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狠狠閉上眼，任由眼淚在她臉上蔓延，冷聲開口：“阿蕊，我不后悔！你知道嗎，我一點兒都不后悔，我只是有一點點難過，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不用為我擔心……”

    司馬蕊在心中輕嘆，只是有一點難過嗎？

    夜魅這樣一個冷漠的人，能哭成這個樣子，怎么可能只是一點點的難過？可是這時候，她卻什么都不敢說，怕自己說了什么，讓夜魅更傷心。

    夜魅抹掉臉上的淚。

    她是難過，但是她不能后悔，也不敢后悔。她必須要對得起父皇母后的英靈，她必須要對得起當年因為她的愚蠢，被她害死的那些百姓，還有她無辜慘死的幼弟。

    她情緒漸漸穩定下來，輕聲說：“他一定覺得，我是個極其無情的人。我也奇怪，我怎么能對我的親人，對我的百姓，都這樣有情。偏偏對他這樣無情，對我自己這樣無情……”

    司馬蕊聽著這話，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輕聲說：“夜魅，要不然……你問問他吧，說不定他愿意跟在你身后呢，說不定他愿意幫你一起推翻北辰皇朝呢？”

    司馬蕊比所有人都清楚，愛一個人是什么滋味，跟心愛的人生生分離，又是什么滋味。所以她忍不住這么說了一句，雖然她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如果北辰邪焱不愿意站在夜魅這邊……

    夜魅告訴了他這一切，夜魅接下來就會非常危險，不僅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或許還會丟了性命。

    可看著夜魅這樣痛苦，她還是忍不住說出了這么一句話來。

    夜魅聽到這話，卻是完全冷靜下來，冷靜的已經不像話，聲線很輕也很冷漠，低聲說：“阿蕊，他也姓北辰……”

    司馬蕊頓時明白了。

    是啊，這樣的滅族之恨，夜魅怎么可能不憎恨北辰皇族的所有人。就算北辰邪焱愿意幫夜魅，可終究還是改變不了，他是北辰皇朝皇子的事實。

    夜魅輕聲道：“我跟他的姓氏，就注定了我們這輩子沒可能！”

    她漸漸平靜下來，司馬蕊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著夜魅，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叫出了一聲：“夜魅……”

    夜魅輕笑了一聲，把臉上的淚痕全部擦干，盯著司馬蕊道：“你看，人生就是這樣可笑。你最不想傷害的人，卻要親手把他推入深淵。你最想要的幸福，卻要在你手中親手終結。你明明愛他已經到骨子里了，還要騙自己，騙所有人，也騙他，說自己從來沒愛過。人這一輩子，就是這樣難！”

    司馬蕊嘆了一聲，只是道：“從前，我聽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的時候，我也不相信！后來，一年一年的下來，我漸漸也信了。”

    夜魅冷靜下來，看著司馬蕊道：“人生再苦再難，也一定要活下去，不畏懼任何磨折的人，才是真正的勇者。人說強者無畏，勇者無敵。我相信，我會贏的！”

    她的話說完，低下頭重新開始扒飯。

    臉色也已經恢復如常，她相信，她受了這么多的苦，她如此心痛也要放下北辰邪焱，她這樣生不如死，也強迫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那么……跟北辰皇朝這一戰，她一定會贏的。也必須要贏！

    “嗯！”司馬蕊重重點頭。

    人這一生往往很苦，總要有什么支撐著，才能讓自己好好活下去。不管怎么說，復仇的大業，也算是夜魅的一個支撐，還有這個支撐在就好。

    看著夜魅風卷云殘一般的吃完了飯，司馬蕊也終于放了心，紅著眼眶道：“夜魅，這條路很難走，如果你哪天實在走不動了，想放棄仇恨，只跟他在一起，我相信你父皇和母后他們，也都不會怪你的，我也……我也不會怪你的！”

    畢竟，夜魅已經這樣努力過了，已經這樣將自己弄得悲痛欲絕過了。

    “阿蕊，謝謝你！”人這一生，能有司馬蕊這樣的摯友，已是上天恩賜，夜魅重重一嘆，“但是阿蕊，如果我停下，我不會原諒我自己！”

