 沈栗道:“騙他們的。” 顧易點了點頭,“果然是近朱者赤。” 沈栗噗呲一下笑出了聲,“要不要臉了你,墨蛋。” 顧易臉一黑,“你再說一遍。” 沈栗后退兩步:“沒錯,你現在這個臉色更像了。” 顧易冷笑一聲上前用胳膊夾住沈栗的脖子往懷里帶,伸手在沈栗額頭上作勢要彈他腦瓜崩“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地告訴我你剛才說了什么。” 沈栗被顧易夾在胳膊窩里,鼻息間全是顧易的味道,他的臉不禁漲紅了兩份,暈乎乎的想,真是奇怪,為什么顧易穿的這么厚都能聞到他的味道。“啊”他正胡思亂想呢,腦袋上突然一痛,顧易木著一張臉看他“最后一次機會。” 沈栗怒而奮起,抓住顧易的手湊到手邊“嗷嗚”一口。 顧易手上一痛,力道一松,沈栗一個矮身從顧易胳膊下逃脫。 顧易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兩個彎彎的牙印整齊的排列著,“嘶,沈栗,你完蛋了...啊!” 顧易帶著一臉“快來跪下求我饒恕你的”表情一腳踩進了捕獸夾里,見證了這一幕的沈栗的心情是非常復雜的。 如果這個獸夾只是毫無傷害力的擺設沈栗會毫不猶豫的笑出聲,但這是真的獸夾,是帶著鋒利鋸齒和強大咬合力的能讓狐貍甚至是鹿都喪命的獸夾。 沈栗笑不出來,當他看到汩汩得鮮血慢慢滲透顧易的褲子,看到顧易慘白著一張臉跌落在地的時候他連手都開始顫抖。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這里會出現獸夾,如果他知道,他怎么會把顧易往這里帶。 沈栗顫抖著手,找到木棍幫顧易把獸夾撬開。 獸夾上除了銹跡斑斑的污漬還有顧易的血,沈栗慘白著一張臉把顧易的褲腳卷起,顧易的腿須rou模糊,傷痕極深,皮rou外翻。 沈栗手忙腳亂的從背包里翻出消毒水、止血藥,因為顫抖幾次都沒能打開瓶蓋。 顧易疼的手都在抽搐,卻騰出手來撫上沈栗的臉,聲音虛弱:“哭什么,給你一次笑我的機會。” 第十七章 顧易這輩子第一次坐警車目的地竟然是醫院。 來的兩個警察年紀不大,年紀小的那個來了就盯著顧易瞅,半天了才試探的問沈栗道:“這是顧易吧。” 沈栗當時不知道該說是還是不是只能強裝沒聽到。 小警察見沈栗這模樣就有了底,雖然仍然想不明白顧易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偏僻小縣城的山林里,但是已經肯定這就是顧易。 顧易的腿顯然不能輕易挪動,沈栗與警察把顧易架上車送去醫院。途中不開車的小警察眼睛一直偷瞟顧易,眼中的激動幾乎都要冒出來,若不是看在顧易受傷不輕的份上,恐怕早就沖過來與顧易要合照了。 路上閑聊的時候,沈栗把山上的情況以及顧易受傷的原因全數告訴了小警察,小警察撓了撓頭發也是一臉無力道:“這種事我們接到好幾次了,這山附近不只你們一個村子,他們也不獨在這片放捕獸夾,他們的足跡其實遍布了整個山脈。 ” 正在等一個紅燈,開車的年紀大些的警察些也插話進來道:“我們懷疑他們已經形成了不小的組織,不然要靠三四個人想要把整片山都放上捕獸夾,顯然不可能。應該是幾個人負責一片,收獲的獵物交到一處同一處理。” “之前接到的幾起報警有兩起是因為被捕獸夾傷到。其中一起是小孩跟著老人去山上玩,小腿直接被捕獸夾咬成了骨折,另一個是一位老人,比這位同志能輕一點兒,不過老人身上沒帶聯系方式,等自己走下山,傷情反而惡化了,到現在都住在醫院呢,大半個月了,家里挺著急的。” 