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擔心似乎有點多余，攝像監視器上迅速推近了墨里一個人的大特寫。宋陸明瞪了攝像師一眼，攝像師連忙舉手道歉。

    “職業病，職業病。”

    這種絕色不推特寫簡直是暴殄天物。

    “卡。”宋陸明無奈地接著喊停。

    拍個綜藝節目比拍戲還麻煩他還是頭一回，真是新鮮。

    墨里一頭霧水地看向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哪又做錯了。他已經盡量低調，而且盡量悲傷了，還想他怎樣？要他拿出影帝的演技他也得有啊。

    宋陸明第二次把他叫到身邊，看著墨里運氣了半晌。

    “你——”

    墨里專注地看著他，一臉虛心受教。

    宋陸明說不下去了，眼前這位是真的乖巧，而他也是真的骨子里就沒有樸素和低調的基因。就算他故作低調，那張堪稱絕色的臉也太招人了些。

    他瞪著墨里，半晌xiele氣：“算了算了，都別寒暄了，直接學戲吧。”

    教戲的時候他就是老師的身份了，拿大點就拿大點吧，也不是說不過去。

    “你就認真教戲，別做多余的事。”宋陸明還是交待了一句，“別讓人家自我介紹什么的。”

    “可是你不給我介紹介紹我都不認識他們啊。”墨里擰眉道。

    宋陸明：“……”敢情他剛才讓人家作自我介紹不是要加戲搶鏡頭，是真的不認識這幾位當紅明星？！

    幸虧他沒當人面說，不然這節目第一期就要鬧嘉賓不和的丑聞了。

    宋陸明認命地親自給他科普，墨里這才把自己的“學生”認了個大概。

    三個男明星，一個叫柳琦華，是深空影業的簽約藝人，演過幾部偶像劇男主，目前人氣還不錯，而且他是六人中惟一一個有戲曲功底的藝人。

    一個叫林復顏，選秀出身，當年以第一名的成績簽約到深空影業，既是歌手又是演員，目前也是公司力捧。

    一個叫董升，是三個男藝人里年紀最大的，科班出身，從小配角慢慢熬到主角，去年一部古裝戲爆紅，是咸魚翻身的典范。

    三個女明星，最先搭話的那位叫宋聞，另外兩位分別叫方沐沐和齊晗，都是剛剛嶄露頭角，很有話題度的年輕演員。

    墨里認真默記，光看這份認真的態度，宋陸明都不好再說人家什么。

    “把人認清楚，過會開拍學戲的部分。”

    墨里點了點頭。

    說到教戲學戲，墨里連微笑都帶著神彩飛揚。纖長整齊的眉毛微微斜挑，唇角向上揚起，漂亮得讓人眼暈，國色天香不過如此。

    宋陸明十分懷疑他今天能否拍到滿意的鏡頭。

    第41章

    在休息的空當，墨里把周飛叫來，打開自己帶來的行李箱，一件件往外掏東西。

    他不太理解宋陸明對他的定位，他卻知道參加節目是要教別人唱戲的，對于這件事他提前做了十足的準備。

    他把掏出來的東西放在桌面上，有六個打印裝訂好的小冊子，有幾個小道具，還有一套戲服。

    攝像師站在場地外看著，忍不住又打開攝像機，對著墨里開始拍。

    他向宋陸明招了招手，讓他過來看。

    監視器里墨里蹲在地上搗鼓他的行李箱，還跟身邊的男助理嘀嘀咕咕，神色忽而有些不耐煩，卻讓人只覺生動而不會產生什么不好的觀感。

    “好看。”攝像師言簡意賅地贊嘆。

    宋陸明無言默認。能不好看么？不好看能讓燕家的大少爺盯得死緊？

    “我可太想好好拍他了，太生動太好看了，每一幕都是享受。你能不能別老壓著他不讓人家出彩。”

