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軍團的內部格局早就已經穩定得滴水不入，而嵐杉讓他們看到了一股新興力量的希望。

    只不過很讓詹森，羅安等人欣喜振奮的六百八十人在嵐杉眼里也就是個數字而已，還是個很小的數字。

    因此只是囑咐詹森，“最近也許會出一些變故，這些人要盡量穩住，古函不在，這件事你和朱利安兩人一起去做。”

    嵐杉現在在這些人面前已經很有威信，她沒有多解釋的意思，詹森便壓住心里的疑惑，并不多問，“好的，我們會盡量管好這批人。”

    大家都離開后，盧克多留了一會兒，悄悄告訴嵐杉說道，“今天我被李森那伙人圍住的時候，安德魯.托馬斯有和三四個同學經過，不過他們當做沒看見。”

    嵐杉皺皺眉，安德魯.托馬斯和她都隸屬于第二軍團的，按理說這種時候應該出手幫個忙才對，不過被圍的人是盧克不是她，安德魯.托馬斯不出手好像也無可指責。

    對盧克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最近大家都小心一點。”

    盧克一走梅麗爾就憂心忡忡地問，“你說最近是怎么回事？我們什么時候連第三軍團也得罪了？”

    嵐杉，“我們沒有得罪第三軍團，只是第二軍團最近的發展勢頭太強勁，我估計第三軍團的人有點坐不住了。”

    梅麗爾不解，“坐不住？”

    嵐杉反問，“如果你是第三軍團的高更上將，面對剛剛打贏一場大戰，徹底控制了水仙星系往塔利亞方向的所有區域，并且擁有軍部機甲大排名前兩名機甲戰士的第二軍團，你會不會有危機感？”

    梅麗爾設身處地的替高上將想了想，隨后摸摸涼颼颼的脖子，“那肯定危機感大極了！”

    隨后又很不忿，“但第二軍團的這些成績都是打仗打出來的，維斯人入侵時我們浴血奮戰打得多艱苦！第三軍團這也太過分了！都是些什么玩意兒！”

    嵐杉中肯評價，“高更上將這要算是有原則的了，起碼是戰后才開始計較，并沒有在第二軍團正打著仗的時候就出手。”

    那種為了私利，在對外戰爭時給自己人使絆子的也大有人在。

    梅麗爾郁悶嘆氣，很多事情她都懂，就是輪到自己人頭上時還是忍不住要叫一叫。

    “那為什么要先找上我們，第三軍團為什么不先去收拾安德魯.托馬斯？”

    安德魯.托馬斯是她的男神，只不過她這人一貫的愛憎分明，為了嵐杉，男神該犧牲的時候還是要犧牲，況且安德魯.托馬斯在盧克出事情的時候選擇袖手旁觀也很讓她氣憤。

    嵐杉搖搖頭，“第三軍團現在沒有理由去動小托馬斯先生，而卻正好有一個機會可以聯合第一軍團一起來打壓我們，我估計小托馬斯先生也是聽到什么風聲了所以今天才會這樣做。”

    梅麗爾已經隱隱有點想到了，卻還是不由自主問，“什么機會？”

    嵐杉簡單答道，“在愛莎星我們甩開了愛瑪艦隊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處理！”

    梅麗爾簡直不知自己是該先生氣還該先著急，“愛莎星那件事一直沒動靜，我還以為是你這幾個月在星網上的影響太大，軍部不好處理，會這樣不了了之呢！你難道認為——”

    嵐杉，“不可能不了了之，如果在我們回來后就緊跟著處理，那還好說一些，但是竟然拖了幾個月，那只能說明又有人插手了，各方意見僵持不下，因為要拿它做文章，所以一旦處理起來就會大動干戈。”

    梅麗爾急，看著嵐杉淡定的臉顫聲問，“那怎么辦？”這事要處理肯定就是處理嵐杉一個人。

    嵐杉，“不要緊，這個發展雖然超出了我的預料，但理論上來說還是能應付的，你們現在要做到的就是穩，不要給我添亂，不光是自己穩，還要管好學校里這六百多人。”看著梅麗爾，“這個任務我剛才已經交給詹森和朱利安了，現在我還要把它交給你，詹森和朱利安壓不住的時候，你和古函要幫他們穩住局面。”

    梅麗爾鄭重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被嵐杉一番話說得繃緊了神經，卻還記得先去勸嵐杉，“那你這兩天抓緊時間好好歇一歇，養精蓄銳！”

    嵐杉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忽然變化的形勢后告訴梅麗爾，“恐怕沒這個時間了。”

