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益鵬斯文老實(shí)，一貫有些優(yōu)柔寡斷，況且，他從未與江湖人士打過交道，無意中娶了鏢頭的女兒，四個(gè)舅兄都會武功，他當(dāng)然害怕了。”王氏既諒解，又恨鐵不成鋼。

    “害怕？真是的，拖延能拖過去嗎？”

    姜玉姝坐著消食，強(qiáng)忍身體不適，氣笑了，“娶都娶了，兩相情愿，又不是坑蒙拐騙的，他害怕什么？”

    “他膽子小，一旦動起手來，只有吃虧挨打的份兒。”王氏嘆了口氣，透露道：“我問過了，他決定補(bǔ)辦喜事，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給杜家一個(gè)交代。”

    姜玉姝搖搖頭，無言以對，慢騰騰躺下，“算了，別人的家務(wù)事，與咱們無關(guān)。我睡會兒。”

    “對了，今早，劉知縣夫婦專程來探望，你當(dāng)時(shí)沒醒，我?guī)⒎蛉丝戳艘谎郏透孓o了。據(jù)說，有公務(wù)找你商量。”

    “哦？”

    姜玉姝瞬間來了精神，忙囑咐：“翠兒，盡快寫個(gè)請?zhí)嫖已垊⒅h夫婦來、來品茶，問問究竟是什么事。”

    “八成有關(guān)你的升遷。”王氏嚴(yán)肅說：“依我看，無論什么官職，最好推辭了，你現(xiàn)在太虛弱，根本不適合東奔西走。”

    “升遷？”

    升遷，升遷，升遷……不知這次，朝廷會給我什么官職？姜玉姝萬分好奇，心潮澎湃，謹(jǐn)慎道：“傳聞罷了，壓根沒有準(zhǔn)信。我得先打探消息，然后考慮考慮，才能做出決定。”

    王氏愈發(fā)了解次媳，語重心長地說：“三個(gè)孩子還小，離不開母親……你忍心把孩子撂在家里嗎？”

    “當(dāng)然不忍心。”姜玉姝霎時(shí)眸光一黯，輕聲說：“我會慎重考慮的。”

    一晃眼，七月了。

    驕陽似火，酷暑逼人。

    郭弘磊一行風(fēng)塵仆仆停在府門口時(shí)，汗?jié)袢盅b，曬得臉泛紅。

    他腳下生風(fēng)，給王氏請安之后，匆匆洗漱，飛快看望妻子。

    然而——

    “不巧了，夫人正在休息。”

    翠梅和小桃正在調(diào)/教新挑進(jìn)房的丫鬟，小聲答：“通常，她未時(shí)末才醒，一沒休息好就犯頭疼。”

    “要不、二爺先去看看孩子？”

    郭弘磊擺擺手，輕手輕腳邁進(jìn)里間，定睛一望：

    姜玉姝沉睡，臉色蒼白，比起懷孕前，氣色差多了。

    成親至今，他從未見她變得豐腴，因?yàn)榉N種事情cao勞，總是一副纖弱的樣子。

    郭弘磊凝視半晌，長嘆息，默默退出臥房。

    少頃

    郭煜和龔寶珠尾隨，郭燁興高采烈，顛顛兒帶路，抬手一指：“爹，看，弟弟meimei！”

    兩個(gè)奶媽忙讓開，露出一對剛滿月的龍鳳胎。

    “我瞧瞧。”郭弘磊激動靠近，彎腰，轉(zhuǎn)瞬驚訝睜大眼睛，“雙胞胎，個(gè)頭怎么差別這么大？”

    夏季的襁褓內(nèi)，男嬰已經(jīng)長開了些，皮膚白嫩，五官像極了父親，正閉著眼睛酣眠。而女嬰，長相隨母親，皮膚仍泛紅，比起胞兄，個(gè)頭小了一圈不止，正哭泣，哭聲微弱。

    潘嬤嬤解釋道：“龍鳳胎，兩個(gè)胎胞，倆孩子一開始就各吃各的，哥兒天生壯些，姑娘胃口較小，個(gè)頭有差別很正常。”

    “咳，其實(shí)，剛出生的時(shí)候，差別沒這么大，哥兒月子里長大了許多。”

    郭弘磊坐在榻邊，伸手想抱抱女兒，卻猶豫縮回，改為撫摸襁褓，皺眉問：“孩子胃口不好，就沒請大夫看看嗎？可憐，可憐見兒的，聽聽，這哭聲小的！”

    “隔三岔五就請大夫來看，剛滿月的嬰兒，大夫不敢用藥，只叮囑哄她多喝奶，吃飽了就哄她睡覺。”