    “他出彩了，讓嘉賓團隊怎么看，還不得跟我鬧。”宋陸明道，“剛才幾個嘉賓的臉色都變了，你又不是沒看見。哪個嘉賓是省油的燈，誰愿意伏小作低給別人當配。墨班主要是老點還好，他太年輕了，暫時還壓不住陣。”

    “得了，我懂了，不紅是原罪啊。”

    宋陸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節目開拍，墨里拿出六本打印好的小冊子，分發給六個嘉賓。

    “這是兩出戲的劇本，我想就教你們這兩出就好。”

    男嘉賓手里的劇本是綠色的封皮，女嘉賓手里是粉色的封皮，墨里做自己的畢業論文都沒有這么認真。這還是考慮到人家是混娛樂圈的，他才花功夫做好看一點，不然直接a4紙加訂書機走起。

    但是顯然他的審美沒有得到大家的認可。

    宋聞翻開粉嫩嫩帶小花的書皮，嘴角抽了抽：“墨班主，您這真是完美的直男審美。”

    “直男？”墨里眼神往旁邊一蕩，莫名露出一臉心虛。經歷過網絡cp科普的墨里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歐打小朋友的單純少年了，這個詞語像把敏感的鑰匙，頓時開啟了他特意深埋在腦海深處的那扇一言難盡的大門。

    有些人天天把他yy成大師哥的小嬌妻，這真是讓人有點難為情。

    宋聞看著這個在攝像機前面就把什么都寫在臉上的人，忍不住扶了扶額頭。

    經紀人事先給她找了其他嘉賓的資料，其中也包括這個一期拋的網紅班主。經閱人無數的經紀人分析，這個小網紅多半是個妖艷賤貨drama queen，可是宋聞看到現在覺得根本不是這樣。

    “墨班主，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來了。”方沐沐用劇本擋唇笑，一臉起哄的神情。

    墨里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里的人肯定都知道他和李少天的cp緋聞，頓時不好意思地臉紅起來。

    燕凜一進攝影棚，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沉著臉色走向宋陸明，抱臂在他身后站定，像一座沉默的大山。

    宋陸明感到頭頂一片陰影，扭頭一看是燕凜，趕忙招呼：“燕少來了，我這兒拍著呢。”

    “你拍你的。”燕凜道，如果臉色不是那么臭就更好了。

    場上的小插曲很快過去，墨里繼續向大家展示戲服。

    “我給男演員們準備的片段是戲道里的一幕，給女演員準備的片段叫殤情。這分別是兩套戲服。到時候讓節目組照著做幾套給你們。”

    “就是網上傳說的狐仙戲么？”方沐沐好奇道，“狐仙和道長？”

    墨里總覺得從這個女明星的眼睛里仿佛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我想請教墨班主一下，這本戲文的全本故事是什么樣的。”柳綺華已經翻完了薄薄的劇本，看向墨里一臉認真地發問，“完整的故事有助于我們對戲曲片段的理解和表演。比如他和另一個主角道長，到底是什么樣的關系”

    墨里對于這個問題不太想回答。

    狐仙戲的全本要唱完可以連唱八天，從他接手狐仙這個角色起，總共演過三回全本戲，每一次的演出都耗盡他全部的情感和心力，每一次演完都會恍忽數日走不出來。

    他無法用簡單的語言概括狐仙的一生，也不想用簡單的語言概括他和道長的感情。

    李少天離開墨家班以后他就堅持唱著狐仙的獨角戲，除非他的道長歸位，否則這些疑問大概是沒人能夠解答了。

    “這個問題超綱。”墨里道，一副拒絕回答的態度。

    柳綺華沒想到他只是問了一個常規問題，居然意外遭懟，一時無語。

    “我只是想和墨班主探討一下技術性的問題。”

    “狐仙戲最大的技術就是美。”墨里也很認真。

    柳琦華倔勁上來，爭辯道：“不瞞墨班主說，我也是學過幾年戲的。盡管現在大多數唱戲只唱折子戲，但也并非是只會唱那一折就好，總要總覽全本，才好把握那一折該用什么樣的情感表達。”

