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在邊上聽著，也皺了皺眉。不過他相信王爺的實力，就算是走到最后一步，以王爺謀算的本事，也一定能扭轉乾坤，所以他并不害怕。只是王爺這樣的退讓，卻還是讓清歌心有不安。

    畢竟，王爺對夜魅，太不尋常了。

    看北辰奕不打算回答，夜魅也不追問，便只冷聲道：“既然奕王殿下說了，那便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了！奕王殿下可不要后悔！”

    “自然！”北辰奕應下。

    旋即，他看了一眼夜魅，鳳眸瞇起，沉聲詢問：“夜魅姑娘已經贏了半局，那不如，夜魅姑娘分析一下，鳩摩訶既然已經有鏟除赫連皓月的機會，為何讓你放了赫連皓月？又為何，此刻你收到的消息，是赫連皓月即將被處斬？”

    他這話一出，夜魅頓時臉色一肅。

    北辰奕不愧是北辰奕，他竟然連自己剛剛收到了什么消息，他都猜到了。甚至，從他眼中的戲謔，夜魅能看得出來，北辰奕還能猜到，她這時候正在納悶，大漠王既然還是要殺赫連皓月，鳩摩訶為何要多此一舉，讓自己放赫連皓月回去。

    看夜魅盯著自己，并不說話。

    北辰奕笑了笑，沉聲道：“看來夜魅姑娘是沒猜到了，既然這樣，本王就提點你一句。其實事情很簡單，赫連皓月雖然不是你和鳩摩訶的對手，但他的本事，在大漠眾將當中，其他人都是不可比的，就是當初被譽為大漠戰神的耶律善，也遜他三分！”

    “所以你的意思是……”夜魅頓了頓，仿佛明白了點什么，“鳩摩訶想用他？所以才讓我放他回去？”

    北辰奕頷首，神情中帶了幾分贊賞：“不錯！赫連皓月這一次會敗在你們手上，本王猜想，他是因為雖然知道鳩摩訶的狼子野心，但絲毫沒有料到，鳩摩訶為了除掉他，竟然會通敵，與你聯手。他性子太正直，還心地善良，收留了陸綰綰，才到這個地步！”

    “但，也正因為如此，這樣的人，反而不會有稱帝的野心！”夜魅已經明白了，“他有只遜色于鳩摩訶的實力，又正直善良，對于鳩摩訶來說，應當是難得的良將。所以鳩摩訶，應該不舍得他死。但是，大漠王已經下令處死，那鳩摩訶怎么……”

    說到這里，夜魅又懂了。

    現在大漠王身邊沒有了赫連皓月，鳩摩訶就是最能呼風喚雨的人，他想偷偷把赫連皓月換出去，救下來，這根本就不是難事。

    只不過……

    她看了北辰奕一眼：“奕王殿下就一定認為，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嗎？畢竟，你方才也說了，赫連皓月的性格正直，他還知道陷害自己的人，就是鳩摩訶，他甚至還知道鳩摩訶通敵。既然這樣，他怎么可能臣服于鳩摩訶，為鳩摩訶做事？鳩摩訶又不傻，難道這一點，鳩摩訶自己想不到？”

    按理說，夜魅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但北辰奕聽完，卻是笑了，沉聲道：“若是旁人，無法讓赫連皓月效忠，那本王信。但鳩摩訶，既然能想到正好動用陸綰綰這般身份特殊，曾經讓大漠王動心的人。那么……收服赫連皓月，本王相信他可以！”

    說到這里，他還深深地看了夜魅一眼：“以鳩摩訶的才智，坐上大漠王的位置，是遲早的事情。你的出現，讓他早了幾年達到目標。若非本王懶得與大漠對局，或許十年之后，他對本王來說，會是不錯的對手！”

    “十年之后？”夜魅笑了一聲，“奕王的意思是，他現在對你來說，還太年輕了？還有，奕王既然不打算將他當成對手，那么你的對手，也只有我，對嗎？”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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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5 求敗

    “或者說，事實上奕王殿下也并不屑于將我當做對手，對你來說，我也還太嫩。只是眼下局勢所迫，你我敵對，所以也不得不出手對付我？”夜魅又問了一聲，語氣有幾分嘲諷，也有幾分自嘲。

    北辰奕看著夜魅，竟沉聲一笑，緩緩地道：“夜魅，你的確很聰明！”