沈栗皺眉道:“之前的幾起報案都沒查出什么來嗎?” 警察嘆了口氣道:“咱這小縣城的又不像那些大城市似的到處都有監控,這片老林子也沒開發,還在郊外,就更不用說了。上個月那老人出事兒后,我們找人在那蹲了大半個月,那群人很警覺,發現有警察的就能一直縮著不出來,直到我們的人撤了再出來。” 沈栗道:“難道就沒有辦法嗎?” 警察發動了車子嘆了口氣,“能有什么辦法,已經報上去了,但是這些野兔野狐貍的都不是什么保護動物,也不怎么稀罕,其實這附近的村民也不怎么在乎這些狐貍,主要是生氣人容易被捕獸夾傷到。沒有好的解決方案,上面的人也不好批復。” 沈栗道:“就這么放任嗎?” 警察道:“已經跟山林看守聯系了,說會派人定期清理,做好警示牌之類的。但是作用也有限,山林看守才幾個人,哪里忙的過來,只能提醒村民注意了。” 車廂里沉默了下來。 顧易臉色慘白,聲音虛弱,卻仍是一番傲慢的樣子,輕叱一聲,“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在出口處和事發頻繁處安置攝像頭。 小警察訥訥道:“不是沒有按過,只是他們見到攝像頭的紅燈就繞著走,幾天后就從后頭破壞了。” 顧易臉色愈加難看道:“他們的行為已經構成了違法犯罪行為為什么不想辦法解決?” 小警察聞言漲紅了脖子,梗著脖子說:“正在想辦法。” 顧易輕哼一聲不再說話。 沈栗見拍了拍顧易的的手,小縣城里的警察很多地方跟不上去,亦有自己的難處。 小縣城唯一比大城市好的地方就在于堵車并不那么嚴重,下午四點半左右還不是下班時間,路上的車更不多,是以大概半個小時左右顧易就被送進了醫院。 沈栗幫顧易戴上帽子,盡量遮擋他的臉,匆匆的將顧易推進急診室。 顧易的腳腕處傷得不輕,輕微骨裂,縫合了五針。 醫生要求留院觀察幾天,顧易不同意。 小縣城的縣醫院條件有限,沒有單人間,若要住院只能與多人合住,顧易的身份特殊,不便于暴露人前,病房里探病的人來人往,被人認出是吃早的事,根本不適合顧易養病。 沈栗去求了主治醫生,醫生是個年紀挺大的老人,似乎是不常看電視,倒是沒有認出顧易的身份,但是他多多少少能從小護士的激動里看出這位病人身份不一般。 主治醫生犯了難:“不巧,醫院里現在空的病房不多,即使能給你們安排上沒有人的病房,你們也要做好隨時有人入住的準備。” 沈栗感激不盡:“只要先找到一處沒人的病房住上一陣就好,到時候再想辦法。” 醫生道:“那行吧,我想幫你們找一間。” 沈栗道:“謝謝醫生,麻煩您盡量安排靠里側的床位,到時候,萬一有人進來,也好拉上簾子,能防一段時間也是好的。” 醫生給安排的病房是六人間的,恰好最后一位病人今天剛剛出院,醫生將顧易安排最靠窗的床位。 沈栗向醫生致了謝,問了注意事項后,又去與護士溝通,麻煩護士不要將顧易的行蹤透露出去。 小護士年紀不大,激動的嘰嘰喳喳的樣子,小雞啄米似的連忙點頭,一會兒打聽顧易沈栗的關系,一會兒感嘆顧易比電視上好看。 沈栗謊稱與顧易是遠方親戚,這次是路過這里,不巧出了事。 待與小護士告別后,沈栗摸了摸頭上的汗,關上門,將床簾緊緊的拉上。 顧易躺在病床上,一直腿被高高的架起固定,手上打著吊瓶。 沈栗坐在顧易床邊,“麻醉消了嗎?” 顧易搖搖頭。 沈栗道:“這里的味道不太好,先委屈兩天,如果...” 顧易知道沈栗要說的話,卻故意道:“錢不夠我卡里有。” 沈栗道:“我雖然掙得不如你多,但這點錢也還不至于讓我為難。