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他抬出皇帝皇后,齊王就不好再要他收人。 齊王笑道:“我原來是想為太子物色的……但皇后肯定不允……你么,也怕母后責怪……看來繞了一圈,最后是為我自己選的……” 齊王又問起太子的婚事。這一兩年宮中最大的大事恐怕就是太子的婚事了。朝中也都關心著皇帝會選哪家的姑娘做太子妃。 “懷恩表妹怎么樣了?”齊王問,“最近還常來宮中走動嗎?” 蕭廣逸道:“她還是會陪壽真長公主來。” 齊王就搖搖頭:“姑姑人……太要強。懷恩表妹要做了太子妃,將來不是左右為難嘛……這話我就是同你說說。” 蕭廣逸想,其實這也是旁觀者清。他們這些旁人都看得清楚,但壽真長公主看不清。 齊王又絮絮叨叨,告訴蕭廣逸將來選王妃,一定要選個溫順的,家世低些也無所謂,這樣岳家全都仰仗他,妻子乖順最好,千萬不要心思多又要強的。 蕭廣逸聽了只是笑笑。他想起了前世的玉苓,想起如今宮中的那幾個少女,哪一個不是溫柔可人,又哪一個不是心中沒有一番算計的。 人生在世,總要為自己盤算的。算計的人未必一定會贏,但渾渾噩噩就想什么都有,那得是撞上天大的運氣。 算計無可厚非,只怕不擇手段。 齊王這一整日在宮外,宮中也在議論著齊王。 安平公主那里的女官和伴讀,每人都分得了珍珠和玳瑁。安平公主也沒忘記給自己的幾位老師都留了東西,尤其是康王妃,雖然康王妃那里齊王也是會送東西的。 清沅將得到的賞賜收起來。入宮短短幾個月,她們收到的賞賜已經不少了。少女們誰不喜歡花啊釵的。只是這時候清沅無心欣賞,她知道這次齊王不會在京中太長時間,大概也就呆了十天左右,皇帝皇后一直催促他離開,不要他久留。 事情就在齊王原定離開日子的前兩天,數數日子就沒幾日了。 寧馨還全然不知道,仍還金泉公主打得火熱。這天晚間幾個人一起聊天時候,寧馨興致勃勃問她們想用珍珠做什么首飾。除了珍珠,她們手上都有些好東西,應該能做出別致的首飾。 宮中每季除了給她們添置新衣,還會有工匠給她們打造首飾。只要她們將原料和圖樣送過去,工匠就會按著圖做出來。 幾人討論一番,清沅說只想用玳瑁和金子做幾把梳子,其他也沒什么。玉苓聽了就笑道:“這個雅致,我也做玳瑁梳子好了。” 她們畫了圖樣,清沅見寧馨專注模樣,心中想了許多。 從入宮開始,她就一直在提醒寧馨,但寧馨卻離她越來越遠。如今再說什么,寧馨也不會突然醒悟。 除非用行動阻止。清沅想過在酒宴當天阻攔寧馨,不讓她單獨去那個隔間。 或者她干脆弄點迷藥或瀉藥,不讓寧馨在酒宴上出現。 但下藥難度太大,這可不是在自己房間點一個安神迷香那么簡單的事情。要在別人入口的飯食里下藥,萬一被查出來,那就不是她一個人的罪過一個人毀,連帶她自家,她的親meimei清泠,還有西顧的所有女子,名聲都會毀掉。甚至是直接打皇后的臉。 當天阻攔也要隨機應變,萬一寧馨和她爭執起來,或是引起了金泉公主的注意。寧馨也許沒事,但金泉公主轉而盯上她,那就防不勝防了。 清沅想著這事情,能幫就幫,但無論如何,不能把自己搭進去。她一定要首先自保,若把自己搭進去,就什么都完了。 過了幾日,宮中就有了消息,說要擺個宴席,給齊王送行。 大家都笑說齊王才到京中,這就要走了,真是來去匆匆。平州路途遙遠,路上花的時間都比在京中呆的時間長了。 擺宴前一日,皇帝在皇后的兩儀宮過夜。他想起件事情,問:“對了,我聽說二郎送了你一面大鏡子?怎么不見擺出來?” 皇后道:“又不缺他那一面鏡子,擺上看了不適宜。”她輕巧把話叉過去,又說:“我看他就是喜歡折騰,來來回回的,花錢如流水。我是看從前的孫良娣走得早,所以對他就縱容了些,卻是慣了他。” 齊王到現在并沒有大錯。皇后不愿意做這個惡人,她在宮中整治幾個人不算什么事,但打壓皇子的事情,她這時候還不能做得太張揚。總要皇帝親自做才行。 幸好皇帝也不喜歡齊王,沉思片刻就道:“等他這次回去了,得把他看嚴點。如今朕精神還好,他回京沒什么。萬一朕……” 顧皇后連忙道:“陛下不必說了。” 皇帝合上眼睛,喃喃道:“已經是大不如從前了……這時候就困倦得很了……” 他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睡了過去。 顧皇后只是看著皇帝的側臉,沒有言語。 第二天擺宴,皇后主持,太子代皇帝出席。