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找個心甘情愿的,比她這個傻的省心得多。相信以廖氏的身份,就只在箐院扒拉,美貌乖巧的丫鬟比比皆是。 ……比如剛才那個青荷。 門關好后,屋子里暗了些,一片沉默里突然想起錢嬤嬤的聲音,柔和不在,冷淡里帶著些警告的意味,“采萱,夫人可是提拔你,你可不能辜負。” 提拔? 張采萱的心直直往下沉去,這話幾乎是挑明了,“嬤嬤,奴婢從進了箐院開始,就一心一意想要伺候夫人,從來沒想過別的。” 又補充道:“奴婢只是舍不得離開夫人。” 絲毫不提不想去秉院,要是讓廖氏知道張采萱對于去秉院避之不及,落在她眼中,大概會覺得她看不起那邊。到那時,只怕她箐院出不去就被杖斃了。 錢嬤嬤語氣冷淡, “就是知道你的忠心,夫人才特意找了你,你老實的等著夫人的吩咐,往后,有你的好日子過。” 語氣不容拒絕,比起廖氏,錢嬤嬤的語氣嚴厲得多,里面滿滿的警告。 張采萱知道不能再撩撥了,于是沉默,錢嬤嬤緩和了語氣,“你只要聽話,日后榮華富貴,都會有的。” 又意有所指看了看門口,“別人想要,主子還不愿意呢。” 既畫了個美好的前程,又暗捧了一下張采萱。 如果是一般的小姑娘,哪怕就是不愿意,此時應該也會這份另眼相待雀躍一番。 張采萱卻沒有。 就算是不會發生杖斃她的事情,但凡有一點辦法,她也不會愿意為人妾室。 錢嬤嬤走了,臨走前囑咐了她,往后去小廚房不需要她干活,只需要她每日將廖氏的飯菜送去正房就行。這在以前,是那幾個一等丫鬟的活計。 張采萱還有些頭暈,也不知是病沒好還是因為別的,她回床上坐了一會兒,肚子餓,起身去小廚房找東西吃。 箐院的小廚房,吃食不會少,還未走進就聞到了各式的香味,灶上的劉廚娘看到是她,諂媚的遞上一個白面饅頭,“采萱啊,好點沒有啊。” 張采萱伸手接過,笑了笑,“頭還有點暈。” “那你得好好歇著,往后……” 未盡之意里,滿滿都是艷羨。 張采萱聽在耳中,只覺得無奈,當下的丫鬟對于給主子做通房沒有鄙視,只有羨慕。錢嬤嬤有句話說得對,多的是人想要,但是主子不愿意。 尤其是廖氏吩咐的丫鬟。 楚霏霏雖然對膽敢爬床的丫鬟一律抽死,但是廖氏送的人不同,她再不喜,也不能打了婆婆的臉面,還得捏著鼻子認了。 小說中丫鬟沒看到周秉彥就被杖斃,不光是因為她是通房,還因為……楚霏霏回了娘家才發現,她爹又接回來一個外室女,只比她小兩歲。氣急之下回來看到廖氏也給她添堵…… 張采萱對周圍投過來的好奇的目光視而不見,啃完了那個饅頭,錢嬤嬤從外面進來,看到她在,道:“采萱,將這個湯給大少爺送去。” 頓時,小廚房里所有人的目光比剛才更加熱烈幾分。 周府老夫人不管事情,廖氏身為長媳,出身桐安城廖氏,有名的書香世家,廖氏女從小教養極好,掌家理事不在話下,老夫人就更放得開了。 張采萱也確實拒絕不了府上拿捏她生死之人的吩咐,只好拎著食盒出了小廚房,將一眾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留在后頭。 她倒是不怕這一去就回不來,首先有楚霏霏在就不可能。再有周秉彥現在雖然和她沒有夫妻情深到長相廝守的地步,卻也不是那么不講究的人,逮住一個丫鬟就要留下之類的事情,絕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她走在周府的園子里,周圍假山流水,花草修剪得頗具韻味,處處都是迷人的景色,她看著這些,有些熟悉,但是更多的還是陌生。 