    郭弘磊目不轉(zhuǎn)睛，劍眉擰起，“她哭，是不是因?yàn)椴×耍俊?/br>
    “沒有沒有！”

    “大夫仔細(xì)看過了，姑娘沒生病，一生下來就經(jīng)常哭。”

    郭弘磊端詳女兒，恍然頷首，“吃得少、不睡覺、愛哭……難怪瘦小。”他扭頭，望了望旁邊酣睡的次子，喜憂參半，教導(dǎo)女兒：“別哭了，你該學(xué)學(xué)你哥，明白嗎？”

    女嬰雖然哭得臉漲紅，卻仍看得出五官精致，惹人憐惜，令父親十分心疼。

    郭弘磊束手無策，催促道：“快，喂她吃點(diǎn)兒，哄哄她。”

    “哎，是。”奶媽忙抱起嬰兒，使出渾身解數(shù)哄慰。

    幾人圍著女嬰轉(zhuǎn)，直到親眼看著女兒入睡，他才起身，回房探望妻子。

    “二爺。”丫鬟畢恭畢敬，屈膝行禮。

    姜玉姝正對鏡梳理發(fā)絲，扭頭，笑盈盈問：“你看孩子去了？”

    “嗯。”郭弘磊大步流星，握住她雙肩，附耳說：“夫人辛苦了。”

    姜玉姝逃過難產(chǎn)一劫，仿佛與兒女一同新生了，慶幸道：“孩子出生時(shí)不太順利，但順利滿月了，我很高興，不覺得辛苦！”

    郭弘磊內(nèi)心五味雜陳，歉疚不已，又道：“恭喜夫人。”

    “喜從何來？”姜玉姝一怔，眸光明亮。

    “朝廷的旨意下來了，宣判你無罪，并且，任命你為圖寧知縣。”

    姜玉姝心如擂鼓，抬手捂著心口，屏住呼吸，“知縣？圖寧知縣？這、這是真的嗎？”

    郭弘磊眼里飽含欣賞，“千真萬確，你即將成為大乾第一位女知縣。”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玉姝升——官——了（*＾▽＾*）

    第201章 破格提拔

    女知縣？

    姜玉姝不敢置信， 使勁捂住亂跳的心，既激動又納悶， 緊張表示：“天吶，我、我雖然偶爾做做夢，但從未認(rèn)真設(shè)想過升遷，更加沒料到，我居然能當(dāng)知縣？”

    “夫人何必妄自菲薄？”

    郭弘磊莞爾， 感慨道：“你的官職， 特使一職乃圣上恩賜，知縣一職乃太子監(jiān)國時(shí)提拔，皆憑借功績，朝廷自有考量， 絕非心血來潮之舉。”

    姜玉姝垂眸沉思， 不安地說：“話雖如此， 但國有國法， 自古以來，科舉出仕才是正統(tǒng)路子， 我連四書五經(jīng)都沒通讀過一遍，卻從平民百姓一躍而當(dāng)官， 那些寒窗苦讀多年的書生們，豈能服氣？”

    “各憑本事，有什么不服氣的？”郭弘磊挑眉，安慰道：“書生若有本事，應(yīng)該奔著金榜題名用功， 嫉妒女官者，心胸狹隘，難道朝中沒有女官就輪到他當(dāng)官了嗎？”

    “科舉確實(shí)是正統(tǒng)路子，但世襲與恩賜也自古有之，朝廷慧眼識珠，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十分難得。”

    姜玉姝定定神，略一琢磨，“對，各憑本事！我堂堂正正，又沒有賄賂朝廷，犯不著心虛惶恐。”她觀察對方神色，小心翼翼問：“那，你贊成嗎？”

    “我不贊成。”郭弘磊虎著臉，反問：“但一則旨意不可違，二則你不樂意拒絕，我不贊成，有什么用？”

    姜玉姝眸光閃了閃，放下梳子，握住他的手，一本正經(jīng)，柔聲說：“既然不能違抗，只能硬著頭皮接受了。唉，我有自知之明，自知才干平平，興許上任三年兩載、就會因?yàn)楹翢o政績被罷免，灰頭土臉地回家，靠二爺養(yǎng)著。”

    “哼。”

    郭弘磊被噎了一下，無奈反握住她的手，妥協(xié)道：“男人養(yǎng)家天經(jīng)地義，無論你當(dāng)官，或是被罷免，我都得養(yǎng)著。不過，最好是辭官，假如又被罷免，你又該躲房里傷心大哭了。”

    姜玉姝面子掛不住，擰他一把，嗔道：“誰哭了？你才哭了！”