齊王雖然面上說說笑笑,但還是感到臉上無光——皇帝如此冷淡,連踐行都不來。 太子對他二哥也略有愧疚,他知道父皇是故意如此。他只能向齊王解釋說,近日皇帝正在煩惱丹支邪部與西境的事情,十分繁忙。 齊王就順著臺階下了,笑哈哈道:“西境大事,怎能耽誤。之前見到父皇安康,我就十分高興了。” 燕王這次也特意入宮來為齊王送行。 清沅跟在安平公主身邊,見到燕王來了,她心中升起一絲期望,也許燕王會阻止齊王犯錯?但她很快打消這個念頭,她不能對燕王寄望太高。畢竟燕王和她一樣,也是首先要自保的。他們誰都經不起出錯。 她看了一眼正在和金泉公主說笑的寧馨,暗暗祈禱寧馨這次能突然靈光。 宴席過半時候,齊王就喝醉了——他心中到底因為皇帝沒來不痛快,燕王勸他慢些飲也無用。他很快就喝醉了,宮人扶他下去休息了。 清沅在女眷這邊,雖然能看到有人扶著齊王去休息了,但看不清楚去了哪里,也不是所有女眷都看到了。 清沅就不經意般道:“齊王似乎醉了去休息了,看來宴席快要散了。”她希望寧馨注意到,離席的不僅有太子,還有齊王。 安平就笑道:“二哥怎么醉這么快!不過今日既是為二哥踐行,也是賞花,一時半會散不了呢。我們接著玩。” 寧馨聽了這話,也向齊王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清沅知道她不是在看齊王,她是在找太子的身影。 第49章 齊王和太子都已經退席。齊王是飲多了,太子是皇后向來不許他多飲。 但只要太子在,眾人的目光向來在太子身上。這時候寧馨對齊王醉酒毫不關心,她只注意到太子不見了。 她們這一批伴讀入宮已經有三個月了。大致各人性情品貌宮中都清楚了。寧馨在心中也時時拿自己和其他幾個姐妹比。 在她看來,她容貌不比其他人差,和棠婳清沅差不多,玉苓寡淡了些,桐兒始終孩子氣。從性情上說,她是最放得開的,和誰都能說笑。 在人緣方面,安平公主顯然更喜歡清沅,寧馨想著金泉雖不如安平,但也是公主,總比一個公主都沒得親近好。 至于太子最喜歡誰……太子雖然時不時笑她傻,但她能感覺到一些親昵。她想說服自己太子對她是最不同的,但她冷靜時候想想,總覺得差了點兒,尤其是和清沅比起來…… 她嫉妒清沅姓顧,若清沅不姓顧,顧皇后和安平公主怎會高看她…… 入宮時候,她的父親叮囑過她,不許給其他人使絆子,尤不可得罪顧家兩個女孩。她們都是霖州人,又都與皇后相干。若是幾個人先互相廝殺起來,最得罪的是皇后。 而她們的命運都掌握在顧皇后手中。 但這不意味著,她們不能做點別的事情。清沅棠婳那么巴結著安平公主是為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和金泉玩得好,將來就算做不成太子妃,也是有好處的。 何況之前有幾次她都是被金泉帶著見到太子的……這件事情其他人都不知曉。 齊王離席了,太子離席了,皇后又叫了安平公主和金泉公主過去說話,然后去換件衣服。清沅知道事情就要發生了,她心中越發緊張,臉上還不能露出來,依然只是和棠婳幾人一起說笑。 金泉公主一會兒之后回來了,她臉上帶著笑容——清沅與當年不同,一眼就看出那種笑容是小孩兒特有的,含著得意的笑容,是天真的惡毒。 清沅飲了些酒,這會兒看到金泉那笑容,只覺得心頭直泛惡心,四肢有些綿軟。 金泉果然對著寧馨耳語幾句。清沅垂下頭,不再去看。眾人的笑聲就在耳邊,她沒有勇氣再去聽去看。 過了片刻,她才抬起頭,寧馨已經匆匆離開了。 只有寧馨的貼身宮女翠枝還在附近游蕩,清沅做了最后的努力,她叫云茉去問問金枝,寧馨去哪里了,她想起來有個事要和寧馨說。 但她知道這是無用的,金泉公主做了這個局給寧馨跳,那翠枝一準早被收買了。說不定還是寧馨親自交代不要翠枝跟著的。 果然云茉過去和翠枝說了兩句,就回來向清沅道:“說是許姑娘要小宮女伺候,沒要她跟著,可能是更衣去了。” 清沅就微笑道:“行了。那等她回來我再和她說吧。” 但寧馨沒有回來,到宴席結束時候,顧皇后,太子,齊王,和寧馨都沒有回來。回來的只有安平公主,但安平公主臉色略有些蒼白,也特別安靜。她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帶走了自己人,叫幾個伴讀都回去呆著,不要出門。 清沅臨走時候,看到燕王也離去了。