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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種田之流放邊塞在線閱讀 - 第264節

第264節

    圖寧地廣人稀, 與北犰草原接壤處, 有連綿的一片丘陵緩坡, 部分山上已經栽滿桑樹, 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其中, 獲得縣衙批準建造紡織作坊的文家和梅家,財力雄厚,各雇了一群村民,建蠶室, 種桑樹,天天摘桑葉喂蠶, 并且開始嘗試繅絲織布。

    知縣駕臨,巡察完官府產業之后,順便看一看商戶的蠶室。梅天富夫妻倆聽見消息, 急忙趕來桑山腳下,親自陪同。

    姜玉姝走進寬闊的蠶室,在蠶“沙沙”下雨似的啃食動靜里,掃視排列整齊的竹匾架,含笑夸贊:“不錯,寬敞整潔, 通風透光,蠶室布置得很合理。”

    “這都是跟著官府學的。”梅妻站在知縣和丈夫之間,膽戰心驚地挪動腳步,“多謝大人, 允許我們跟著學,不然光靠自己摸索,就難了。”

    梅天富畢恭畢敬,顛顛兒帶路,“大人,這個屋的蠶已經蛻兩次皮了,您瞧,長得胖?”

    姜玉姝停在一個竹匾前,彎腰細看,頷首答:“嗯,好,個頭算可以的了。我看來看去,目前,你家的蠶最白胖,喂養有方啊。”

    “嘿嘿嘿,大人過獎了,過獎過獎!”梅天富樂呵呵,難掩得意。

    梅妻謙虛表示:“我們小打小鬧,遠遠比不上官府。”

    梅天富隨手捏起一只蠶,笑著笑著卻嘆氣,“唉喲,這些小東西,實在太能吃了,嘴里整天不停地嚼,我家目前種的桑樹,只夠養活兩個屋的蠶,不敢多養,怕餓死它們。”

    “蠶卵不貴,開頭養活幾批,日后就有源源不斷的卵,麻煩的是桑葉。”梅妻畏懼盯著丈夫指間的rou蟲子,悄悄避開,盤算道:“明年得多種些桑樹才行。”

    “文家多種了一座山的桑樹,他們就從容多了。”

    姜玉姝也捏起一只蠶,翻來覆去地觀察,默默對比幾大蠶戶所養蠶的差別,提醒道:“種桑、養蠶、繅絲織布、出售等等,這是一整套,環環相扣,你們最好考慮清楚了再作決定,不宜盲目多種桑樹。”

    “多、多謝大人指點。”梅妻見知縣也徒手抓蟲子,暗暗叫苦,想躲,又不敢躲遠了,硬著頭皮站在邊上,恭謹告知:“好在,民婦家里就有綢緞莊,大不了,自產自銷。陌生行當嘛,頭兩年不敢圖掙錢,能摸清行道就不錯了。”

    姜玉姝看了梅妻一眼,溫和說:“你有這樣的想法和決心,應該會成功的。”

    “但愿如您吉言,民婦——”梅妻話沒說完,眼前忽然出現一只扭動的rou蟲子,霎時大驚失色,脫口尖叫:“啊!”她怒斥:“梅、梅天富,該死的,你又嚇唬人家,拿開!離我遠點!”

    梅天富挨了罵,不僅沒縮手,反而把蠶往妻子臉上湊,笑嘻嘻說:“這是什么場合啊?誰有閑工夫嚇唬你?我是想請知縣大人過目!”

    姜玉姝把手上的蠶放回竹匾,皺眉阻止:“有些人天生怕蟲子,你嚇唬她做什么?趕緊把蠶放回去。”

    “嘿嘿嘿,是,是。”梅天富依言放了蠶,一邊阻擋妻子掐擰自己,一邊邀請:“晌午了,草民和文掌柜一起置辦了小宴,求大人們賞臉,到舍下農莊吃頓便飯,如何?”

    眾目睽睽,梅妻不便追打丈夫,硬生生咽下氣,尷尬整理服飾,附和說:“家常便飯而已,幾位大人辛苦半天,還請賞臉,給我們一個表達謝意的機會。”

    姜玉姝看了看面有疲色的幾個下屬,略一沉吟,正欲開口時,突見兩個護衛飛奔進入蠶室,欣喜稟告:

    “夫人,有牧民說,大軍凱旋了!”

