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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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沅連忙從榻上起身,理了理頭發(fā)。顧玉苓就入內了。 顧玉苓大約已經察覺到棠婳對她的冷淡了,但她與清沅一直不錯,所以對清沅還是和和氣氣。清沅這會兒成立棠婳與玉苓的中間人。 清沅以為顧玉苓來是想她幫忙做調和,想要與棠婳一起玩。 沒想到顧玉苓卻不提葉棠婳。 玉苓先只是欣賞著清沅貼在窗下的字。這是清沅從前在家就有的習慣——寫的好的字會挑出來,貼在窗下。風一吹動,紙張嘩啦啦作響,清沅最愛聽那聲音。 玉苓客套了幾句夸清沅的字好書房別致,清沅知道她都是套話,還沒說到正題。 清沅也不著急,讓小宮女上了茶,她只在心里審視著顧玉苓。 她上輩子怎么就沒看出來顧玉苓的膽子那么大呢!直到顧玉苓和燕王離開之前,她都覺得玉苓的性子與桐兒有些像,都是溫柔靦腆。只是果然那時候年輕。如今再看,桐兒是真膽小,玉苓從來也不是膽小的。若是膽小,她哪敢和燕王對著干。 只是比膽大更不可以思議的,是玉苓到底圖什么。有燕王難道還不夠嗎? 顧玉苓一轉身,正好撞上清沅的目光。清沅立刻收起臉上的神色,向她笑笑。 玉苓沒有多想,她與清沅聊天,問清沅最近安平怎么沒去東宮探病。 清沅道:“公主應當是想等太子好些了再過去,這時候太子應當靜養(yǎng)?!?/br> 玉苓歪著頭若有所思,她這樣看起來還是有幾分靈巧的。清沅心里酸溜溜的,前一世燕王恐怕就是看她這樣才喜歡的。 玉苓又拐彎抹角地說了一通,清沅知道她的心思。玉苓是想要清沅去說動了安平公主,大家一起去東宮探病太子。 但清沅才不打算出這個頭。顧皇后對東宮一向看得最緊,這還是太子生病的時候。她才不接這個話頭。聽玉苓這么說,她只是含含糊糊應付著,并不把話說死。 宮中顧皇后最近正忙得焦頭爛額。平時就要處理宮中事務,這會兒還撞上了火災和太子重病,兩件事情都是大事。 行宮火災也正在處理后續(xù)?;馂碾m然是雷電引起,但宮人松懈是救火不及時的原因。因為火災的事情一查,宮中值夜擅自離崗的事情居然還不少見?;实垡虼寺裨沽祟櫥屎蟆n櫥屎缶蛯ο氯舜蟀l(fā)雷霆。 清沅不知道顧皇后這時候有沒有和皇帝私下里議論這場火災與太子病情的關系。但怎么想顧皇后這時候都不會輕松。 清沅說了一通廢話,沒有給玉苓明確的答復,就命人送她離開了。 清沅想起昨夜燕王說的,他不僅不會劫走神醫(yī)裴聞仙,他還要快點讓裴聞仙進京,護他周全。 這安排著實不錯。清沅就等著裴聞仙早點回京了。因為裴聞仙早一日讓太子好轉,顧皇后提出沖喜的態(tài)度就沒辦法強硬,她甚至沒辦法提沖喜的事情。這就好辦多了。 第72章 前一世玉苓并沒有這一出,沒有上門慫恿清沅去看太子的事情。 清沅回憶起來,只記得當時大家都很心焦。她心里很想去看太子,但是知道事關重大,她也只能按捺著。棠婳與她提起過一次,兩個人商量了都說看安平的行動。 至于玉苓,她并沒有私下來單獨與清沅說這事情。 清沅推測,這是因為這一世的許多事情已經在悄然改變了。至少對玉苓來說,這一世燕王完全沒有出現在她的身邊。 上一世這時候玉苓正與燕王幽會,估計心中多少有些顧忌的。即便心中惦念著太子也得收斂些。要不然燕王這頭就要跑了。 這一世玉苓沒有了與燕王的糾葛,自然滿心都是太子,想著法子都是怎么凸顯自己。 清沅本來就不會在這時候做不合時宜的事情,更何況如今這情形。 清沅這邊只是按捺不動,隔日玉苓又向她委婉提起,清沅只說自己這兩日精神有些倦,恐是疰夏,又發(fā)了愿要抄經。這種時候不要說去東宮了,就是安平那里都不方便去。 