轉過假山,就看到了前面一襲淺黃色的裙擺。 張采萱頓住腳步,微微一福,“表小姐安。” 周秉彥身為男主,自然是有女配糾纏不清的。面前這位表小姐,在小說中,也算得上是個讓女主恨得牙癢癢的人物了。 表小姐秦舒弦,是廖氏娘家meimei留下的孤女,秦府多年前被賊人一夜之間屠戮殆盡,只留下三四歲大的秦舒弦,廖氏將她接來,費心教養。 她和周秉彥算是青梅竹馬長大,兩人之間有沒有情不知道,不過關系不錯是真的,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 若不是周府和秦將軍府的婚事定在秦府出事之前,現在的大少夫人可不一定是楚霏霏。 別人不知道,張采萱卻是知道的,秦舒弦一顆芳心早就落在了周秉彥身上。 想到自己的身份,張采萱突然有些擔憂,面前這位表小姐會不會刻意為難她? 秦舒弦一身淺黃,容貌嬌俏,“你去哪里?” 張采萱低著頭答,“夫人吩咐奴婢去給大少爺送湯。” 她低著頭,看不到秦舒弦的神情,只聽她道:“我也好幾日沒去看表哥了,你跟我一起去。” 語氣毫不客氣。 張采萱又一福,應了下來。 卻在此時,卻有一個婆子小跑過來,看到秦舒弦后眼睛一亮,行了禮道:“表小姐,后門那邊,有位秦公子找你。” 張采萱明顯察覺到秦舒弦不高興了,只聽她身后的丫鬟不滿道:“怎么又來了?” 婆子似乎這才發現自己殷勤錯了,立刻道:“奴婢立刻趕他走。” 秦舒弦皺皺眉,很快收斂,眼神掃了身后的丫鬟和張采萱一眼,最后落到了張采萱身上,道:“你去,幫我把這個荷包送給他,讓他以后不要隨便來找我。” 一個褐色的荷包遞到她面前,除了料子,無論是做工還是繡活都是粗糙的。 她手邊的食盒,瞬間被秦舒弦身后的丫鬟強勢的接了過去。 張采萱手中一空,心下很懷疑她是不是故意攔著不讓她去秉院。廖氏這個時辰突然讓她送湯,她很懷疑周秉彥現在一定是在府中的。 無論在不在,她都不想去秉院,有了秦舒弦的吩咐,廖氏那邊她也好交代。這么一想,干脆接過荷包,福身道:“表小姐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秦舒弦已經帶著拎著食盒的丫鬟頭也不回往秉院的方向去了。 張采萱隨著婆子往偏僻的后門走,有些疑惑,無論是她記憶中還是原主記憶中,都沒有這位秦公子的消息,聽著這個姓氏,倒像是秦舒弦的兄弟,不是說秦氏族人全部死了嗎? 周府富貴,就算是后門,也比一般人家的大門大氣。 張采萱遠遠的就看到了門站著位身著短打布衣的年輕人,大概十七八歲,皮膚是健康的銅色,身形筆直,看得出他衣衫下的肌rou結實。邊上還蹲著一條黑狗,此時正吐著舌頭。 邊上的婆子一路上有意無意和張采萱說話,看到門口的人時,道:“他自稱是表小姐的哥哥,方才還好我反應快,只說是秦公子,要不然……” 她搖搖頭,“我一看他就和表小姐長得不像,表小姐尊貴。就他那個五大三粗的模樣,說是地里刨食的人差不多。” 聽到婆子語氣里的不屑,張采萱微搖搖頭,以后,活得最好的,就只有地里刨食的人了。 ☆、第3章 第三章 不妙 “民以食為天,地里刨食雖然辛苦,但若是沒有這些人,只怕我們都要餓肚子了。” 張采萱忍了忍,到底沒忍住。 