    于是。

    夜魅明白，自己每一句話都說對了。

    她頷首輕笑了一聲，繼續道：“所以奕王殿下，口中說是來祝賀我的。事實上，也是來示警的吧！”

    若是換了旁人在自己面前，夜魅指不定會想吐槽一句，你裝逼的樣子真是一本正經。

    但是偏偏……

    這個人是北辰奕，夜魅極其明白，他的確就是有這樣的實力，根本就不是裝逼，也不是故意顯擺，甚至……

    他可能還希望，通過這樣的示警，提醒夜魅他可能會再出手，讓夜魅打敗他。

    果真。

    就在她這么想著，北辰奕便又開了口：“本王倒是真的希望，這一戰你能擊敗本王！你當知道，一直站在山頂，其實很孤獨。”

    他的話說完，也不等夜魅回話，便直接起身離開。

    夜魅看著他的背影，倒并無絲毫嘲諷的心情，反而更加提高了警惕。北辰奕，是個不可多得的對手，她也希望，不是不能戰勝的對手！

    不過很好，也因為他的自傲，因為他甚至希望求敗，讓夜魅今日又占到了一次便宜，至少接下來跟鳩摩訶的合作，會非常順利了。

    ……

    大漠。

    監獄之中。

    赫連皓月正被關押著，鳩摩訶走了進去。

    進去之后，鳩摩訶一揮手，示意所有人都先離開。赫連皓月手上戴著鐐銬，坐在地上，靜靜盯著鳩摩訶一路走進來。

    當鳩摩訶到了門口。

    赫連皓月冷笑了一聲：“很好，如今你一切都應該滿意了。大汗身邊只剩下你一個信任的人，這監獄想必也都是你的人，你眼下就已經能在這大漠，呼風喚雨了！”

    鳩摩訶看著赫連皓月，揚了揚眉：“赫連將軍就只想說這個嗎？”

    赫連皓月臉色一青，頓時沉默下來。

    而鳩摩訶又繼續道：“赫連將軍可知道，大汗已經下令，要將你赫連一族滿門抄斬？”

    “你說什么？”赫連皓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著鳩摩訶。

    鳩摩訶笑了一聲：“大汗是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嗎？他昏庸好色，喜歡興兵打仗，又偏偏實力不足。更是心狠手辣，薄情寡義。如今他認定你謀逆，那么你以為，他會放過你的全族嗎？”

    赫連皓月狠狠地攥緊了拳頭。

    眸中浮現出恨意，他盯著鳩摩訶：“這都是你算好了的對不對？我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你竟然會跟夜魅通敵來陷害我。”

    “如果能除掉大汗，有什么不好？”鳩摩訶忽然厲聲，看著面前的人，冷聲道，“這么多年來，你們有哪個人不清楚他昏庸無能？他出于什么能坐在那把龍椅上？無非就是出于他的出身而已！赫連皓月，你想過嗎，他登基這些年，他做過什么有益于大漠的事情？”

    鳩摩訶這話一出，赫連皓月頓時沉默了。

    而鳩摩訶又繼續道：“倒是霸占人妻女，魚rou百姓，慫恿人來北辰皇朝送死，挑起兩國戰事，殃及天下無辜的事情，做得不少！這樣的君主，有什么讓你們效忠的魅力？”

    他的話到這里，赫連皓月也頹然地癱坐在地上，整個人都仿佛蒼老了許多，低聲說：“也許你說得對，如果我當年沒有憑借一腔熱血參軍，不曾走到這個位置，就好了。”

    其實，在今日之前，他何曾沒有想過，大漠王的確是昏庸無能。

    將重情重義的驍欽兵權奪走，重用狼子野心的鳩摩訶，把他自己慢慢放到砧板上。幾乎朝堂上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鳩摩訶的不臣之心，但是大漠王卻完全看不出來，當初驍欽離開的時候，所有人也不是沒有失望過。

    然而大漠王呢？

    就下令象征性地找了兩天，此事便不了了之。

    對于自己的勸諫，總是聽不進去，難得聽進去了這一回，鳩摩訶略施小計，自己就換來了牢獄之災。

    看赫連皓月已經生出悔意和怨懟之意，鳩摩訶又繼續道：“對了，大汗剛剛下令，要你的美妾今日侍寢，她不愿意，剛剛已經自盡了！”