    仿佛要證明她說的這句話一樣，十分鐘后，巴拉特隊長就派人來接走了嵐杉，理由是宋上將要見她。

    于是嵐杉在享用過烤藍鰭獸的數月后再次踏足了宋上將在首都星的那座豪宅。

    宋上將還保持著和上次一樣的風度和禮貌。

    因為已經過了晚飯時間，兩人各自端著一杯火舌酒坐進了餐廳旁一個有著仿星空天花板，黑鉆星獸皮沙發，以及綠欖星地毯的房間。

    這里不是會客室，而應該是宋上將自己日常用于放松休息的地方，面積十分寬闊，頂級的黑鉆星獸皮沙發能完美地全方位托住坐在沙發中的人，獸皮的延展性和彈性都與人體皮膚無限接近，而踩在腳下的綠欖星地毯更是有讓人有漫步云端的感覺。

    這一回嵐杉再看到墻上的大幅莫染肖像就很有了心里準備。

    宋上將朝嵐杉舉舉手里的火舌酒，像和朋友閑聊一樣說道，“真有意思，沒想到你竟然喜歡喝這么烈的酒。”

    嵐杉也舉舉杯慢慢品了一口，“我記得你不喜歡火舌酒。”

    宋上將承認，“我是不太喜歡這個味道，今晚的火舌酒是特意給你準備的。”

    嵐杉，“特意給我準備的？為什么？”

    宋上將若有所思的沒回答。

    嵐杉也就不再多問，隨意看看四周，發現這里墻上的莫染并不是肖像，而應該是一段影像被定格住了。

    宋上將不說話，她坐著也是坐著，于是就按了一下沙發扶手上的一個按鍵。

    影像果然開始播放起來。

    宋上將也不阻止，跟著一起看。

    影像中的莫染穿著筆挺的軍裝，是前星際時代北部聯邦上將制式，但在肩章上有些小的變動，加入了當時最先進的戰艦翔宇號的標識，證明這時候的她已經在北部聯邦組成了臨時軍政合一體制的政府，取得了最高統治權，是莫染事業的巔峰期，同樣也是末期。

    畫面中的莫染好像在做一段臨時演講，身前并沒有演講臺，身后站立的幾個衛士都神情肅穆到幾乎悲傷的程度。

    嵐杉忽然想起了這是什么場景，啪得一下，按下控制按鍵，關掉了影像播放，畫面重新定格住，于是那個筆挺沉穩，身后跟著幾個肅穆衛士的莫染再次成了墻上的一幅畫像。

    宋上將側頭，眼中帶著點疑惑，“怎么了？”

    嵐杉，“我不大想看這個。”頓了一頓又解釋道，“看了會有點難受。”

    宋上將對此表示理解，語氣里帶著崇敬和遺憾，“這是莫染將軍的最后五分鐘，拯救了一個時代，也感動了無數的人！看起來確實很震撼人心，也確實很傷感。”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嵐杉沉默一會兒后問道, “你為什么喜歡莫染將軍？”

    宋上將糾正她的用詞, “是崇拜, 我一直非常崇拜她。”

    嵐杉, “——”這是在說她自己，所以剛才沒好意思用這個詞而已。

    她之所以這么問, 除了是想把【最后五分鐘】這個話題岔開外, 也確實是對此有些好奇。

    她以前的崇拜者很多，但還真沒有宋上將這種級別的。

    一般到了宋上將這種級別的人都有著成熟且極具個人特色的世界觀和價值觀, 自信堅定, 有資格成為別人追隨的對象，自己卻已經不大會產生出崇拜這種情緒了。

    宋上將笑了笑，倒是很明白她的意思，“覺得我還會崇拜什么人很奇怪是不是？”

    嵐杉默認。

    宋上將靠進柔軟的黑鉆星獸皮沙發里, 眼睛望著墻上那道莫染的身影, 輕聲道，“大概是因為人總會向往自己無法達到的高度吧, 她是一個很復雜的人, 而我對她了解得越深就越發現她的很多作為都是我想要卻無法做到的。”

    嵐杉提醒他, “你太謙虛了，客觀來看, 帝國第二軍團上將并不比莫染將軍那個時候的地位遜色多少。如果你能在現在這個位置上穩步發展, 那么相信過些年后你的成就很有可能會超越她。”

    宋上將看她一眼, “這么相信我？”

    嵐杉, “我這個說法理論上是成立的。”德莫森帝國三大軍團之間的競爭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就目前情況來看，嵐杉最看好宋上將——當然，前提是她不參與競爭。

    宋上將笑笑，目光又轉回了墻上那道莫染的身影，意味深遠，“我不是謙虛，我是在說事實。”

    嵐杉挑眉，“嗯？”

    宋上將，“莫染將軍是個有些矛盾的人，她有著非凡的軍事和政治才能，性格也同樣有著鮮明的個人特色，她一生使用過不少非常手段，非常的強硬，并且——非常的講究策略。”