    “什么?”

    姜玉姝驚喜交加,疾步靠近問:“真的?確定嗎?”

    兩名護衛使勁點頭,鄒貴興奮告知:“幾個村民在村外放羊,大軍即將經過,吩咐他們讓路,他們趕緊把羊趕回來了,順便帶回了消息。”

    姜玉姝登時精神大振,心如擂鼓,原地轉了個圈,使勁拍拍額頭,果斷道:“大軍將會路過哪兒?快帶我去看看,迎接,迎接凱旋之師!”

    “小的問過了,就在村外,離村口不遠。”

    她迫不及待往外走,“帶路帶路!”

    “是!您慢些。”護衛們亦急不可待,簇擁知縣而去。

    小吏和梅天富等人愣住了,梅天富回神便眉開眼笑,拍手道:“凱旋啦?噯喲,終于回來了!我也去,迎接校尉。”說話間,他興沖沖尾隨。

    其余人見狀,猶豫數息,蜂擁追趕,“知縣都去了,咱們沒有不去的道理,快走,瞧瞧凱旋之師的風采。”

    于是,以知縣為首,小吏、護衛、衙役、桑農蠶農村民等等,一大群人趕到村口,前行五六里,尚未抵達路口,遙遙便發現軍隊兵馬:

    兵馬浩浩蕩蕩,絕大部分是騎兵,僅少數是駐守亂石溝的后援步兵,隊伍曲折,一眼望不到盡頭。

    隊伍中,有上萬匹敵國剽悍戰馬,馱著各式各樣的戰利品,堪稱滿載而歸。

    由于負重大,又人累馬乏,隊伍緩慢前進,將士們聽見動靜,齊齊扭頭,眺望通往山村的小路。

    姜玉姝一行騎馬奔至路口,眾人目不暇接,七嘴八舌說:“快看,果然是大軍!”

    “好多兵馬啊。”

    “那些馬背上,想必馱著戰利品?”

    “肯定是!打了勝仗,哪兒能不帶點兒東西回家。”

    “北犰賊不知燒殺搶掠咱們多少次,今天終于解氣了一回。”

    “干得好!”

    ……

    村民們陸續趕到,即使家中沒有親友出征凱旋,也歡天喜地,為打敗敵人而高興,爭相擠到路邊迎接。

    遠征歸來的將士們,看見笑臉相迎的村民,自然歡喜,只要無人阻礙行軍,便默許老百姓旁觀。

    姜玉姝心急如焚,睜大眼睛辨認半晌,卻一個也不認識,情急之下,她詢問一陌生士兵:“這位、這位好漢,郭弘磊在哪兒?”

    “什么?”年紀甚輕的士兵措手不及,詫異打量穿著官袍的女人,呆住了。

    “郭弘磊,”她屏住呼吸,嗓音顫抖,“我找郭弘磊,他……回來了?”

    士兵回過神,“哦!郭校尉啊,當然回來了,大軍一起回營。”

    隊伍繼續前進,她策馬跟隨,拍拍心口,如蒙大赦,“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在哪兒?我怎么、怎么沒看見?”

    附近幾個士兵明白了,不約而同往前指,“在前面。校尉他們都在前面,早已經過去了。”

    “前面?”姜玉姝道了謝,匆匆打馬尋找,急欲親眼看一看他,才能安心,不時問一句“郭弘磊在哪兒”。

    不消片刻,無需她發問,隊伍外沿的士兵均猜出其身份,紛紛主動告知:“校尉在前面。”

    “他不在這兒,您再往前找找。”

    “還在前面?”姜玉姝心急火燎,勉強耐著性子,策馬小心通過兵馬余下的窄路,順著漫長的隊伍往前打聽。幸虧她穿著官袍,否則,一早被攔下盤問了。

    焦急中不知過了多久,不知看了多少張疲憊染血的面孔,耳畔忽然響起清脆口哨聲。

    誰?

    姜玉姝下意識勒馬,扭頭一看:

    隊伍中,親兵簇擁下,吊著胳膊的佟京笑瞇瞇,仿佛遇見老熟人,“姜知縣,許久不見,你最近還好?”

