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你干嘛搶我的書?”她伸手想拿回,樊祁直接把口袋大小的書揣進褲兜里。 “這么暗還看書,不怕眼睛瞎了。” “我看得見。”程恩恩說,“你還給我。” 樊祁把腿一抻,“那你來拿。” 程恩恩不好下手,他的無賴樣子又很氣人,鼓了鼓腮幫子,郁悶地轉回去。 沒了書,只好專心看表演,巧合的是正好輪到葉欣上場,她換了芭蕾服,和同伴一起跳了一段天鵝湖,平時不吭不響性格低調,在臺上卻是發光的。 程恩恩鼓掌鼓得格外賣力,心里很羨慕。她從小沒上過任何興趣班,繪畫跳舞樂器演奏,別的女孩子總有一項擅長的,只有她什么都不會。 不對,她擅長扔飛鏢。程恩恩安慰自己,也算是有個特長了。 看到一半,程恩恩弓著腰從前面的通道走出去,去洗手間。 陶佳文本來想陪她去,余光瞧見那邊樊祁也跟著站起來,恍然想起今晚好像有“重要戲份”,便沒跟著去打岔。 樊祁走出去時,男生們笑著起哄:“祁哥,今晚不成功便成仁!” 陶佳文忽然想起那位江總來。 這人挺讓人看不透的,不是他們戲里的人物,疑似程恩恩的“金主”,但就陶佳文見過的幾次來說,他實在不像個普通的金主。畢竟,哪位金主不是藏在幕后,誰會三番五次招搖過市,還恨不得到戲里插一腳的? 她還記得他第一次露面,在班會上“破壞”樊祁向程恩恩道歉順便撩一把的戲碼。那個占有欲,呼之欲出。 不知道他對今天的吻戲會是什么反應呢? 學生和老師們都在看晚會,洗手間聚集了一些小太妹,趁著沒人查紀律,非常放肆地吞云吐霧。 好巧不巧,里面有幾位正是戴瑤從前的小姐妹。 程恩恩走近了才認出,發現幾個人看她的目光都挺怪。她貼著墻根進去,又貼著墻根出來,幾位小姐妹一路目送。 拐了彎,躲開她們的視線,程恩恩才悄悄舒了口氣。 一口氣沒吐完,眼前突然一黑—— 下一秒,整個人被往后拖了一步。她嚇一跳,正要尖叫,聽到背后樊祁壓低的聲音:“別叫,是我。” 程恩恩一口氣卡在那兒,咳嗽了一聲,同時去扒捂在她眼睛上的那只手。 沒扒動,樊祁拖著她往一個方向走。 程恩恩一邊繼續掙扎,一邊警惕地問:“你干嘛呀?你要帶我去哪兒?” “放心吧,不會吃了你。”樊祁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還挺無語。 能不無語嗎,不知道作者的腦袋到底是什么結構,告白就告白,為什么非要捂著眼睛把人往小樹林里拖?怎么看都像個不法分子意圖不軌。 關鍵是他的女主角一向不大配合,掙扎的這么厲害,更他媽像作案現場了! 樊祁走得很快,程恩恩整個人被拖著走的,兩只腳搗得倉促又慌亂,沒有掙扎的空間。 她心里覺得樊祁不是壞蛋,這人有時候很可氣,但幫過她很多,挺熱心的呢。 不過還是有點怕,一直在緊張地絮叨:“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有話好好說,你不要沖動,沖動是魔鬼。” 樊祁:“……” 這都是哪來的臺詞? 程恩恩被拖行長達兩分鐘,好不容易停下,蒙在眼前的手也拿開了。她睜開眼,入目一片黑糊糊,慢慢地才顯現出眼前樹干的輪廓。 她察覺到人在身后,正想轉身,樊祁按住她的肩膀:“別動。” 接著,一個東西塞到了她手里。 程恩恩低頭一瞧,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看起來像是首飾盒,很小,這種尺寸一般都是用來裝戒指。 等等,戒指? “打開看。”樊祁在她背后說。 程恩恩懵懵地,就很聽話地打開了。果然是戒指,準確來說是尾戒,一個很簡單的圈,什么裝飾都沒有。 “我自己打的,里面刻的有你的名字。”樊祁的聲音靠近了些,也更低了些,“我也有一只,和這個是一對。” “這是……?”程恩恩反應不過來。 “定情信物。”樊祁說。 程恩恩立刻跟被燙到似的,著急地轉身想要打算把盒子還回去,然而一回頭,眼前又是一黑。 樊祁忽然靠近——吻戲還是罷了,親一下額頭意思意思算了。不過快親到時,他忽然又頓住,最后只用手指在程恩恩額頭上碰了一下。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他說完后半句臺詞。 “你亂說什么!”程恩恩又氣又急,“我我……我才沒有跟你定情!