如果玉苓十分想陪公主探望太子,不妨自己去與安平說…… 玉苓這才死了心,不再提這事情。棠婳已經不與她親熱了,她不敢再惹到清沅。 自從燕王借藥那晚過去,清沅暈暈乎乎了一整天。過了兩天終于好多了。云茉和她身邊伺候的宮女見她沒有生病,都放了心。 清沅這幾日雖然沒有去安平那邊露面,但也沒有閑著。豐城八景圖已經畫完了。她又忙著抄經書。還有就是天氣涼爽些之后書社會重開,她這會兒就開始做準備了。 更重要的是要給家中寫幾封信。最近事情太多,她要把事情好捋一捋,才好下筆。宮中的事情不能詳寫,想要傳遞消息必然要隱晦。幸好之前她就有所準備。 忙一些,她反而不用想太多事情。 安平這邊的伴讀都沒有去看望太子,但有人還是在這時候去看了太子。壽真長公主對太子的病情也十分關切。她和皇帝說了,讓懷恩去看看太子。 壽真長公主說懷恩是太子的福星,說不準懷恩去看了太子,太子就能漸漸好起來了。 顧皇后一向對壽真的這說法不屑,但是壽真畢竟是皇帝的親姐,感情又不錯。顧皇后不好這點面子都不留給皇帝。 于是懷恩去東宮看望了一次太子。她并不是不想見太子,只是她知道顧皇后并不喜這樣,她心中忐忑。但她的母親壽真已經安排好了,她只得去。 太子寢宮中這些日子進進出出的都是御醫(yī),日夜不歇。但懷恩走到太子休息的房中,那里卻異常清靜,宮女比平常還安靜。除了幾個得力的內侍和大宮女,并不是所有人都一窩蜂等在那里伺候。 見懷恩來了,幾個宮女只是從病床前稍稍退開幾步,并不離開屋中。 懷恩向床上看去,太子正閉著眼睛平躺在床上,短短幾日他就好像瘦了許多,在寬闊的床上看起來十分單薄。 他面色十分寧靜,除了緊擰的眉頭,看不出特別痛苦的樣子。宮女給懷恩端來了凳子,她慢慢在太子床邊坐下。 “殿下……”懷恩輕聲喚他,“哥哥……” 太子閉著眼睛“唔”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才睜開眼睛??吹剿凵衩H坏臉幼樱瑧讯餮蹨I就下來了。 太子低聲道:“你來了。” 懷恩點點頭道:“看你這樣子,我見了比不見更難受?!?/br> 太子竟然微微笑了,道:“那就別來了罷了……” 他說這兩句話已經耗精神了,說完就閉上眼睛,又昏昏沉沉睡了。 懷恩又掉了一串淚,不再與他說話,只是自己一個人呆呆坐了一會兒,就起身走了。 懷恩去看過太子,就來懿光園安平這邊坐了坐。 安平就問懷恩見了太子如何。懷恩臉色黯然,只說:“病去如抽絲,恐怕還要養(yǎng)一段時間。” 安平又說既然懷恩過來,那就把大家一起叫過來聚一聚。懷恩道:“不了,太子還病著。我們這邊聚著也沒意思。” 安平見她神色是真的失魂落魄,就沒有勉強。 顧皇后時不時就在她面前說懷恩的短處,又說懷恩心高氣傲,若以后真做了太子妃,恐怕不會對安平太寬容。 安平雖然不再像從前那么喜歡懷恩,但見太子一病,懷恩這哀傷,十分情真意切,她看了也有些動容。 但這話安平不能對顧皇后說。若是說了,只會惹得顧皇后更討厭懷恩。 太子這次重病,心焦的人當然不止懷恩一個。安平因為身份的關系,反而看得很清楚。宮中可以嫁給太子的少女,哪個不為此牽動心弦。 不光是懷恩,還有她身邊的幾個伴讀,就連那些宮女大多也是如此。 顧皇后對懷恩的批評很多,其中就有這“情真意切”。顧皇后說懷恩公主自視甚高,總以為只有她是對太子真心,其他人都是因為太子的身份才覬覦太子。 安平心道,懷恩出身高貴,有些自視甚高也不算什么。至于真情真心,又如何不好了? 只是這些話安平都不好直接告訴懷恩。 兩個人默默無言又坐了一會兒,懷恩就離開了。 安平就想,今日懷恩去看太子的表現,一定會有人一五一十的告訴皇后。 顧皇后這段時間雖然忙,但忙中仍有功夫來觀察這些太子妃的備選。 懷恩今日這樣哭哭啼啼,顧皇后一定不會滿意。