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程恩恩笑起來,他說完也嘿嘿嘿地樂,拉著程恩恩一塊跑去拿花瓶盛花。 99朵,兩個人拿了八個各式各樣的花瓶,興致勃勃地將花修剪好插起來,擺到客廳、餐廳及各間臥室。 程恩恩房間里的那束最多,17朵,江小粲親手放的,擺好時說: “希望你永遠17歲。” 兩天后開學,江與城給程恩恩買了個新書包,和江小粲的是同款不同色。 她背著上學時可開心了,江小粲也開心,兩個人在家里背著書包并排站在一起,拍了好幾張照片,上了車又把書包整整齊齊擺在腿上,繼續拍照。 范彪在前頭開的車,路口等紅燈時,從內視鏡瞄了瞄兩人,難以理解地嘀咕:“不就是個書包么,至于這么開心?” 程恩恩跟江小粲沉浸在新書包的喜悅中,沒留意。江與城倒是聽見了,但也沒反應。 看了會兒,紅燈轉綠,停滯的車流緩緩動起來,范彪收回懵逼直男的注視,發動車子,邊感嘆一句: “女人,果然還是年齡小的好騙?!?/br> “……” 江與城眼皮一抬,涼涼的目光從內視鏡中瞥他一眼。范彪咳了一聲,默默開車不多嘴了。 到了七中門口,程恩恩下車,把書包背到背上,另一側,江與城也從車上下來了 。 程恩恩不知他要做什么,乖乖站在那兒,看著他走到面前。 江與城微微彎下腰,靠近她,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不親親我嗎?” 啊,忘記每日一親了。 程恩恩先往左邊看一眼,又往右邊看一眼,鬼鬼祟祟地看完四周,踮起腳尖飛快在他臉上啄了一下。 腳跟落地時,嘴角抿著羞答答的笑,抓著書包帶說:“那我進去啦?!?/br> “去吧。”江與城的聲音格外溫柔。 程恩恩嘴角都要翹起來了,美滋滋地一轉身—— 剛剛周圍明明沒人,樊祁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右肩上掛著書包,經過時腳步未停,只朝兩人擺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假笑。 “……” 程恩恩覺得,這個同桌最近好古怪啊。 是因為告白被她拒絕,所以太傷心了嗎? 剛開學的興奮勁兒,在老秦指揮課代表開始收作業時,被澆滅得一干二凈。教室里怨聲載道,有不少臨陣磨槍的同學在奮筆疾書地抄答案。 程恩恩是為數不多的、作業全部認真寫完的學生之一,她同桌是另一個極端,幾十張卷子全他媽空白,名字都不帶寫的。 別的科目程恩恩不知道,她收英語作業時,好心道:“你要不晚點再交?蘇老師說明天之前交過去都算數。” “你這是鼓勵我抄作業?”樊祁反問。 “當然不是。” “那你是要幫我寫?” “不是……” 樊祁抖了抖手里足有二十多張的英語卷子:“那你一天能寫完這些?” 程恩恩看了一眼,“能啊?!比缓笥行┟H?,“你不能嗎?” 一套試題少則一個半小時,多則兩個小時,還有幾張語法、閱讀理解等的專項練習,都不怎么費時間。 “……” 要知道,原著里,男主角可是為了女主角“親親”的獎勵才任勞任怨寫作業的?,F在獎勵都給了投資商,這卷子為啥不讓投資商寫! ——當然,這句話只能想想而已。 樊祁再次假笑:“好的,我可以的?!?/br> 感情線被女主角自行“斬斷”,便只剩下社會主義勵志青春的學習環節。高考越來越近,壓力仿佛一把懸在頭上的利劍,讓人不敢輕易懈怠。 大約是戀愛的甜蜜滋潤著心靈,程恩恩的心態一直保持得很好。焦慮是難免的,但只要看到江與城從容淡定的樣子,焦躁就會少一些;被他抱著親一親,辛苦也覺得被治愈了。 月底,26號下午,七中舉行百日誓師大會,程恩恩是發言的學生代表之一。 她從小最怕在人前講話,參加這種活動的次數屈指可數,很緊張。稿子是早早寫好并背誦下來的,老秦幫她看過,說她寫得不錯,準備地很充分,腿肚子卻抑制不住地發軟。 但是當站到演講臺前,竟然奇跡般地平靜下來。 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一片,上千名學生、校領導,以及學生家長代表,好像突然覺得,原來那么恐懼的東西,也不過如此。 她是最后一個上臺的,原本已經有些萎靡的眾人,在看到她稍稍提了些精神。 程恩恩表現得超出預想,鎮定自若地脫稿演講。發言結束,臺下響起非常捧場的熱烈掌聲,她下臺之前,不知怎么,腦海里冒出一句話,便脫口而出: “不要讓將來的自己,因為今天不夠努力而懊悔。” 