燕王似乎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她不確定燕王是不是在看她。但她知道,燕王一定知道這件事情,并且和她一樣,毫無動作。 因為事情突然,大家都有些莫名,知道有事情,而且隱隱察覺到是和寧馨有關。但她們當中本來就是寧馨最活潑,寧馨不在。四個人由宮女嬤嬤陪著一起回去時候,竟是一路無話。 只是回到倚梅館,把門一關,清沅和棠婳才在書房中坐下說話。清沅讓云茉和棠婳的宮女文錦出去守著。 她還記得上一世這時候,兩個人都有些害怕。主要是因為安平臉色不同尋常,而且比平時安靜得多。 她們覺得寧馨惹了麻煩,但兩個人都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大事。后來清沅才知道,這些事情,從來都是安靜迅速地處理掉。 棠婳道:“會不會是寧馨沖撞了什么人?”今日宴席也來些老人,她怕寧馨說話冒失,沖撞了太妃之類的。 清沅搖搖頭:“只能等著了。” 這一晚宮中似乎格外安靜,臨睡時候皇后身邊的嬤嬤還特意來懿光園,像是查寢一般,看了她們四個人。 清沅只是恭敬招待,一句有關寧馨的事情都沒有問。 次日,寧馨還是沒有回來。她們照常陪安平公主上課。只是次日上課時候,金泉公主也不在。清沅知道金泉是皇后禁足了幾天,訓斥了一番,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懲罰了。 到了第三日,這一日是齊王原定的日子,就在這一日,宮中終于有了消息。顧皇后將許寧馨指給了齊王,為齊王妾室,跟隨齊王前往平州。 皇帝皇后只給了齊王又寬限了一日。僅僅一日之后,寧馨就要離宮跟隨齊王離開。她只來得及來懿光園收拾東西,然后給安平公主道別。 這已經是皇后寬宏大量,要不然寧馨誰也見不著就要被齊王帶走。 寧馨去給安平公主道別時候,安平公主十分冷淡,但還是賞給了寧馨銀子和布匹。寧馨含淚謝過了安平,又去和另四人道別。 她這時候見了清沅和棠婳,終于知道這兩人確實比她聰明,就是玉苓和桐兒,也比她強,她心中悔恨已經來不及。終身就這么定了! 她哭著說了金泉騙她,但還不好直說金泉是騙她太子在房間中,只能說金泉騙她取個東西。她進去就驚動了齊王…… 但故事說出來也沒用了,眾人都是凄惶。只能送些東西給她。她父母還不知道之后會不會給她送東西,只是現在走得匆忙,連嫁妝都來不及置辦。只有公主還有皇后那里給了賞賜,也不算多。 清沅心中最惡心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這會兒看著寧馨哭哭啼啼,她心中反而平靜下來,甚至有些麻木。 她贈了寧馨一對金鐲兒,還有五十兩銀子,已經是盡力了。她們都是從小跟著母親身邊,看母親打理家事的,也都知道到這境地了,只有多攢些銀錢了。她們盡力為寧馨多湊了些。 寧馨一走,最先哭出來的是桐兒,她捂著嘴忍住哭聲。清沅摟她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樣。 清沅這會兒已經不擔心寧馨了。事情已經過去了,而且至少寧馨一直活著。 寧馨和齊王走后,嬤嬤不再來查寢。過了幾日,大家就十分默契,對寧馨一事緘默了,宮中再沒人提這個人。許家丟了面子,也不聲張,只能謝皇后指婚。 又過了幾日,太子才到安平這里來玩了一次。因為寧馨這事情,壽真長公主在皇帝那邊趁機道了幾句,只說皇后召的這些伴讀有些不妥,要不然怎么會出這事情。 言下之意,就還是懷恩最適合太子妃的位置。 皇帝沒把壽真的話放在心上。他料到壽真會這么說了,并不意外。皇帝只是囑咐太子今后謹慎些,不要像齊王,其他就沒了。 經此一事,太子心里也不痛快。他雖然對寧馨沒什么,但看到好好一個人,就這么被打發走了,想起來沒滋味,而且連帶著幾個伴讀人人自危,清沅都不太搭理他了。 他過去安平那邊的藏書閣去看了看,見到清沅正在整理文稿,竟是冷若冰霜一般。清沅見了他只是端正行了個禮,連多一句話都沒有。 雖然冷也有冷的美,但他還是想看清沅對他笑。趁著沒人注意,他對清沅道:“金泉做的好事,連你也怪我么?” 清沅淡淡的道:“我豈敢怪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