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隨便寫的?!?/br> “隨便寫,怎么不見你寫我們的故事,也不寫和別人的故事,偏偏是他?”江與城語氣幽幽。 “我當時不是在生你的氣么?!背潭鞫鲹钢种感÷曕止荆坝譀]有別的男人追過我。我的桃花運那么少。” 高致的存在,恰恰是在她生命發生巨變的轉折點,是在她想從頭來過時,最想回去的時間點。僅此而已。 這次江與城不說話了。 倒不是她的桃花少,他們結婚之后,也不乏其他男人對她有過興趣,但江與城怎么可能給那些桃花飛到她眼前的機會。 從看到高致站在她跟前低頭微笑起,就一直壓在心里的不爽,消了不少。 “不是想和他重修舊好?” “我就沒和他好過呀?!背潭鞫鳑_著窗外說。 這句話之后,車廂陷入了一陣沉默。 過了會兒,江與城發動車子,駛向誠禮大廈,邊道:“協議已經準備好了,今天就可以簽字?!?/br> 程恩恩點點下巴:“嗯。” 江與城將車停在誠禮樓下的停車坪,邁下車,也沒等她,大步朝大廈走去。 程恩恩上樓時,聽到幾個女員工在討論體檢報告。誠禮每年都會給職工安排體檢。她被請到一件窗明幾凈的會議室,等了不到十分鐘,江與城便拿著一疊a4紙走了進來。 門一關,他在對面落座,談判現場一般的情景,讓程恩恩忽然有一種不真實感。 江與城坐下來,慢條斯理地邊翻看邊將一疊文件整理成兩份,然后調轉180度,從會議桌上推過來。 “其他條款沒有變,財產分割部分做了一些調整,你看看有沒有什么問題?!?/br> 程恩恩正盯著他的手跑神,被他的話驚醒,把文件拖過來,拿起筆看也沒看就翻到簽字那一頁,落款。 兩份都簽好,一抬頭,發現江與城從對面看著她,目光似乎別有深意。 “怎么了?”程恩恩有點奇怪。 “你不仔細看看嗎?”江與城問,“不怕我坑你?” 程恩恩放下筆:“你不會坑我的?!?/br> “是嗎。”江與城說。 這慢悠悠的兩個字,讓程恩恩心里一咯噔,有一點不妙的預感。 可是他們兩個名下的資產,幾乎全部都是江與城掙下的,她賺的那點錢和他比起來太倉一粟,無論怎么算他怎么都坑不了她呀。 公司的股份還給江與城之后,她只有哥哥留給她的那套房子,和一筆聊勝于無的存款,首飾包包那些,都是江與城為她置辦的,就算讓她凈身出戶,也賠不了多少本。她的身家對江與城來說跟芝麻似的,掉在地上都不屑于撿。他能坑她什么? 他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程恩恩心里想。 ? 江與城把文件拿回來,取出鋼筆,在文件右下角一筆一劃簽下剛勁有力的江與城三個字。 程恩恩看著他瀟灑利落的筆跡,想起從前他幫她補習功課,在草稿紙上寫下的漂亮的字,畫的精準如復印下來的圖案。那些草稿紙她一張都沒有丟,每一天都仔仔細細地收起來,帶回家,如今還在她房間的書柜中完好保存著。 ? 左思右想不明白他到底為什么那么問,他簽好字提起筆的剎那,程恩恩小心翼翼地問:“你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啊?”。 江與城瞥她一眼,將其中一份文件重新丟過去:“你自己看吧?!?/br> 可以說是非常冷漠了。 ? 心頭的不妙感加重,程恩恩一邊把文件翻開,一邊狐疑地盯了他幾眼。她唰唰唰往后翻,一直翻到關于夫妻共同財產的處理部分。只見原先那份協議中足足有十余項條例的地方,現在只剩下光禿禿一條。 “男方名下所有的固定資產、存款、股權、投資等一切資產歸女方所有……” ? “你……你……”程恩恩震驚地把文件拿起來湊近看,就差沒貼到臉上,半晌從文件后漏出一雙驚愕的眼睛,“你凈身出戶?” 江與城合上鋼筆,橫著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是?!?/br> “你在開玩笑嗎?”程恩恩瞪著他,“怎么能……你都給我干嘛啊,這怎么行?還有公司的股權,你要把公司都給我嗎?……你是不是發燒了,還是哪里不舒服?你的體檢報告有什么問題嗎,你別嚇我??!” 江與城靜靜地看著她喋喋不休。 “不行!”程恩恩忽然說,“不能這么簽?!?/br> 江與城往后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反問:“為什么不能?” ?程恩恩皺眉,把文件放回桌面,“你說財產分割有問題,就是這個‘問題’嗎?這些我們之前不是已經談好了嗎,你的歸你,我只拿屬于我自己的東西。你現在把全部身家都給我,是什么意思?” “你希望我是什么意思?!苯c城問。 ?“你不要這樣打太極,”程恩恩抿唇,“我只想和你好聚好散?!?/br> “好聚好散?”江與城輕笑一聲,不知為何聽起來帶有幾分涼意,“我原意是讓你安心備考,等你考試結束,再來好好跟你算這筆賬。但是現在,我等不了。” 程恩恩詫異的目光看向他。 