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星祭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笑呵呵地向姜永強力推薦金絲絨小蛋糕。兩秒過去他臉色倏然一怔，看向姜永目光略帶點奇異，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想通了。只是他從未忘記自己身上的使命。放下手中東西，大星祭隨意揮了下手，周圍夢境場景變化，除了兩人所在的區域外全部一片虛無空白，完全將兩人同其他登塔者隔離開。

    “命運之子，你確定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他肅穆問道，臉上不見了笑意，神色嚴肅鄭重。姜永卻挑了挑眉，悠閑拾起桌上金黃色的小蛋糕拋進嘴里，似笑非笑：

    “再拖下去，神明恐怕會著急吧。”

    夢德曼沒有接他意味深長的話茬，老人站起身緩慢有仔細的撫平衣袍褶皺，在看向姜永，他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改變。只是細微之處，但無論是語氣還是動作，相較之前都更加熱忱敬重，仿佛在同意覲見神明后，姜永在他心底的地位無形拔高，從大星祭本來就尊崇的地位來看，能夠讓他如此慎重以待的，估計只有同神有關的事物了。

    “那么，就請跟我來吧。”

    劃開夢境，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座無比恢弘壯闊的神殿，兩側十人高的巍峨雕像栩栩如生，沉默肅穆。雪白大理石圓柱上刻滿浮雕。漫天星輝從夜空中灑落，籠罩在神殿最深處那一泓深藍泉水中，映照的泉水中央雪白石柱上，那攤開的古老厚書上，仿佛漂浮著細碎光塵。

    從進入到這片空間，神明的氣息就無處不在。這是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仿佛每一分空氣，每一粒塵埃中都有他的烙印痕跡，冰冷又高傲，就好似漫天冷冽星光。只是出乎姜永意料的是，神殿中神明的威壓已經很弱了，就連當時在混沌大帝領域中正面阿特曼時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如果不是他感知敏銳，恐怕根本就不會感受到。是神明刻意收斂，還是……

    “這里就是第一神殿，從神明將星辰之力賜予人類后便延續至今。整個安第斯忒大陸唯有這里的烏爾默克星潭才能夠溝通到神明。”

    “我還以為神明早已經降臨大陸了，畢竟幾天前發生的事情可謂是驚世駭俗，人盡皆知了。

    “命運之子，請到星潭旁邊去吧。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才能夠摸索得知。”

    大星祭嘆息道，聲音很輕，其中蘊含著無數復雜情感。姜永若有所思望了他一眼，邁步走向潭水。這一池潭水平靜無波，就好像一塊碩大的墨藍寶石，潭面上反射他的倒影，除了暗一些外比鏡子還要更加清晰，能夠映出姜永細微至極的發絲。

    等了片刻，潭水中的影像并沒有發生變化。既沒有出現神的身影，也沒有什么聲音之類的。姜永皺眉，剛要轉頭詢問大星祭，下一瞬他的表情卻凝固住了。

    只見潭水倒影中，不知何時姜永的頭頂多了頂鑲嵌著星鉆的珍貴冠冕，星輝聚集在冠冕上，熠熠生輝。黑發一直垂到腰際，發絲間編織著稀有無比的七色精靈寶鉆。手持權杖，淡漠冰冷。倒影中氣勢凜然的人同樣看向姜永，頷首幅度微不可見。

    盯著潭面看了一會，姜永甚至還揮了揮右手，里面的人卻并沒有同他一樣動作，表情仿佛冰封一般。他立在那里，仿佛亙古不變的雕塑，或者說是真正的永恒。姜永嘖嘖稱奇，眼中卻沒有多少笑意，他將目光從水潭移開，瞥向恭敬站立在一旁的夢德曼。

    “大星祭閣下，這個水潭恐怕是年久失修，出問題了。”

    “星潭是整個神殿的核心，一旦出現紕漏這里將再不存在。”

    “我們敞開天窗說亮話，神明到底在哪里，總不會一直希望見我到現在卻放了鴿子吧。”

    “星潭之中倒映的，就是神明。”

    “哦？”

    姜永忍俊不禁，笑著搖頭，輕聲戲謔道：

    “話可不能亂說。”

    “我的空余時間所剩無幾，咱們還是快點進入主題吧。”

    “費鐮閣下，我可以向自己的信仰保證，我所講述的一切皆為真實，沒有半分隱瞞。”

    夢德曼徐徐開口，一向平靜的目光中露出幾分無奈苦笑，臉上的皺紋都更加深刻，看起來相比之前衰老了無數倍。

    “接下來要說的事，是整個大陸的機密。希望您能夠保密。”

    在姜永漫不經心的頷首后，大星祭沉默片刻，語出驚人：

    “神明已經死亡。毀滅文森郡和坎特郡并不是神罰，而是神明意志死亡后整個世界即將崩壞的表現。”

    仿佛已經道出最難出口的秘密，接下來夢德曼再無保留，將近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全都告訴了他。末了嘆息道：

