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回到教室,程恩恩用透明膠帶將破掉的那塊“26”粘了回去。 她對著那個鮮明的數字暗下決心,一定要重新把數學學好,洗掉這一次的恥辱。 樊祁人不在,試卷就大剌剌地攤開在桌子上。 程恩恩無意一瞥,剛剛重塑起來的信心差點再次崩塌。這位上數學課還攤著語文課本睡覺的吊爆同學居然考了145,選擇題和填空題正確率百分之百。 果然是吊爆了。 程恩恩往四周看了看,悄悄將他的卷子翻了個面。 后面幾道大題這人也全答上了,最后一題錯了一小問,其他幾道都滿分。解題過程寫得很簡潔,該有的都有,可以省略的一個字都不多寫。 程恩恩仔細看了第一道大題,發現自己看懂了,一喜。 李老師講題的速度有些快,她有時候反應慢,一句話跟不上,就連帶著一整道題都聽不懂了。標準答案的過程又很跳躍,她常常需要琢磨許久才能明白。 樊祁的過程倒是一目了然,字也寫得挺好看,不像有些男生的字跡飛得親爸都認不出來。 程恩恩把他的試卷拉到中間,拿起筆開始抄寫,想趁他回來之前記下來,回頭自己慢慢看。 數學題的答案比起文綜要好抄很多,不過六道大題抄下來也不少了,程恩恩寫字又慢,終于寫完最后一筆,已經十多分鐘了。 她呼了口氣,拿起筆帽。 “抄完了?” 前方忽然響起一道聲音,是樊祁。 程恩恩做賊心虛嚇得一激靈,手一抖筆帽就蓋歪了,黑色的水筆尖戳在自己大拇指上。 樊祁不知何時回來的,坐在前桌的椅子上,面朝后,正雙手環胸看著她。看樣子是已經坐在那兒有段時間了。 程恩恩分辨不出那句的語氣,不知道傳聞脾氣不好的樊校霸發現自己在抄他的答案有沒有生氣。 她不好意思看他,低著頭蚊子似的“嗯”了一聲,揉了揉被扎疼的手指,按著卷子一點一點地推回他的桌子。 作為一個常年蟬聯第一名的學霸,雖然這次考砸了,但抄別人的答案這件事讓小學霸覺得有一點點丟臉。尤其是自己的分數還沒別人的零頭多。 蘇老師對這次一班的英語成績很生氣,英語課上評講完月考試題,距離下課只剩20分鐘時,又發了一張小測驗卷下來,30道選擇題。 “現在開始做,下課收。剛剛才講過的語法,我看看誰還給我做錯。這次你們班的平均分墊底,我看看拖后腿的是哪些人,以后都是重點保護對象!” 教室里頓時一片怨聲載道。 英語對程恩恩來說最簡單了,忘記的那些語法知識,剛剛課上也跟著蘇老師很迅速地回憶起來了。 10分鐘她就做完了,又返回去認認真真檢查了一遍。 下課鈴打響,她站起來幫蘇老師收卷子,發現同桌的樊祁還在睡覺。 程恩恩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人怎么這么能睡? 樊祁被下課的鈴聲叫醒,瞥了眼派發到他桌子上之后,還沒被寵幸過的測驗題,打了個巨大的哈欠。 程恩恩提醒他:“要交了。” 樊祁不慌不忙地在左上角簽上大名:“借我抄一下。” “你要自己寫的呀。”較真的程恩恩同學說。 抄別人的答案有什么意義呢?題只有做了,知識才是自己的。 樊祁看過來,嘴角一牽:“你剛才不是也抄我的了?” 程恩恩愣了。 是誒,剛剛她也抄了他的數學答案。 可是…… 樊祁一挑眉:“禮尚往來不懂嗎,課代表?” “……”抄人家手短的程恩恩沒有反駁的立場,只好把自己的測驗題遞給他,動作慢吞吞的,抿著嘴角,蹙著小眉頭,臉上寫滿了不贊同。 樊祁對著她的答案,手起筆落,abcd十秒鐘就填完了。 剛剛建成的新校區,環境很好,江與城一行人還未走到校門口,劉校長已經帶了人追出來熱情相送,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一串漂亮的場面話。 江與城今天似乎心情不錯,應付起來游刃有余。 劉校長大受鼓舞,對著江小粲又是一頓猛夸,什么小小年紀氣度不凡,聰慧過人未來可期,面相好一看就是大富大貴的命格。 只是心下暗自嘀咕,這孩子也太能折騰了,回家怕是免不了一頓毒打。 江小粲自個兒倒是一派從容淡定,十分有風度地向劉校長揮揮手,爬上車。賓利平穩啟動,他接過方麥冬從牽頭遞來的水,喝了幾口。 “程恩恩數學很差嗎?” 簡直不敢相信,考出26分的女人是如何生下聰明絕頂的江小爺的。 江與城疊著腿,坐在真皮座椅里,面部身上映了片被車窗折進來的金色光線,黑色長褲包裹著線條極流暢的腰身與長腿。他并不有意冷漠,大多時候是平淡而沒有表情的,卻總讓人覺著中間隔了一段距離,不易接近。 “爛透了。” 他回答時的神色,與當時那句“92,不錯”并無兩樣,淡得猶如江小粲剛剛飲下的那半瓶白水。 “她以前說,她的數學是你補習的。”江小粲轉過來,那雙與江與城八分相似的眼睛盯著他,“看來你這個老師不合格嘛。” 偶然一句話連著過往,便容易勾起一些回憶。 江與城不知想起什么,眉眼間的平淡染上了兩分別的東西。 “她補習的時候從來不學習。” 江小粲眼睛一眨:“補習的時候不學習,那你們都干嘛了?” 這句話令車廂里溫涼宜人的空氣一凝,半天都沒能流動起來。 前頭倆人連呼吸都沒有存在感,一個一臉正義把著方向盤,一個眼觀鼻鼻觀心,回復工作信息的手指無聲點擊屏幕。 不學習干嘛了?還用問嗎,兩個年輕人花前月下孤男寡女耳鬢廝磨你情我愿的,還能干嘛? 那時江與城的事業已經漸入佳境,方麥冬剛剛到他身邊工作,不是沒見過,當時才十六七歲的程恩恩,整個人掛在江與城身上撒嬌耍賴的嬌憨模樣。 他跟著江與城這些年,見過他的許多面,冷酷的陰沉的、爆發的狠厲的,最柔軟的那一面都給了當年的程恩恩。 江與城側過頭,臉上不見半點窘迫。 “我還沒跟你算賬。” 江小粲一聽這話反而梗起脖子,理不直氣也壯:“我還不是為了你!我幫你威脅過你那個情敵了。” 說完,驕傲地向江與城一揚下巴,那個小得意。 開車的范彪嘿嘿笑了一聲,覺得不大合時宜,又立刻收住。 江與城掃了江小粲一眼:“從今天開始,沒收所有電子設備和零花錢。” 這小崽子越來越無法無天,打一頓都輕了。 江小粲果然馬上苦了臉,相比挨揍,顯然是手機被沒收的殺傷力更大。 “爸爸!”他撲到江與城的腿上哀求,“至少把手機給我留著,沒手機我怎么活啊。” 江與城一個眼刀斜過來。 江小粲縮縮脖子,凄涼地窩進椅子里,抱著自己的胳膊,拉著調子小聲唱:“小白菜呀,地里黃呀,今天八歲,沒了娘呀,跟著爹爹,不如娘呀……” 作者有話要說: 江小爺:8歲的我,承擔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機智與帥氣 第10章 別看樊校霸整天睡覺,除了自己練習的瀟灑帥氣堪比明星的簽名,基本不寫其他字,但他的成績出乎程恩恩的意料。 不只數學優秀,語文英語也都不錯,但他和程恩恩一樣,偏科嚴重,文綜一塌糊涂。 程恩恩看到那個可憐的分數,心里才平衡一丟丟,這才符合他從來不聽課的真實水平嘛。 他的排名程恩恩不知道——那張成績單她根本不敢看第二眼,每天看著數學卷子上的“26”就夠鬧心了。但聽男生們調侃,似乎在中等位置。 這次摸底考試,全年級整體的表現都不太如人意。 程恩恩沒想到的是,自從有了那次互抄作業的“情誼”,這個同桌干脆把她當成附帶的標準答案一般的存在了。 不僅英語抄,政治抄,歷史抄,連語文都要抄。 程恩恩覺得這樣不好。 他天天睡覺都比班里一半人考得好,如果能認真對待學習,肯定會有更亮眼的成績。既然天資好,就不要白白浪費呀。 而且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縱容,讓一個有潛力的學生在歧路上越走越遠。 浪子回頭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第一步,就從不讓他抄作業開始吧。 所以這天,政治課代表正在收前一天發下來的作業,正巧樊祁和他的捧場小弟們打球回來,他校服外套脫了,里頭是一件白t,露出半截精瘦小臂,手腕上戴了一串琥珀珠子,深邃通透的紅色。 樊祁頭也不抬,手一伸,無比自然地去拿程恩恩放在桌子上的習題卷。 這幾天來培養的默契,他和程恩恩連對話都不需要,拿作業如入無人之境。 可是這次,程恩恩按住了。 小手按得很用力,樊祁又拉了一下,沒拉動。右邊眉頭輕輕一挑,抬眼看過來。 “你自己寫吧。”程恩恩的神色認真極了,“只有幾道題,很快的。課代表到晚上才會交,還有時間。” “我懶得寫。”樊祁說著,又拉了一下。 程恩恩立刻將另一只手也用上了,脆弱的習題卷在兩人手中被拉緊到瀕臨破裂,僵持不下。 “自己寫。”程恩恩眉心中間擰成一團,嚴肅地瞪著他,“你要對自己的學習負責的。” 樊祁手上勁兒沒松,但也沒再用力,耍賴皮:“我對政治過敏,一看就眼睛疼。” 什么對政治過敏,政治試題不還是漢字,又不是對漢字過敏,語文那么多字不都寫了。當她是傻子嗎,哼。 “不行,我讓你抄就是在害你。”程恩恩想把他的手推開,又不好意思觸碰,就用筆尾在他手指上戳了戳。樊祁松了手,她立刻把習題拿回來,用胳膊壓好:“你快點寫,不會的可以問我。” 樊祁手臂往胸口一環,靠著桌子:“真不給我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