    她說完，便站起了身。

    臉上哭過的痕跡，已經消失不見，恢復了那般冷靜的模樣。她站在門口，輕聲說：“阿蕊，其實我懷疑過，我年少時候，對北辰奕的感情，是喜歡。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那不過是朋友之情，兄妹之誼。只有北辰邪焱他一個人，能讓我痛到這樣……”

    對北辰奕的恨，和被背叛的痛，那種即便蝕骨的恨，跟這種感覺，也是完全不同的。

    司馬蕊怔然，一時間不明白，夜魅為什么忽然說這個。

    就在這時候，夜魅回頭看了一眼司馬蕊，這次是發自真心的笑了：“我很慶幸，北辰邪焱這么愛我，而我……也只愛過他一個人！”

    她話音落下，便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若是她沒料錯，赫連皓月的大軍，也該到了，她小心的隱藏著身形，不讓所有人察覺，也決不能讓北辰奕的人發現，出了院子。

    看著夜魅的背影，司馬蕊的心中百味陳雜。

    夜魅明白了自己只愛過北辰邪焱，夜魅自己說慶幸，可這又何嘗不是上天對人更殘忍的折磨。

    我一生只愛過你，卻不得不放棄你。

    越是愛得深，放下就越痛啊。

    ☆、319 甕中捉鱉

    北辰奕的房間之中。

    清歌詢問：“王爺，這時候我們是不是應當，讓大漠的人馬上來進攻？畢竟這等機會，并不是常有的！”

    北辰奕聞言，沉吟片刻，沉聲道：“讓他們先穩住，本王先查驗確認再說。畢竟夜魅的身邊有一個司馬蕊，倘若司馬蕊的醫術高超，即便出了這等事，夜魅的身體也沒什么大礙呢？”

    “王爺所言有理！”清歌立即點頭，但又很快地道，“可是王爺，我們要不要傳信給大漠的人，讓他們暫且不要輕舉妄動？若是他們沒忍住……”

    清歌的話音剛落。

    二風就從門外大步走了進來：“王爺，不好了！大漠的赫連皓月，聽說夜魅出事，已經率兵攻打而來！此刻蕭越清等人，正在城門口與他們交戰。”

    北辰奕面色微變。

    清歌也愣了一下：“那看來，是不用傳信提醒了！”

    這還沒提醒，就已經打上門來了，再提醒還能有什么用處？

    “王爺，接下來我們是要……”去看看夜魅的狀況嗎？

    清歌的話說了一半，北辰奕閉上眼，沉思了片刻，倒是忽然笑了：“有意思！”

    “王爺，怎么了？”清歌愣了。

    北辰奕揮了揮手，沉聲道：“出去盯著吧，看看赫連皓月，能不能活著回去！”

    “這……”清歌頓時明白這怕是要出狀況了，但是見王爺完全不在意，心里想著應該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退出去觀戰了。

    ……

    邊城的城門口。

    一場大戰，已經展開。蕭越清和盧相樺，帶著人馬在陣前應敵，不知是否因為主帥不在，蕭越清帶人打了沒一會兒，便就已是潰敗，往城門之內撤退。

    赫連皓月立即下令，讓自己身后的人，緊隨而上。

    大漠的軍隊，趁著城門關閉之前，狠狠地撞開了城門，赫連皓月率軍，直接沖殺了進去……

    北辰皇朝的軍隊，這時候也仿佛是集體驚慌失措，四處潰逃。

    這讓大漠的軍隊，更是認為自己穩占上風，進去殺紅了眼。赫連皓月帶著大漠的軍隊，浩浩蕩蕩地殺了進去。可，就在這時候……

    當大漠的軍隊，全部進了城門之后。

    邊城的大門，忽然關上了。而原本嚇得面色慘白，轉身逃命的北辰皇朝大軍，這時候竟然全部都在城樓上，手中拿著弓箭，并且早就有不少人，在上頭拿著弓箭等著，對準了赫連皓月等人。

    只是一瞬間。

    赫連皓月的臉色，就徹底青灰一片，禁不住問：“這……怎么會？”