    “數日前魔鬼之蟲的母蟲已經開始孕育誕生，偉大的母神耗盡自己所剩無幾的力量全力以赴希望殺死魔蟲，爭取一線生機。可惜的是事與愿違，神明已死，魔鬼之蟲侵蝕大陸再也無計可施，可笑的是現在整個世界幾乎都在銀蟻之上，如果沒有它們聚合，恐怕在神明死亡的瞬間整個世界就會煙消云散吧。”

    “然而即便如此，這個世界的生命也進入了倒計時。如果沒有新的主神誕生，魔鬼之蟲最終吞噬世界的時刻即將在不久之后到來。”

    “嘖，恕我打斷一下。”

    姜永開口：“為什么你們稱呼卡皇為偽神？”

    “卡皇……阿特曼，他曾經是吾神選中的命運之子。”

    大星祭并沒有因他的提問遲疑，平淡說道：

    “世界中的一切種族，但凡實力臻至完美，信仰之力凝聚到一定程度后就會凝聚出神核，成為下等神。只是大陸被魔鬼之蟲侵蝕許久，新神已經有千年都沒有出現過了。”

    “但是世界的主神，或者說創世神，只能從母神選中的命運之子中出現。如果世界不出意外，創世神永遠不會交替，從創世之始到世界毀滅。然而在千年前，魔鬼之蟲寄生母神，在力量極度衰竭下，為了能夠給世界帶來一分生機，母神選擇了億萬年來第一位命運之子，也就是阿特曼。”

    “只可惜他竟然妄圖弒神，失敗后后延殘喘隱藏了千年，一直到母神再次感覺到力量流逝過甚瀕臨死亡，重新定下命運之子后，他才再次出現，潛伏在你的身邊。這樣的人不配被稱為神，即使已經依靠光陰長河之力凝聚神核，沒有信仰也不過是個偽神罷了。”

    “這么說來，卡皇倒是個圖謀不軌的野心家了？”

    “歷史總有多個版本，全看執筆人的立場。我所敘述的只是從自己與神明角度，總有偏頗。一個人具有千萬張面孔，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表象，不可以一言蔽之。如果真要說的話，阿特曼所作所為雖然荒謬，但確實擊退了混沌軍團，并且陰差陽錯減緩了魔鬼之蟲入侵的速度。從這方面來說，他確實擔得起世人尊崇。“

    夢德曼解釋道，語氣誠懇。姜永沒有反駁，只是哂笑，冷不丁地問道：

    “你侍奉神明，已經多久了？”

    “快要有千年了吧。”

    “千年啊……”

    姜永慢吞吞地，他走到夢德曼近前俯下身去，聲音很輕：

    “這么悠遠的時間，你難道對成神沒有半點想法嗎？”

    “我？”

    大星祭啞然失笑，并沒有露出半分詫異驚愕，看向姜永的目光就好像在看異想天開的小輩，忍俊不禁又耐心慈祥：

    “或許您不明白，第一神殿大星祭的含義。我的生命從擔任此職時便已經完全奉獻給了神，神。死后我也會跟隨她的步伐，永久沉睡。成不成為神，對我來說又有什么意義呢。我的頭腦與心完全對神明開放，只要有半點異心，偉大的母神自可以輕易處置。”

    “實不相瞞，我現在還活著，但也等同于死亡了。仁慈神明留下的意志讓我茍存于世，選出新的神明并且全力輔佐。但她預留下的力量已經被魔蟲吞噬大半，恐怕老朽支撐不了那么久，最多不過七日就要魂飛湮滅了。”

    “哦？”

    “死亡也不能使你心生動搖嗎？”

    “命運之子不是同樣，神明賜予我一切，我自愿成為她的羔羊，信奉她，崇敬她，最后一同沉睡。這是神明給予我千年辛勞的最大恩寵，死亡也甘之如飴。又為什么會心生動搖。”

    夢德曼反問道，他說出這段話時目光平靜溫和，臉色闊達釋然。他是真正不認為死亡是終結，而將它看做至高無上的獎賞。不愧是最虔誠的信徒，姜永不能理解，但會尊重地聽他說完。

    “是主神選中了您，希望您能夠繼承她的意志。”

    “如你所言。”

    姜永表情平靜，黑色眼瞳注視著夢德曼，一如既往的冷靜：

    “如何才能成神。”

    “輝光圣典凝聚著安第斯忒大陸的信仰之力，只要您將它收為卡牌，便能夠自然凝聚神核成為新神。輝光圣典里殘存著創始之初殘存的，只有新神誕生的時候才會出現。這股力量同世界剩余的力量匯集到一起，足夠在魔鬼之蟲的蠶食下保存您最后的力量火種，不至于隕落。”

    “那整個大陸呢，世界剩余的力量被消耗，那這片大陸……”

    夢德曼搖了搖頭，目光遺憾：

    “安第斯忒大陸注定毀滅，即便是神也無能為力。只要創世神的力量火種能夠保留，等到惡魔之蟲離開后恢復千萬年，還有重新創造世界的可能。”

    “你……”