    “你說什么？”赫連皓月不敢置信地站起身。

    鳩摩訶沉聲說：“我完全沒必要騙你，以你對大汗的了解，他能做出這種事情，也不奇怪吧？”

    赫連皓月立即領悟過來。

    也是，當初耶律善為了大漠王，戰死沙場！可是最后呢，大漠王是怎么對待他的？死后沒有任何封賞和嘉獎就算了，若非是陸綰綰這個女人壞了大汗的事，他還要將陸綰綰收入后宮。

    這么想起來，赫連皓月頓時感覺渾身冰涼，他看著鳩摩訶，冷聲道：“這也是你設計的，是不是？”

    “我鳩摩訶以草原狼神的名義起誓，這件事，我全然沒有設計。這都是大汗一個人的意思！”鳩摩訶看著赫連皓月，眸光炯炯，絲毫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大漠的人，用狼神的名義起誓，是非常嚴重的，誰都不會在這種誓言上撒謊。

    于是赫連皓月明白了。

    這一切當真就是大漠王一個人的意思！

    鳩摩訶開口道：“你當年豁出性命救他，又效忠了他這么多年。你換來了什么？他連真正的信任都沒有給過你，只不過一個雕蟲小技，一封找人臨摹的通敵信件，一個蠢婦隨便的兩句話，他就要殺你全族，不僅僅如此，還要強迫你的妻妾，赫連皓月，你當真不恨嗎？”

    “你想說什么？”赫連皓月狠狠地看向他，“你專程來這里，就是想嘲諷我嗎？”

    鳩摩訶冷笑了一聲：“嘲諷你？嘲諷你對我有什么意義？我能借此得到什么？赫連皓月，如果我想要你的命，你根本沒辦法活著從北辰皇朝回來。你以為夜魅為什么放過你？”

    赫連皓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是說……”

    ☆、326 人情

    “不錯！”鳩摩訶盯著赫連皓月，繼續說，“縱然我算計你，是為了我自己的大位，但不得不說，如今也算是我幫你，讓你看清楚你效忠的君王，是如何的刻薄寡恩。你想清楚，你是要抱著對這樣一個君主的愚忠，帶著全族一起死，還是效忠我鳩摩訶，保住全族的性命！”

    鳩摩訶一字一頓，對著赫連皓月說著。

    赫連皓月禁不住心中的悲痛，竟忍不住英雄落淚，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效忠的君主，竟然是這樣的薄情寡義，要殺了自己不說，連族人都不放過，甚至還要強占自己的女人。

    而自己一直視為仇敵，你死我活之人，雖然算計自己，卻是愿意給自己一條生路。

    人生最諷刺的事情，大概莫過于此了。

    看赫連皓月不說話，鳩摩訶繼續道：“相信你應該明白，比起他，鳩摩訶會是更好的君主！哪怕是以天下蒼生為念，以大漠的福祉利益為念，你也該好好想想，你為了這么一個人去死，真的值得嗎？”

    話說到這里，看著赫連皓月垂首不說話，鳩摩訶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差不多達到了。

    他最后道：“赫連將軍，還有兩天的時間，大汗就要處斬你了！你還有一天的考慮時間，鳩摩訶明日再來，你到時候給我答復不遲！”

    鳩摩訶說著，便轉身離開。

    而這時候，赫連皓月忽然抬頭，看向鳩摩訶，又猛地閉上眼，臉上落下淚來。也算是為自己這么多年的愚忠作結，他低聲說：“不必了！”

    鳩摩訶腳步頓住。

    赫連皓月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單膝跪地，對鳩摩訶開口：“赫連皓月，愿意效忠未來的大汗！”

    說著這話，他的頭深深地垂了下去。

    但這時候，他心頭不僅沒有自己想象的負罪感，甚至覺得輕松了許多。其實從一開始，他就不是不明白，大漠王并非是什么好君主，這些年來效忠這么一個人，心里也不是不矛盾。

    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自己退無可退。

    就算他赫連皓月真的不想要自己的性命，無論如何，也至少要為族人謀一條生路。

    更何況，鳩摩訶說得對。

    以鳩摩訶的實力，他的確在未來，會比現在的大漠王，做的好得多。

    鳩摩訶轉身。

    將赫連皓月扶了起來，開口道：“既然是我陷害你，我自然也不會找你邀功，我自會幫你把族人都救出來，也會將你換從天牢換出去。只是希望，赫連將軍，言而有信，莫要做輕生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