    郭弘磊順勢摟住她，低聲說：“我剛才看了孩子，兒子們很乖，女兒特別像你，長大了一定容貌出眾，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丫頭愛哭，哭累了才睡得著。估計(jì)是因?yàn)椋谀锾ダ锏臅r(shí)候，你仕途不順利，經(jīng)常偷偷哭，被女兒學(xué)去了。”

    “怎么可能？”姜玉姝訕訕否認(rèn)，“我只哭了那一次而已，絕對沒有‘經(jīng)常’。”

    郭弘磊吻了吻她的額頭，滿腔喜悅，“龍鳳胎，親戚朋友不知多羨慕我。夫人真是受苦了。”

    “三個(gè)孩子，你覺得夠不夠？”姜玉姝懸著心，不可避免地?fù)?dān)憂，黯然告知：“我、我今后，很難再懷孕了。”

    郭弘磊已經(jīng)知曉一切，鄭重其事答：“夠了，足夠了。”

    “嗯。”四目對視，姜玉姝悄悄放下心，暗忖：如果是重視子嗣的男人，妻子不孕，他可以理直氣壯地納妾，妻子毫無反對的理由……萬幸，他不是那種人。

    郭弘磊告知：“對了，朝廷命令你九月之前赴任，接替孫捷。”

    “九月？”

    “好！到時(shí)我的身體應(yīng)該恢復(fù)了。”姜玉姝想了想，好奇問：“哎，孫大人升遷了嗎？”

    “憑著潤河河道的功績，他遷了，但沒升，調(diào)去別處當(dāng)知縣，算是得償所愿。他害怕戰(zhàn)禍，一直想離開圖寧。”郭弘磊劍眉擰起，“而你，卻從清閑的軍儲倉特使，變成了窮困邊縣的知縣。”

    姜玉姝心潮激蕩，斗志昂揚(yáng)，“真沒想到，朝廷竟如此看得起我，信任委以重?fù)?dān)，我要是干得不好，可就辜負(fù)朝廷的期望了。”

    “走一步看一步。”郭弘磊無可奈何，“我在圖寧衛(wèi)——”

    姜玉姝摩拳擦掌，“咱們互相關(guān)照！”

    “好。”

    與此同時(shí)·都城皇宮

    金碧輝煌的殿堂，高大寬敞，整潔莊嚴(yán)。

    九皇子昂首闊步，邁進(jìn)書房，略躬身喚道：“皇兄！”

    “來了？坐。”嫡長皇子趙湛，現(xiàn)已是太子。他放下奏折，疲憊揉捏眉心，溫和問：“見過父皇和母后了嗎？”

    九皇子落座胞兄下手，“剛請安回來，陪父皇下了兩盤棋，陪母后賞了一會兒花。”

    “好，正應(yīng)該如此，多陪伴長輩，多盡孝心。”太子慣常板著臉，不茍言笑，叮囑道：“別急著出宮，待會兒一起侍奉父皇用膳。”

    “行吶！”

    天氣炎熱，殿堂內(nèi)卻涼風(fēng)習(xí)習(xí)，太監(jiān)們畢恭畢敬地打扇子。九皇子品茶，吃冰鎮(zhèn)果子解悶，至晌午時(shí)，提醒道：“該用午膳了，還沒忙完嗎？”

    “略等會兒。”太子專注批閱奏折，眉心皺成一道“川”字，凝重道：“西北總是多事。”

    九皇子關(guān)切問：“西北又出什么事了？”

    “干旱，秦州、普釉兩地糧食歉收，請求朝廷賑濟(jì)。”

    九皇子領(lǐng)了個(gè)閑職，偶爾上朝只是應(yīng)卯，疑惑問：“番邦進(jìn)貢的糧食，名叫土豆的，已經(jīng)好幾年了，據(jù)說耐旱，而且容易豐收，至今還沒流傳開嗎？”

    “全新的東西，再如何好，流傳總需要一段時(shí)日。何況是莊稼，種一兩輪，一年便過去了，尤其慢。”太子了然于胸，順口談起：“目前，土豆盛產(chǎn)于西蒼，流傳向周圍，庸州栽種頗多，各地收成相差較大。”

    “但流傳向別處時(shí)，收成就難以預(yù)料了，畢竟有‘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枳’一說。”

    九皇子贊同頷首，想了想，提議道：“那個(gè)姜氏，不是擅長侍弄莊稼嗎？既然查清她并未貪贓枉法，何不派她去扭轉(zhuǎn)糧食歉收之地的局面？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嘛。”

    “她已經(jīng)是知縣，極破格了，能否勝任尚未可知，哪兒有精力管更多？她又沒有三頭六臂。”

    九皇子夸道：“橫豎已經(jīng)破格任用女官，不在乎再破一破，皇兄唯才是舉，足以顯示您的眼光與魄力，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