    姜永看向夢德曼，臉色有些奇異。他雖然說的委婉，但話語中意思簡單直白來說就是不管安第斯忒去死，世界剩余的力量全都榨干抽取，全都供給自己。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仿佛理所當然，世界就應該為神犧牲。畢竟這是神的創物。

    就好像為了保存母雞，把雞蛋吃掉補充體力一樣。只要母雞在，新世界總能創造出來。

    不愧是信仰最虔誠的大星祭，全心全意的利神主義者。

    “那創世神為什么不這樣做？”

    夢德曼沉默了，似乎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在姜永的再三追問下，他才繃著臉，簡短道：

    “偽神阿特曼不辨輕重，毀了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神：快不行了，趕緊吃個蛋補充一□□力。

    阿特曼：不能吃！憋著！

    大星祭：你有病不讓母雞吃蛋，看把母雞餓死了吧！來來來新的小母雞快來吃蛋！

    姜永：不吃，再見。

    大星祭：？？？心好累

    謝謝一嘻嘻小天使的三個地雷！謝謝朝燁小天使的地雷！比個大心心啵啾！

    第263章 精靈族遷移

    成神能夠帶來的好處有很多，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創世界’想法中幾大難以解決的問題能夠迎刃而解。而且大星祭所說成神后，輝光圣典中所殘存的一縷創始之初的力量能夠為他所用，有這股力量的加入，他已經略感到力不從心的領域面積問題能夠輕易解決。

    但是。

    “我需要時間考慮。”

    姜永淡淡道，并沒有直接答應這件看似完全超值的好事。大星祭從善如流抬手撫上左胸，恭敬行禮：

    “從今以后，星辰神殿的大門將對您開放。但老朽最多只能再撐七日，還請命運之子盡快做出決定。”

    神明死亡，大星祭就成為了掌管星域和現世的鑰匙。如果姜永沒有選擇成神的話，七日后大星祭煙消云散，他也就再不能進入星辰神殿，失去了繼承世界書的資格。

    姜永頷首，離開了星辰神殿。

    回到西大陸，第四階段的考核依舊令所有人摸不著頭腦，只是夢境中逐漸有怪物出現，全都是鋼鐵巨獸，和三階段的幾乎如出一轍。都快要打吐了的各大勢力見之色變，無奈只能捏著鼻子繼續錘這群大鐵塊。有姜永坐鎮，第三城的軍團心態十分健康，看見這群大鐵塊正好摩拳擦掌，毫無顧忌的按照之前排演無數次的陣型一擁而上。

    只是黑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被姜永一拳錘爆的大型機械巨獸，有些疑惑地皺起眉。要知道這次的機械怪物可是差不多完全從上階段考核延續下來的，已經強化兩次。能夠將如此敵人直接殺死，城主契約者的實力又有了飛躍性增長。

    可從那時到現在才過了多久？幾天之內力量到底是如何拔高到這一程度？

    難道說他之前全都在隱藏實力？

    黑羽神色一松，自以為找到了答案，和三城其他族人嘰嘰喳喳一會后，再面對姜永時更加尊敬謹慎。姜永倒是不知道狗蛋下屬如此會自顧自編故事，錘爆機械巨獸后他揮了揮手，把位置讓給三城的軍團，自己退到后方。頭頂上的狗蛋被他抓了下來，拎著翅膀抖了抖讓他變回原形。

    借狗蛋身軀的遮掩，姜永低頭捂嘴咳了一陣，掌心染血。他背過手，不久后血液就揮發到了空氣中，半點蹤跡不留。

    被強行化形的狗蛋顧不得生氣，他側頭死死盯著姜永，又急又氣地匆匆用契約譏諷道：

    “你要是想死的話先說一聲，別拉上我陪葬！”

    “一時半會死不了。”

    姜永漫不經心道，抬手安撫摸了摸狗蛋的頭毛，卻被一巴掌拍開。小貓頭鷹明顯氣的極了，撇過臉不去看他，身體倒是一直牢牢擋在姜永面前，不讓他人有機會窺視。姜永縱容笑了笑，低頭閉目回到了領域。

    此時的領域和之前相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數千亡靈有條不紊地工作著，熱火朝天，黑鉆礦脈所在的骷髏之海區域設了專亡魂看管，一旦有新魂誕生只要簡單‘培訓’幾句，就能立刻上崗。在姜永領域中出生的亡魂首先對他就有發自內心的敬重與崇拜，姜永不在的時候，它們就聽從與艾莉。

    在小姑娘的指揮下，黑暗區域飛速建設起來。以虛無城堡為核心，周邊就已經建立起了村落城鎮，不斷誕生的新亡靈入住進去，給空蕩蕩的房區帶來幾分熱鬧喧囂。里面居住的亡靈很快便超過了千魂，短短幾日黑暗區域就被打造的有模有樣……

    或者說，只是外界的短短幾日。在光陰箭魚的掌控下姜永調快了領域中的時間，在目前所能達到最極限的狀態下，外界的一天能夠等同于領域中三年。看似短短幾日，其實領域內已經過了十余年。否則的話也不會積攢如此多的新生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