她可是打定主意贖身成功之后,要回家去種地的,婆子這番話雖然說的是門外的那年輕人,落在她耳中,卻覺得把她也鄙視進去了。 婆子低聲應是,面上笑容不變,只是卻不敢再說話了。 張采萱走近那人,才發現他正低著頭和蹲在地上的狗輕聲說話。 他抬眼看到婆子,再看到婆子身后的張采萱,眼神黯了黯。 張采萱上前,將荷包遞到他面前,直截了當,“表小姐說,讓我將荷包給你,日后也盡量少來。” 說完,似乎覺得這番話過于生硬,不過張采萱卻是不想幫著打圓場。要說起來,秦舒弦的原話和語氣更加難聽,就跟打發一個很討厭的人一般。她這個已經是很緩和的語氣了。 面前那人久久未動,張采萱抬眼看他,才發現他眼眶通紅,眼周還有青色,顯然是沒睡好。 半晌之后,他才伸出手,拿起那枚荷包,問道:“她還有別的話么?” 張采萱想了想,搖頭。 他默了下,手一下下撫摸黑狗的頭,眼神暗沉,似壓抑著某些東西,聲音也有些啞,“你是她的丫鬟嗎?” “不是。”張采萱直接道。 他似乎在沉思,張采萱也不著急,耽誤點時間,她回廖氏那邊越好交代。 半晌之后,他才又道:“我姓秦,名肅凜,我想要拜托你幫我個忙。” 張采萱訝異,還是道:“什么忙?” 秦肅凜正色道:“我想要你幫我給她帶句話,就說十一年前,抱著她雨夜奔走的那人,沒了……” 說著,他似乎說不下去了,眼眶越紅,似乎要落下淚來。 張采萱走近了才看到,這人雖不白皙,但眉眼英挺,看起來最多十七,到底是年輕。 秦肅凜面色越發認真,“你只告訴她,慶叔明日下葬。” 說完,他捏緊手中的荷包,轉身打算離開 時,留下一句話,很輕,“謝謝。” 看著一人一狗慢慢走遠,轉出后門的巷子,張采萱才回頭,那婆子含笑送她進門。 張采萱想起方才秦舒弦聽到婆子的稟告時不耐煩的神情。又想起方才秦肅凜眉眼間的哀痛,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去告知秦舒弦一聲的。 既然特意過來告知,還有他悲痛的神情,看來是他們兩人很重要的人了。 她不緊不慢往回走,這個時辰,秦舒弦一定還在秉院,她不想去那邊,想了想,干脆去知弦院等。 知弦院離廖氏的箐院不遠,她沒打算進去,只站在門口。本以為要等許久,沒成想剛到不久就看到相攜著過來的兩人,一月白一淺黃,微風吹拂,兩人飄逸的衣衫互相交纏。 張采萱遠遠的看著,女子柔美嬌俏淺笑,男子溫潤俊秀,面上寵溺,看起來……很相配! 兩人還時不時對視一眼,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兩人關系匪淺。 張采萱突然明白了楚霏霏對于秦舒弦的敵意從何處得來,無論哪個女子看到自己的夫君對別的女子如此溫柔,只怕也是忍不住的。 關鍵是,這還不是親meimei,這只是個表妹,在南越國,親上加親的不要太多。 這些念頭只在她心底一閃,張采萱按捺住,上前福身,“表小姐,奴婢將您的話和荷包都帶到了。” 周秉彥淡笑,“舒弦,什么荷包?” 秦舒弦渾然不在意,隨口道:“沒什么。” 又換上擔憂的神情,“表哥今日也累,不要送我了,畢竟男女有別。” 周秉彥的聲音如他人一般溫潤,“我們本就是兄妹,男女有別是對別人,若是有人想歪,定然是個心思齷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