你知道我要說什么...” 顧易道:“我不想聽。” 沈栗打斷:“你不想聽我也要說。你出來住了這些天從沒見你和什么人主動聯系,我不知道你與家里出了什么問題,但是你總不能一直逃避,你知道這樣解決不了問題,為什么還要干耗下去。” 顧易不看他,是啊,為什么啊,他在世界的許多地方都有房產,他為什么不去他的私人小島、為什么不去住海邊別墅、為什么不去意大利田園小鎮的花園,他為什么要逗留在這個經濟落后的小縣城,賴在別人家里,為什么呢,他以為他知道的... 沈栗狠著心,道:“回去吧...” 他心里一直視這三個字為洪水猛獸,他一直以為說出這三個字會艱難無比,不下于一場艱難的戰役,但其實真正說的時候才發現,這樣輕松,這樣簡單,就像一直憋著的一口氣,終于呼了出來,那一刻是如釋重負,而不是悵然若失。 或許,在很久以前,在沈栗第一次在大屏幕上看到顧易的臉時,他就徹底的洞悉了一件事,顧易永遠不會屬于他。 又或許是在更早之前,在沈栗后悔了從外地趕回學校卻發現顧易離開時,他就明白了這件事,于是在那一瞬間他撕裂了將將開始的青春,他在那一刻迅速成長,迅速成長的代價就是他背上了擺脫不開的陰影。 顧易的離開是沈栗向成長的妥協,并不是所有人都欣賞成長后的模樣,所以顧易成為了沈栗求不得忘不掉的不甘。 顧易的出現固然令他驚喜,但又何嘗不令他絕望。顧易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同樣也是他花了將近十年都沒擺脫的夢。 沈栗一直知道顧易遲早會走,與其自欺欺人的拖延時間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倒不如找到合適的時機提出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留久了傷害的還是自己。 顧易低著頭,扯了扯嘴角,小聲喃喃道:“還是要趕我走嗎...” 當年他那般著急的去學美術,偏偏是美術,不就是在委婉的趕他走嗎,他以為他看不出來? 呵... 沈栗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察覺到顧易的不對,以為顧易說得是之前在別墅里鬧的那一次,于是勸道:“不是,這是這恰好是一個時機,事情總得解決,你如今這幅樣子,家里不忍再難的問題都會解決...” 顧易聞言,不禁諷刺的扯了扯嘴角,閉上眼睛:“我累了。” 沈栗止住了話頭,竟有片刻的恍惚,片刻才站起身道:“那你睡會吧,我去給你準備點吃得。” 病房的門輕輕關上。 顧易睜開眼睛,拿出手機,盯著主屏幕定定的看了一會兒,以往倒背如流的電話號碼竟然一個都想不起來,罷了,他把手機放回去,現在的心情做了決定他怕他后悔。 沈栗打車回了家,大包小包的拿了不少東西。 顧易愛干凈,病房里的床單被套他睡久了一定會嫌棄,枕套也是,戴上干凈的白色床單,枕巾,薄毯、拖鞋戴上、手機充電器、耳機...... 收拾好東西沈栗又下廚做了蔬菜瘦rou粥,熬得香醇濃厚,但顧易嘴刁,晚上吃這個,心情未必會好,想著沈栗不由笑了笑。 當沈栗拎著大包小包到病房時,只見病房里站了不少人,沈栗的突然覺得手里的東西重得有些多余。 他見到了顧易的哥哥顧簡。 第十八章 病房門被推開時,顧易以為是沈栗,他繼續閉眼假寐,不打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