安平想,大約要像她身邊的幾個伴讀一樣,冷冷靜靜,不能失態(tài)半分,才能讓顧皇后滿意。 安平早就看透了,母后說什么怕懷恩欺負她,并不是主要,她只是怕選了個不好cao縱的。 可她身邊的這些女孩子就當真十分好cao縱么?再者,壽真姑姑能善罷甘休么? 懷恩走后,安平想了半天,然后去了顧皇后那里,說她想去探望太子哥哥。 顧皇后在兩儀宮中,她幾天都沒有睡好,剛剛聽過了御醫(yī)的回稟,又正要問懷恩去看太子的情形。安平就過來了。 聽安平這么說,顧皇后只問:“我前兩日不是才和你說了?生病時候見人也是費神事,等太子病好了,你們有一處玩的時候,不急這時候去探病。你只要誠心在心里為他祈禱,就足夠了?!?/br> 安平道:“今天懷恩jiejie都去了,為何我去不得?我還想帶著幾個jiejie都去看看太子哥哥。哥哥見了我們必然是歡喜的?!?/br> 皇后不動聲色問:“是有誰和你說了想去東宮探病么?” 安平搖搖頭,道:“不是。是女兒自己想去?!?/br> 安平是個不怕事大的主。既然懷恩的表現一定讓顧皇后不滿,她就干脆把身邊的伴讀都拖上,讓顧皇后好好比較一番。 顧皇后不知道這個想一出是一出的女兒又想干什么,但她沒有松口,只淡淡道:“胡鬧。你一個人已經夠鬧騰了。還想帶那么多人去看太子?” 安平笑道:“那就一個一個去唄?!?/br> 顧皇后這幾天第一次被人逗笑了,她拿這個女兒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她隱約猜到安平這搗的是什么亂了。 但她還是搖搖頭,道:“行了,你先回去吧。我這里還有一堆事。等你哥哥過幾日好些了再說?!?/br> 又過兩日,太子的病情還是沒有起色,但宮中總算有了個好消息,說是裴聞仙碰巧了正好因為訪友回到京中,皇帝一聽說裴神醫(yī)在京,立刻派人將他接來宮中。 清沅一聽說裴聞仙進京,入宮,立刻就知道這是燕王的安排。他上次就與她說了,他會讓裴聞仙盡快來給太子診治。 這樣一來,又有許多事情可以消弭于無形之中。至少太子不會病到要提出沖喜的地步。 皇帝與皇后的沖突又可以避免一點。 眾人都對這好消息十分高興,因為大家都知道裴聞仙的大名,一說裴聞仙進宮了,只覺得太子的病像好了一半一樣。 許婕妤這幾日一直提心吊膽,睡也睡不安,熬得人都憔悴了。一聽說裴聞仙被請進宮了,她心頭頓時輕松許多。這日終于與燕王一起吃了晚食。 燕王的臉上已經消了腫,看不出腫痕了。只不過許婕妤心中愧疚,她總覺得燕王的臉上還沒有好透。 兩人喝茶時候,許婕妤就忍不住伸手去摸蕭廣逸的臉:“還疼不疼……” 蕭廣逸立刻偏過頭,不讓許婕妤的指尖落在自己臉上。他不是心中還有怨氣,只是他心中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不想被母親當成孩童一樣撫慰。 許婕妤的手就留在半空,她尷尬地笑了笑,道:“是了,我還把你當孩子……” 蕭廣逸淡淡道:“母親教誨,兒子不敢不聽?!?/br> 許婕妤就道:“打在你的臉上,我心里何嘗不難受?” 蕭廣逸不會告訴她自己心里是不是難受。許婕妤太好懂了,宮里誰都可以一眼看穿她。她進宮時候就是一個除了美貌和柔順就什么都沒有的女人。沒有野心,沒有智謀,家世普普通通,她若沒有孩子,在這宮中會過得更自在,也許還是一樣的靜悄悄的,但一定會更自在。 許婕妤見蕭廣逸只是垂頭沉思,手中擺弄著身上掛著的一只玉匣子,看不出喜怒,她又懇切道:“母親那天是急了點……” 豐城行宮大火,太子又急病。燕王卻在這時候還幫忙疏散了行宮,在皇后面前,她一慌張,就一巴掌抽上了蕭廣逸的臉。 “母親,”蕭廣逸終于抬起頭,“不要再提了,都過去了?!?/br> 他看不得她這樣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