    左震在斜前方,也笑瞇瞇,“你怎么知道我們今天回來?特地來接——”

    “我……我們的嗎?”佟京故意拖長語調。他出征太久,憋得難受,一回到大乾地盤,就忍不住露出嬉皮笑臉模樣。

    左震斜睨朋友,“噯,正經點兒,當心被弘磊看見。”

    “怕甚?我和知縣打個招呼罷了,這是做人的禮數!”佟京理直氣壯。

    姜玉姝握緊韁繩,無暇聽他們閑聊,誤以為丈夫也在附近,定睛尋找。

    下一瞬,前方驀地響起“噼啪~”甩鞭聲。

    她倉促扭回頭,抬眼一望:

    “夫人,這兒!”彭長榮等幾個相熟的親兵揮手示意。

    郭弘磊離開隊伍,勒馬停在路邊,風塵仆仆,戎裝襤褸染血,胡須拉碴,腦袋包扎著……消瘦許多,形容狼狽,但神采奕奕。

    “唉呀,原來你在、在——我找你半天了!”

    兩人面對面,剎那間,姜玉姝笑上眉梢,策馬小跑靠近,須臾,利索下馬,把韁繩和馬鞭一扔,飛奔向他。

    郭弘磊也下馬,昂首闊步,一把攙住了她,愉快問:“誰告訴你我們今天回來的?”

    “我剛巧出城,來桑山村辦事,牧民,是牧民告訴我,說、說大軍凱旋了。”她氣喘吁吁,激動得語無倫次,雙手搭著他的臂膀,上上下下地打量。

    “放心,我沒受什么傷。”郭弘磊端詳片刻,忍不住抬起結幾處血痂的右手,撫摸她臉頰,“你瘦多了。怎么?莫非今夏莊稼歉收?生生把知縣餓瘦了。”

    “才不是呢!”

    郭弘磊明知故問:“那為什么變瘦了?”

    “苦夏。難道你不覺得今年夏天特別熱嗎?”她熱淚盈眶。

    郭弘磊一本正經答:“確實熱。”

    很好,菩薩保佑,沒缺胳膊少腿!姜玉姝如釋重負,淚花閃爍,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包成這樣,傷哪兒了?嚴不嚴重?”

    這時,佟京、左震等若干將領經過,大嗓門調侃答:“傷勢不嚴重,但傷在額頭,破相嘍。”

    “破相了喲。”

    “他說他害怕,怕遭夫人嫌棄。”

    “唉,好好兒的一個俊小伙,毀容了,怪可憐的,知縣能不能別嫌棄他?”

    “就是!郭夫人,湊合著過唄。”

    ……

    郭弘磊拿同袍沒辦法,無奈道:“別聽他們胡說。”

    姜玉姝腦袋一熱,高聲告訴起哄的武將們,“我怎么可能嫌棄?無論他變成什么模樣,只要人沒變,我就喜歡!”語畢,她情不自禁,猛地一撲,緊緊抱住他。

    將領們瞠目結舌,旋即,起哄得更歡了,嚷道:“喲,嘖嘖,嘖嘖嘖,看吶,這恩愛勁兒!”

    “咳,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廣眾,挺大膽嘛。”

    “弘磊真是有福氣。”

    ……

    郭弘磊莞爾,用力摟住懷里的人,低聲說:“我的衣服臟得很,像個叫花子,虧你也不嫌棄。”

    姜玉姝把臉藏進他胸膛,喜極而泣,淚如雨下,哽咽道:“你能平安回來,即使變成叫花子,也無所謂!”

    “傻。”他心暖而踏實,一個使勁,把她抱得離地,挪到邊上,給兵馬讓路。

    “破相算什么?其實,我更害怕,真怕你回不來。”她也使勁,又哭又笑,又撲又抱又推,兩個人親昵相擁,步伐踉蹌,高興得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

    路過的士兵們聽見將領的哄笑聲,也一陣陣地起哄,笑聲不斷。

    與此同時·圖寧衛營所

    “哼!”

    指揮使宋繼昆冷著臉,把一份公文摔在地上,怒道:“簡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