    “具體學每一句戲文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們的啊，不會讓你們干唱的。”墨里的耐心也要耗盡了。

    這人真是比周飛還能叼叼，到底誰是老師了？

    方沐沐翻著自己手中的劇本：“我看女生的劇本，這里也是狐仙的角色嗎？”

    “當然了，女體的狐仙要更美。”墨里道。

    “戲文里的語句很哀傷啊，這里的主角也是道長？我也很好奇狐仙和道長的關系啊。”方沐沐道。

    “知道是哀傷就夠了，其他的都不必要知道。”

    “墨班主似乎很抵觸提到道長的戲分。”叫林復顏的男人放下劇本，“我覺得這樣對于我們的學習進度不是很好。是不是因為墨班主對道長有什么心結不解？”

    攝像師看了一眼宋陸明，他沒有要停的意思，他也不多說什么。

    林復顏和李少天是從出道起就結了梁子的，兩人同一期選秀出身，林復顏是第一，李少天只是第六，并且直接向媒體透露有人潛規則運作了原本應該屬于他的第一。然后林復顏簽了深空，李少天被打壓三年出不了頭。

    兩人之間的這點過節，在圈里算得上血海深仇了。

    林復顏提起狐仙戲里的道長，怎么想都不懷好意。

    第42章

    林顏話中的敵意讓現場陷入片刻沉默。

    他和李少天的關系在圈中人盡皆知，連遮掩的必要都沒有。而且林顏應該是更有立場的那一個，因為當年是李少天率先對他開炮。名次出來以后李少天就突然對第一名的林顏各種攻擊，當著公眾媒體說了許多關于內部運作林顏搶了他的參賽作品的不公正，和一些不體面的緋聞。

    林顏的表現一直云淡風輕，沒有與李少天正面對上。因為林顏簽了深空影業之后同樣拿出了不少靈氣滿滿的原創作品，而李少天的爆料又拿不出證據，因此與論很快偏向林顏。李少天的前三年過得很是不堪，林顏卻在深空影業的力捧下扶搖直上，很快躋身當紅小鮮rou的行列。

    李少天銷聲匿跡三年之后突然爆紅，粉絲無數，當年那些不堪的傳聞隨著李少天出現在公眾視野當中，又被人反復提起，林顏再好的涵養也無法無動于衷了。

    這一次莫名其妙來被經紀人安排來參加這檔節目，就因為是公司燕董的兒子畢業回國以后投資制做的第一檔節目，要他在未來boss面前刷一把存在感。

    本來他對節目本身也十分看好，無論是有利于形象炒作的題材還是宋陸明的執導，對他的職業規劃都相當有利，更何況還可以刷一刷太子的好感。

    可是誰知第一期就碰了上和李少天關系緋淺的人，對方一副自封為六人導師的態度，簡直比李少天還狂妄。要他放低姿態拜人為師，林顏怎么也咽不下這口氣。

    “我覺得柳琦華的問題很合理，所以我不明白墨班主執意不愿意回答我們的原因。”林顏道。

    柳琦華向他點了點頭。他還真是出于專業的角度提出問題，節目剛開始錄他并不想出什么風頭。他自認為自己的行為并無不妥，只是這個網紅班主的固執任性超出想象。

    如果這一段就這樣不加剪輯地播出去，柳琦華自認毫無黑點，可以確定爭議點都會落在墨里的身上。

    墨里卻在糾結地皺起眉頭。

    他暫時還想不到節目效果，只是在認真反思。

    自從李少天離開墨家班再也不演道長之后，他也就再沒提過道長。這一次李少天仍然旗幟鮮明地表達不會出演的立場，墨里沒有其實有點難過。

    李少天對他很好，可是對他最心愛的墨家戲似乎并不在意。

    墨里希望他的道長歸來，不要讓狐仙總是一個人唱獨角戲，否則狐仙的愛恨都無處寄托，只是對著空氣使相。他替狐仙感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