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請(qǐng)我進(jìn)去坐坐嗎？”柏奚仰著臉，柔聲問在門口出神的女人。

    “方?便。”

    裴宴卿走到她身后，幫她抬了一下輪椅推進(jìn)來。

    柏奚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她現(xiàn)在還不能?走路，連拄拐都做不到。她也不想這副身體狀況就過來，但她實(shí)在等不了了。

    醫(yī)生說要基本痊愈，常人一樣能?站能?走至少要等明年春天，還得看具體恢復(fù)情況。

    她發(fā)?微信裴宴卿不回，出院后問娜那?個(gè)眼線也不方?便上門見她，她怕……

    醒來以?后她怕的事太?多了，都和裴宴卿有?關(guān)。

    她怕裴宴卿的眼淚，怕她目光里的恨意，怕她因?yàn)樽约核恢X，臨到眼前，她怕裴宴卿有?朝一日真的想要離開她。

    不是出于報(bào)復(fù)，而是心灰意冷不想再要她。

    所以?她冒著天寒地凍趕來了。

    死?別生離，裴宴卿的恐懼她只體驗(yàn)不到十分?之一，便令她如此難熬，更加深了她的內(nèi)疚。

    無論得到怎樣的結(jié)果，都是她應(yīng)該承受的。

    她的plan a就是上門和裴宴卿好好談一談，尊重她的一切決定，哪怕不是她想要的，甚至是不愿意接受的。

    至于其他的plan bcd都是基于這個(gè)大前提之后的。

    柏奚看見茶幾上的一大壺花茶，杯子里滿滿的一杯失去熱氣的茶，和旁邊喝了一半的咖啡。

    “最?近工作很忙嗎？”

    “和以?前差不多。”裴宴卿收走放冷的花茶和杯子，自若問道，“想喝點(diǎn)什么?？茶沒了，最?后一壺，已經(jīng)冷透了。”

    柏奚聞言頓了頓，道：“熱牛奶有?嗎？”

    裴宴卿說有?。

    她拆了盒牛奶，倒進(jìn)小奶鍋里，現(xiàn)給她熱。

    柏奚坐在客廳里，從開著的廚房門能?看到裴宴卿攪拌牛奶的身影和專注的側(cè)臉。

    就像從前一樣。

    但分?明已經(jīng)不一樣了。

    發(fā)?生過的都會(huì)?留下痕跡，心上的疤或許要很久才能?痊愈。她這條腿的骨頭都沒有?愈合，更何況心臟劃開的刀口。

    裴宴卿測(cè)了溫度，把牛奶倒進(jìn)杯子里，遞給沙發(fā)?上的柏奚。

    柏奚雙手捧著。

    “謝謝裴老師。”

    “不客氣，你身體怎么?樣？”

    “出院以?后，在家?里休養(yǎng)，保姆和唐甜都照顧得不錯(cuò)。”柏奚停頓了一小會(huì)?，補(bǔ)充道，“可以?自己洗澡擦身子了，只要人在外面搭把手就行。”

    裴宴卿：“……”

    柏奚：“……”

    裴宴卿看了眼她脫下羽絨服后里面的高領(lǐng)毛衣，黑色貼身收腰，視線不由自主落在她起伏的胸口和白皙的頸項(xiàng)，再定格在年輕女人鮮艷的紅唇。

    裴宴卿雙唇緊抿，舌尖劃過里面的唇縫，方?張口道：“誰問你這個(gè)了？”

    柏奚：“我最?近最?明顯的進(jìn)步就是這個(gè)。”

    裴宴卿嗤道：“和小孩子似的。”會(huì)?自己洗澡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又開始說話帶刺了，只是話里的掩飾意味究竟有?多少，只有?她自己清楚。

    柏奚意有?所指：“嗯，和新生差不多。”

    裴宴卿催她：“喝牛奶，一會(huì)?要凝固了。”

    柏奚乖乖把溫牛奶喝了，兩手捧杯的姿勢(shì)也像個(gè)小孩子，在裴宴卿面前好像剛剛才學(xué)會(huì)?怎么?做一個(gè)人。

    裴宴卿審慎地打量她。

    不能?怪她ptsd，在這所房子里，柏奚的乖巧被她親口蓋章是遷就和違心的順從，“我不喜歡”。

    從這個(gè)方?面來講，她們之間最?基礎(chǔ)的信任早就被破壞了。

    柏奚遲遲沒有?切入正題，她從未想過自己也會(huì)?有?如此膽怯的一天。

    裴宴卿陪她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拖延了這么?久，似乎也沒有?必要一定趕在這一刻解決。

    無論如何，今天總會(huì)?解決的。

    裴宴卿拿來電視遙控器，問她：“要不要看個(gè)電影？”

    柏奚終于下定決心。

    “不了，我有?話和你說，裴宴卿。”

    “你說。”裴宴卿的神情幾乎在眨眼間變成冷漠。

    這是她心上的疤，從未愈合的傷口，一旦觸碰，便露出淋漓的內(nèi)腑。

    柏奚光面對(duì)她無動(dòng)于衷的眼神，涌到喉嚨的話便變得艱難。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雖然我已經(jīng)說了很多遍，你也聽了很多遍，但我想鄭重地和你說一聲對(duì)不起，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尋短見的事，更為了我們過去的三年，我愛你，卻從來沒有?對(duì)你坦誠過，除了我愛你，我沒有?給你更多。我欺騙你、隱瞞你，還有?……利用你，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裴宴卿聽到“自尋短見”四個(gè)字時(shí)?指尖攥住了身下的沙發(fā)?，聽完最?后一句她閉了閉眼睛，道：“既然你知?道，為什么?還要來找我？”

    “因?yàn)槲覑勰恪Ｈ陙砦覍?duì)你說了很多次喜歡，不少次愛你，每一句都是真的。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最?開心的時(shí)?刻，能?夠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yùn)。”

    “那?么?你覺得，對(duì)我來說，遇到你，是嗎？”裴宴卿平靜地反問她。

    柏奚臉色煞白。

    她愛的人問她：遇到你，也是我的幸運(yù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