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然后呢?”鐘意小幅度轉了轉腳踝,還有點麻,慢吞吞嘟噥著。 “等。” “這大冷天的, 等什么啊?”鐘意額間隱隱浮現幾條黑線,聲音壓得低。 說話間,寒風再次呼嘯而來。 鐘意凍得又是一個哆嗦。 “等另一個人販子過來接應。”沈遠肆淡瞥她一眼,也學著她的語調,壓低了聲音。 “……” 居然還賣關子。 什么毛病啊這是。 鐘意用外套把自己裹得更緊了,默默腹誹,頭盔還沒摘,只露出一雙眼。 順著沈遠肆的視線看去,看著湖面好一會兒,凝著眉,總結:“嗯,湖面是挺好看的,被賣之前多看幾眼。” 沈遠肆嗯了一聲,“等會兒就要被抓走了,快看吧。” “……” 鐘意脫下頭盔,把勾著的長發拉了出來,用手指順著,這兩輪摩托車坐下來,頭發都黏在臉上了。 唇妝脫了大半。 這會兒后知后覺雪天過后飆車……小命竟然還在,那還算是命大。 “以后少飆車了,小命要緊,知道嗎?” 沈遠肆不吭聲。 見沈遠肆不搭理她,鐘意索性拿出小鏡子仔仔細細補起了妝,用氣墊把斑駁的地方補上,重新刷了眼睫一次,補上唇上的顏色。 正巧見家長常用的那只豆沙沒帶出來,包里只有一只正紅色。 想了下,鐘意還是補上了。 對著鏡子仔仔細細看了自己好一陣,還是不放心,轉頭問沈遠肆,“好看嗎?” 這會兒沈遠肆搭理她了,他低眸,看了她好一會兒,沒說話。 鐘意被看得不自在,正想說不好看也別告訴她時,男人忽然湊近了,俯下身。 她無意識地往后挪了點。 沈遠肆看著她,鐘意上妝前后沒什么差別,頂多是掩了點黑眼圈,皮膚看起來更白了,長睫輕輕顫動,黑眸澄澈散漫,如果說有什么不喜歡的—— 可能是那抹看起來很有距離的紅,有些扎眼。 他抬手,帶著涼意的指尖觸到她的唇瓣,完完整整描摹了圈,抹去那抹扎眼的紅,這才滿意笑起。 “這樣好看點。” 鐘意垂眼看向鏡子,紅唇被沈遠肆破壞了大半,只余淺淺的一層。 “屁。”她白了沈遠肆一眼。 “口紅是妝容的精髓,你這是破壞了精髓,懂嗎!” “不覺得。” “真的是氣死我了……誒,你拿我口紅做什么?” “這個顏色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了???”標準的正紅色,專柜還常常斷貨買不到呢。 “你不好看。” “呸。” “……” 打打鬧鬧間,天色不自覺就暗了下來。 日暮開始四合,太陽就要下山了。 天色與礦湖融成一片,紅黑交錯,構成了一副奇異的畫卷,剛開始是紅色占了上風,慢慢染了黃,最后回歸一片黑色。 沈遠肆也不調侃鐘意了,指了指遠方,也沒說話。 只是示意她看過去。 幾種顏色在礦湖上交錯著,瀲滟旖旎。 由有到無,由光到暗。 這樣的環境下,心情會不自覺的就安靜了。 鐘意恭敬地走上前,對著落日低低鞠了個躬,無聲說了句,好看。 暮色完全消失后,黑暗里只隱隱看到彼此的輪廓,沈遠肆側頭看她,淡淡問,“心情有沒有好點了?” 鐘意怔愣地看向沈遠肆。 “總覺得你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想著問吧,又不知道怎么問。”沈遠肆的語調很沉,只是透著安撫人心的磁性,“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飆車來這里看日落,看完了,心情就會變好了。” 停了會兒,又嘚瑟地補了句,“每次來這都沒見過別人,總覺得我是發現這里的第一人。” 鐘意被沈遠肆的語調逗笑了,嘖了聲,“你怎么那么幼稚,還第一人呢,怎么不在這里當個國王呢。” 停了半晌,她問:“那我是你帶過來的第一人嗎?” 沈遠肆沒答話,唇角勾著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天邊最后一絲亮光消失了。 “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鐘意斂眸,吐字綿軟。 又帶著點若有似無的小期待。 “你不是心情不好么,總覺得你心情不好也有點我的因素在里面吧。”沈遠肆扯了下唇,想笑笑卻失敗了,“這段時間挺謝謝你,有你在,爺爺的心情好了很多。” 很官方的話。 “就這樣?”鐘意抿唇。 “嗯。” “噢。”正好刮了一陣風,她縮了下腦袋,“沒這個必要謝我,都是各取所需而已,你也幫了我不少。” 很官方很疏遠的話。 沈遠肆隱隱覺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沉吟片刻,應了句,“彼此彼此。” 沉默了好一會兒,沈遠肆從兜里拿出鐘意的手機,遞給她:“以后注意點,別再丟三落四了,賭約,是我贏了——” 話還沒說完,許是顧著說話,手撲了個空,手機順著指尖縫隙滑落了。 沈遠肆下意識用另一只手夠了下,沒抓住,反倒是讓手機偏離原有路線,往湖面飛去。 于事無補。 手機掉在了湖面上。 “啪”的一聲響。 聲音很重,像是冰面也有了裂痕。 鐘意撿起手機,毫無意外的,屏幕已經碎掉了,可能內屏也碎了,按了兩下,開機都沒反應。 摔得徹底。 “剛手滑了。”沈遠肆眉間皺起,這個意外來的猝不及防。 鐘意手指無意摩挲著裂掉的紋路,半晌,才輕緩開口,“是啊。” “回去給你買臺新的吧。”沈遠肆看著鐘意,手抬起,又緩緩放下了,沉聲說著,“明明都追回來了。” 最后關頭,手滑了。 “天意吧。”鐘意眨眨眼,把碎掉的手機扔口袋里了,“那個賭約,是我贏了。” 沈遠肆微愣。 “你沒成功幫我找回手機,所以,是我贏了。”鐘意的吐字柔緩,沉夜里格外好聽。 天黑了,是時候回歸現實了。 那些在白日涌動的小心思,該收一收了。 沈遠肆遲疑了一下,不知道是該附和鐘意的話還是提出質疑:“所以呢?” “輸了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件事吧,是么?”鐘意輕嘆了口氣,垂著頭。 沈遠肆沒說話,低眸看著她,眸色沉濃。 鐘意往后挪了兩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這賭約是沈總提出的,愿賭服輸,我提出的要求是——” “周一,民政局見。” 鐘意比沈遠肆想象的還要有效率得多。 當晚回去后就搬了家,說是爺爺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就沒有再住在一起的必要了,然后找了律師擬了份離婚協議書,第二天就發到他的郵箱上了。 并讓他一定要仔細看。 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好馬上改。 沈遠肆自然是沒有看的,甚至連郵箱也沒有打開。 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周一。 怕是沈遠肆不出現在民政局,鐘意老早就打電話給沈遠肆的秘書,讓他轉告沈遠肆,一定要準時,準點,務必出現。 語調綿軟,秘書卻硬生生聽出了威脅的味道。 那天,鐘意老早就到了民政局。 耐著性子等到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五分鐘的時候,耐心沒了,干脆走到走廊盡頭想給沈遠肆打個電話,提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