彼時江與城站在臺下,望著臺上從膽怯緊張到游刃有余的程恩恩,目光悠遠。 這種光芒不屬于17歲的程恩恩,她一當眾講話就磕巴,后來繼承了程禮揚的股份,加入誠禮的董事會,才慢慢練就了人前講話不怯場的心理素質。 超常的發揮讓程恩恩信心倍增,下臺時雄赳赳氣昂昂,路過江與城時都目不斜視,壓根沒瞧見。 被他揪住領子拽了回去。 “誒?”她眼睛驚喜地一亮,“江叔叔,你怎么來了?” “來聽你演講。”江與城說。 程恩恩就有點不好意思:“我講得不好。” “很好,非常好!” 自從出了上次戴瑤的事兒,劉校長雖沒被革職,但江與城派了新的管事的過來,他也就還掛著個校長的名頭,畢竟一個學校不能輕易換“校長”。 這回見江與城便分外殷勤,毫不吝嗇地夸獎程恩恩:“小程同學臺風穩健、口才了得、抑揚頓挫富有激情,看,同學們都被你的聲音調動起來了!上回市里的演講比賽就該讓你去才是啊,肯定能拿個一等獎回來!” 這也太假了,但程恩恩對校長還是很“敬重”的,只能乖巧地一笑。 “沒有,沒有,您過獎了?!?/br> “有的有的,小程同學人不可貌相,小小的身體有著大大的能量……” “……” 程恩恩在劉校長的滔滔不絕中徹底敗下陣來。 江與城直接攬過她:“先走了。” 劉校長立刻收住,“我送二位……” 他剛邁腳要跟上,范彪人高馬大地一腳跨過來,擋住去路。 “……”劉校長訕訕一笑。 誓師大會的動員力量,讓程恩恩學習的激情都更濃烈了,晚上學習時格外專注。 十二點時,江與城推開她的房門,程恩恩才從亢奮的狀態中脫離,放下筆,揉了揉被壓扁的食指。 往常他過來定會趁機接個吻的,今天卻只站在門口,道:“明天上午請半天假,我帶你去一個地方?!?/br> 程恩恩有時候是很敏感的,感覺得到他比平時的些微冷淡,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輕聲說:“好?!?/br> “早點休息?!苯c城說完,便要帶上門,程恩恩忽然叫住他。 江與城停頓,回頭,程恩恩起身跑到他跟前,紅著臉扭捏了一下,然后踮腳,昂著腦袋討好地去吻他的嘴唇。 江與城配合地低頭,右手托住她的腰給她支撐。 但也只是稍稍吻了吻,便放開她。 夜里下起雨,隔天早晨天色略暗,溫度低了些,春寒發作起來也叫人難以招架。程恩恩穿回了羽絨服,又戴了頂帽子。 江與城的臉色仍舊不算好看,車上一直沉默地望著窗外。程恩恩也不知他究竟怎么了,突然的冷淡讓她有點不安,一路都乖乖地。 江小粲也被請了半天假,跟著一起來。他看起來也挺嚴肅,往常像只皮皮蝦,現在窩在她懷里,難得的寡言。 這讓程恩恩更加好奇也更加忐忑,今天要去的究竟是個什么地方。 車子開到南山墓園,下車時雨勢稍減,但仍有細細弱弱的雨絲連綿成線。 不知是天色陰沉,還是墓園肅穆,程恩恩的心情在下車的一瞬間,也像什么壓住,透不過氣的沉悶。 江與城撐了把傘,牽起她的手:“冷嗎?” 程恩恩搖頭。 他便沒再說什么,領著她進入雨中分外蕭肅的墓園。 江小粲自己也撐了把小傘,乖乖跟在后頭。 一排一排的墓碑沉默而整齊地矗立在南山上,這里風景幽靜秀麗,倒也是個靜謐寧靜的安穩地方。 程恩恩隨著江與城一層一層拾階而上,每一步都像落了顆石頭在心上。 和之前參加的那場葬禮,同樣的感覺。 一直走到某一排,江與城停下腳步,黑色牛津皮鞋踩在濕潤的青石板路上。 他向墓碑中央靜靜一望,片刻后轉頭對程恩恩說:“去那邊草地上玩吧。” 程恩恩不解,但知道他情緒不佳,還是乖乖被江小粲牽著,往反方向綠茵茵的草地走去。 她不知道今天來看的是江叔叔的什么人,但在江家住的那幾天,也聽大家提起過已經過世的二伯和二伯母——江峙的父母。 江與城不說,她就不多問,他帶她來卻不讓她一起過去,大約是心里難過,想讓她陪著他吧。 可走在草地上,那種莫名熟悉的感覺,讓程恩恩無法再思考其他事情。她跟著本能往前走,不知為何覺得前面的小土包后會有一片小百花。 江小粲似乎說了什么,她沒有聽到,一直向前走,向前走,轉過小土包—— 一片小白花被雨澆得濕透,仍昂然挺立,清透的水珠反而為花瓣增色。 程恩恩彎腰摘下一只,轉身,原路返回。 一直回到青石板路,她也并未停下,徑直踏上墓碑前清掃干凈的小路,向江與城走去。 “小恩恩!”江小粲有些著急地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