    倘若夜魅出事了是假的，按理說他們應該早就收到了北辰奕的提醒，但是一直沒有收到，所以他們才大著膽子殺來，但是現在……

    難不成是即便夜魅不在，北辰皇朝變成的守軍，也是格外的驍勇？

    正想著。

    看著面前的北辰皇朝士兵，忽然，一名一名士兵，依次讓到一邊，夜魅緩步走了出來。

    她冰冷的面上，帶著幾分不以為然的冷酷，遠遠地盯著赫連皓月：“不日之前，赫連將軍才在戰場上受了傷，怎么今日又迫不及待的來了？傷已經養好了？”

    “迫不及待的回來了就罷了，還給我們送了一份甕中捉鱉的大禮！”蕭越清也有些忍俊不禁。

    夜魅姑娘的計策，果然好用。

    讓他們在城門之外，假裝大敗，然后倉皇逃命，赫連皓月一定會奮起直追，而他們……

    只需要早就在城中，準備好弓箭手嚴陣以待，就能請君入甕，然后甕中捉鱉。

    赫連皓月在看見夜魅的那一瞬間，頓時就已經明白，自己中計。

    他知道夜魅出事了，又看到敵軍潰敗，便以為勝利就在眼前，什么都未曾多想，就帶兵殺了進來，萬萬沒想到，就……

    他看了一眼緊閉的城門，又看了一眼在墻壁四面的弓箭手，頓時明白自己今日怕是兇多吉少。

    夜魅也適時地開口：“赫連將軍，想必你應該能看出來，局勢對你不利。強撐下去，只能讓這些將士們，全部跟著你死在這里！戰場上一直有一個規矩，降者不殺……”

    赫連皓月看著情況不利，卻他絲毫不慌亂，聽著夜魅的話，他看著夜魅，冷笑：“降者不殺？這話拿來騙別人還可以，騙我赫連皓月，那是癡人說夢！誰不知道當年北辰皇朝攻打宗政皇朝，攻破皇宮之后，只余下兩千多士兵守衛，宗政皇朝的皇帝，為了這兩千士兵的性命，選擇了投降，條件是皇族可以死，放走這兩千名士兵。但是……”

    說到這里，赫連皓月冷笑道：“你們北辰皇朝的皇帝，前腳接受了投降，可后腳還是下令，將所有人全部射殺！并且連皇城的百姓都不放過。這樣一個言而無信的皇朝，指望我赫連皓月相信你們不會誅殺投降之人，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他這話一出，所有北辰皇朝的將士們，臉色都有了一瞬間的尷尬。

    其實一直以來，戰場上的規矩都是投降不殺的，但是宗政皇朝的那一戰，皇帝陛下的確是有些背信棄義，他們在場的不少士兵，都知道當年那一戰，所以這時候也都很尷尬。

    而這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在赫連皓月提起宗政皇朝的時候，夜魅的眼神早就已經深了，里頭藏著刻骨的恨意，卻又狠狠隱下。

    旋即，赫連皓月繼續道：“你們這些中原人，詭計多端，如今我落到你們的圈套里頭，要殺要剮就來！我赫連皓月不怕死！將士們，殺啊！”

    他話音一落，就舉起了手中長戟，號召將士們一起沖殺。

    大漠的士兵聽完赫連皓月的話，也明白北辰皇朝不是什么好東西，投降也不會有什么好結果，反而就這么殺起來，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就算不能活著出去，殺掉一兩個人為自己陪葬，也不算虧。

    這么一想，大漠的士兵頓時驍勇，跟著赫連皓月殺了上去。

    夜魅冷眼看著這一幕，冷聲開口：“放箭！”

    北辰嘯根本不配為帝，一個言而無信的帝王，就會如眼下這般，造就這些大漠之人明知道反抗會死，也不敢投降！

    ☆、320 冠冕堂皇的吹牛

    于是，這些人就這樣不顧一切的沖殺，導致原本就已經定了勝負的兩軍，還要繼續交戰，產生更多不必要的傷亡。

    哪怕不僅僅是為了她夜魅，就是對于蒼生而言，這個皇帝，也不該存在！

    赫連皓月極為驍勇。

    但即便是如此，也無法改變眼前的敗局。大漠的士兵，一個一個倒下，這其中不少都是大漠王的親衛，赫連皓月也被弓箭射中幾處，不過都是輕傷，并不致命。

    大漠的士兵即便陷入頹勢，這時候還是有不少人開口道：“保護將軍！”

    然而。

    忠心也好，不甘心赴死也罷，赫連皓月帶來的人，卻還是近乎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