江與城沒給她說話的機會,探手將那份文件從她面前拿走,繼而冷淡道:“這份協議已經簽字,你若想讓它生效,我隨時可以和你去辦手續。” “你知道,我不可能讓它生效?!背潭鞫靼櫭?。打死她也想不到他費了這么久的時間重新擬的離婚協議,竟然埋著這么大一個坑。 “我們重新簽,”她說,“這份不算。” “我不會再和你簽第三次。”江與城看了她一眼,“你想離,只能這么離。” “江與城,你……” 原以為那天已經什么都說清楚了,程恩恩到此刻才發現,他當時一副很配合的態度,原來從一開始就給自己埋好了陷阱。 他知道她不可能以這樣的方式跟他離婚。他捏準了她。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天真,對他盲目信任,看都不看就簽字。 可就算再給她一百次機會,她才猜不到江與城居然會用這種招數。 她有點生氣,但一時竟不知道到底該生自己的氣,還是生他的氣。 “你故意的!”她氣憤道。 江與城:“是?!?/br> “……”他如此坦蕩,倒讓程恩恩無言以對。 “我們不是協商好了離婚嗎,你怎么現在反悔了?” 江與城好整以暇地反問:“我什么時候跟你協商好了?” “上次我們在你辦公室,你明明答應了?!背潭鞫髡f。 江與城云淡風輕:“你再仔細回憶回憶,我答應了嗎。” 程恩恩一愣。 那天她說過的每一句話,江與城的每一個回答,她都深刻地牢記著。那對她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意義非凡,她與江與城達成了和解,也與自己達成了和解。 她當然記得,那天他只是說了“考慮”,在他家樓下也只是提起重擬協議……她將記憶翻出來重新過一遍,從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一個“他答應”的證據。 “就算那天你沒說,我出車禍之前,我們已經對離婚達成一致了,不是嗎?”程恩恩試圖挽回局面。 江與城看著她,目光深了幾許。 “你也說了,是在你出車禍之前。已經過去八個月,程恩恩,你變了,我也變了?!?/br> 是啊,那場歇斯底里、生生將他們從一對夫妻撕裂成一對仇敵的爭吵,已經是八個月之前的事了。 她已經不恨他。 程恩恩沉默了片刻,伸手想將那兩份文件奪回來,江與城沒反抗,甚至很配合,親自遞到她手邊。程恩恩拿到文件,反而不知道該干什么了。左手換到右手,頓了頓,橫過來,作勢要撕。 “我把它撕掉,不算數?!?/br> 江與城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端起水杯喝了口茶。 程恩恩看看他,又默默把文件放下了。 “撕不動?”江與城慢悠悠來了一句,“出去左轉,辦公室有碎紙機。或者你喜歡剪刀,叫秘書拿給你。” 程恩恩:“……” 程恩恩氣得不輕:“江與城,你到底想怎么樣?” “現在做選擇題的是你,不是我,”江與城放下茶杯,“要么這樣離,要么不離——你想怎么樣?!?/br> 這兩個選擇,一個死路,一個絕路。 程恩恩算是親手把自己送進了火坑里。 方麥冬進到小會議室,見兩份文件整齊地擺放在會議桌上,江與城在位置上坐著,一動不動。 “江總,”方麥冬提醒,“會議要開始了?!?/br> 江與城這才有了動作,緩緩眨了下眼睛,站起身,將西裝扣子慢吞吞系上。 “她走了?” “走了。”方麥冬說。 他看到程恩恩離開,等了半天不見江與城出來,到時間開會所以進來叫人。 程恩恩離開的時候氣呼呼的,方麥冬跟她說話,提起公益基金慈善晚會的事兒,她回了句“我現在很生氣,有點聽不進去,明天你再和我說一次”,便走了。 方麥冬頓了頓,又多說了兩句,“恩恩好像挺生氣的,見到法務部的王磊,還瞪了人家一眼。” 江與城沒吭聲,拉開會議室的門邁出去時,才沒頭沒尾道:“兔子逼急了?!?/br> 原本進展順利的新生活,突然從根源上被人掘了地基,程恩恩的心情實在很難好起來,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怎么解除這個困局。 越想氣兒越是不順,半夜三更爬起來,坐在電腦前碼字,臉上映著電腦屏幕幽幽的藍光。 幾千字的連載,寫完已經快三點,她惡狠狠地按下“現在發表”的按鈕,心情一下子舒暢了很多。撒了氣,關上電腦,回到床上,這次心平氣和地睡著了。 范彪替江與城外出辦了件事,回來時剛好中午,便跟江與城一塊到公司的餐廳吃飯。誠禮的食堂,味道跟外面餐廳有的一拼,中餐西餐種類齊全,中午來這里吃飯的職工不少。 吃飯的間隙,方麥冬不時與江與城聊著工作上的事情。公司的事兒范彪不懂,除了江與城吩咐的,其他概不多管,兩人說話的時候,他就拿著手機看小說。 ? 方麥冬正說到上午工廠負責人報上來的新機械采購提案,身旁一直安靜吃飯的范彪,忽然爆發一陣狂放不羈的笑聲:“哈哈哈哈嚯嚯嚯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