    嵐杉點點頭，知道這是宋上將的婉轉說法，當時有不少人評價她的言辭更激烈，說她詭詐冷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宋上將，“但是這樣一個人卻在政治生涯中的關鍵時期一意孤行，強勢關停了兩個有輻射污染隱患的超大型企業！這是一個剛踏入政界的新手都不會犯的錯誤，連普通大眾都不領情的事情，因為緊接著引起了大規模失業，導致她的支持率急劇下滑，我估算了一下，她因為這件出力不討好的事情，至少耽誤了三年時間，這三年北部聯邦避免了潛在的巨大污染威脅，而她卻在的政壇舉步維艱。”

    嵐杉看著他，“就因為這個嗎？”

    宋上將，“三年后，當民眾終于承認她當初決斷的正確性，連政敵都對她的無私行為表示敬佩的時候，她卻忽然對她最堅定的盟友科勒總統動手，毫不留情地打壓了對方，并且開始強勢吞并軍界其它勢力；在和科勒總統對峙的數年間，對外戰爭頻發，而她又是最堅定的抗戰派，北部聯邦的高層中，想趁亂牟利的人不在少數，只有她在全力抗戰，被她強勢吞并來的力量又都損耗在了戰爭中……”宋上將的眼睛悠然看著不知名的遠處，長吁口氣，“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人們最后發現，莫染將軍其實深諳戰爭和政治的游戲規則，不然她不會獲得那么多的成績，但她又往往不會按游戲規則出牌，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最明睿犀利的分析家也說不好她到底是真正的大公無私還是真正的老謀深算，直到她死后，所有爭議才全部消失——”

    嵐杉，“通往成功的途徑有很多，每個人證明自己的方式也各不相同，莫染選擇的應該是最不違背本心的一種。”

    宋上將臉色凝重，“很難！特別是對有野心和抱負的人，可以說非常艱難！現實世界里讓人無奈的事情太多，絕大多數人都不可能做到像她那樣不違背本心。”

    這個絕大多數人也包括他自己，他曾經不止一次地捫心自問過，如果是他，能做到嗎？

    能做到在地方議員大選舉的前夕，義無反顧地做出讓自己一方人氣大幅下滑的事情嗎？能在明知道背后一半的友軍都在扯皮推諉搶好處的時候，自己堅定不移地先頂在前面打完這場仗嗎？

    答案是恐怕做不到，也正因為如此，莫染才會是他心里難以達到的高度。

    宋上將又把手放在座位旁的按鍵上，打算再次播放那段【最后五分鐘】的影像，“雖然很傷感，但也非常動人，我建議你還是看看，我這里的是軍部解密后的最完整版本，沒有任何刪除。”

    說完正要按下播放鍵，手卻被嵐杉猛然按住。

    不是那種不小心的觸碰，而是結結實實的一把按下來，牢牢抓住。

    宋上將愕然轉頭，“你——？”這動作可是有點越界了。

    嵐杉，“先不要看了。”

    宋上將試著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發現被嵐杉按得極牢，再仔細端詳了她，卻也沒能在她的臉上找到任何一點曖昧暗示的神情。

    宋上將微微疑惑，試探答道，“好吧，那就先不看了。”

    嵐杉在確定了他不會再去按播放鍵后松開了手，“抱歉，我現在沒有心情，還是以后有機會再看吧。”

    宋上將，“沒有心情？”

    嵐杉，“你今晚忽然找我來難道不是想告訴我，愛莎星事件在拖了好幾個月后終于得來了一個讓你無奈的結果。”

    宋上將臉色變了變，“不錯，形勢所迫，第二軍團不得不對此作出讓步。你還真敏感，這么快就猜到了。我本來想和你再聊一會兒，等喝完這杯酒再說的。”

    嵐杉仰頭喝掉剩下的半杯酒，示意自己喝完了，“直接說吧，我沒那么脆弱，聽個壞消息還要先調整好情緒做準備。”

    宋上將，“尼維爾上校以惡意隱瞞軍情，擾亂戰局為罪名向軍部舉報了你在愛莎星的行為，由于證據確鑿，軍部已經對此立案了。”

    嵐杉點點頭，“然后呢？”

    宋上將眼中透出一絲歉意，但還是開口說道，“然后你要上軍事法庭受審。”

    嵐杉，“什么時候？”

    宋上將，“明天。”

    嵐杉，“那我今晚是不是就不能離開了？”

    宋上將遲疑一下后答道，“你要回去也可以，但是需要由巴拉特隊長派兩個人陪同。”

    也就是說她現在的行動已經要受到控制了。

    嵐杉站起來，“好的，那麻煩巴拉特隊長派兩個人給我吧。”

    宋上將有種自己做了充足準備卻沒派上用場的無力感。

    因為心里對此有歉意，所以他不想直接下命令執行這個對嵐杉來說也許過于不公的決定，他想要用最溫和婉轉的態度讓對方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