我不是你的人!” 她沒看到,樊祁在那一刻無聲嘆氣。 其實劇本中,這個時候兩人之間已經發展出感情,深夜小樹林告白,接吻,然后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男主角說: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女主角應該說:那你也是我的人了。 結果呢,他的女主角…… 唉。 令人頭大。 樊祁沒接那戒指,其實是沒來得及接。 江與城黑著臉出現,將程恩恩扯到身后,盯著他的目光堪稱冰冷。 瞪我也白搭,劇本寫的。樊祁把手揣進口袋里,瞥了眼被他藏在身后的程恩恩:“我走了。” 程恩恩忙從江與城背后往外鉆,想把戒指還給他,但被江與城蠻橫地強力鎮壓。 他的臉色用難看已經不足以形容,擰眉看了一眼她的額頭,抬手,拇指按在剛剛被碰過的地方,非常用力地擦了一下。 —— 他的力氣有些重,程恩恩腦袋都被弄疼了,本能地瑟縮。 江與城臉上的陰郁這才緩緩散去,放輕力度輕輕蹭了蹭,才收回手。 下午公司出了點緊急情況,他親自去了一趟工廠,回來連著兩個會議。結束之后一刻鐘都沒耽擱,便直接趕過來,到底遲了一步。 方麥冬隱晦地提醒過他多次,這個故事有它自己既定的走向,而這個走向是在深埋在程恩恩心中的,干預會造成什么結果,無法預料。 來時的車上,他還說:“既然已經給她建造了這樣的世界,您又何必……” 江與城明白他的意思,但他還是一而再地插手了。 從一開始,他就高估了自己。 幸好程恩恩自己拒絕了,否則…… 目光落在程恩恩手里的戒指盒,他拿了去,單手一撥,打開盒子的動作隨意又帥氣。 戒指精致漂亮,看得出手工的痕跡,親手做的東西總是意義不凡。拇指從戒指內側拂過——cee,這三個字母他一摸便知。 他明明沒有任何要扔的動作,甚至是預兆,程恩恩也不知怎么覺得他會扔掉,小心翼翼地想要回來:“江叔叔,這個……” 畢竟是別人親手做的禮物,不能糟踐別人的心意。 江與城面色淡然地將盒子扣上,遞過去:“明天還給人家。” 還非常貼心地叮囑她,“不想要,也不能扔掉。” 也就程恩恩這樣的直腦筋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乖乖點頭說:“知道了。” 兩人沿著小路往校園的方向走去,晚會還沒結束,會場璀璨變幻的燈光將夜空也映照明亮。 氣氛是安靜的,卻也不會覺得尷尬,風很冷,程恩恩心底卻很平靜。 她低頭便能看到地上的影子,被路燈拉長,并肩而行。 風是冷的,卻讓人心底平靜。 正入神,忽然聽到身旁的人問:“為什么拒絕他?” 她下意識抬眼,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 程恩恩沒明白他為什么問這個問題,無辜地回答:“你不讓我早戀呀。” “哦?”江與城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我要是不反對,你就早戀了?” 程恩恩搖頭說:“我想專心學習。” 她是想好好學習不假,但這句話在他面前,不知為何說得很沒底氣。 大約是因為自己已經“犯了戒”,六根不清凈吧。 走到會場時,舒緩輕柔的曲子傳出來,有點古風韻味,是前段時間大熱的某部電視劇的插曲。里面不知名的同學正用低沉而有質感的嗓音唱著: “我慢慢地聽,雪落下的聲音, 閉著眼睛幻想它不會停, 你沒辦法靠近,決不是太薄情, 只是貪戀窗外好風景。” 程恩恩忽然驚喜地喊了一聲:“下雪了!” 江與城停下,抬頭,這才發現黑色夜幕下,有白色的雪花輕輕揚揚飄落。 只是雪還太小,零零散散的,落在肩上便消失不見蹤影,程恩恩伸手去接,掌心只留下一丁點水跡。 程恩恩很喜歡下雪,尤其是初雪,這兩個字在女孩子心中是很有意義的。不過今年的初雪來得很遲。 她回頭看江與城,見他也正望向自己。 那一刻她很想說:希望明年也可以陪你一起看初雪。 但只是笑了笑,轉開頭去接下一片雪。 會有其他人陪他看初雪的。 這是他們一起看的第一場初雪,也會是最后一場。等明年……不,是今年,等她考上大學,離開這個城市,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