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惱羞成怒

    “我們聊聊。”

    沈則從浴室出來，把手機放在桌上，發出嘭地一聲輕響。

    言爍眼皮一跳，聊什么，要開始算昨晚的帳了？

    別這樣吧，他都說了自己不記得，沈則果然還是沉不住氣，非要讓他對昨晚的吻負責嗎？

    言爍往后靠了靠，準備見機行事，等對方先開口再說。

    然而，沈則的開場白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言爍，我們認識很久了吧？”連名帶姓的稱呼讓人后背一涼，沈則站在床邊，低頭看著他，“兩年多了，快三年？雖然這兩年多我們沒有深入交往，但一直住在一起，對彼此也算了解，對吧？”

    “對，怎么了？”

    言爍無意識地擺弄著手機，沈則道：“所以我們之間應該不用太客套，有些話我就直說了。”

    “啊，好。”言爍尷尬一笑，“你想說什么？”

    沈則嘴上說“直說”，可他竟然又繞了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彎，山路十八彎地說：“我最喜歡的是做音樂。”

    言爍一呆：“啊？”

    沈則頓了頓：“我意思是，我暫時以事業為重，沒有談戀愛的打算，我們這種職業也不適合過早談戀愛。”

    言爍：“……”

    哦，所以不是要表白，沒有要他負責。

    那還聊什么？他們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事情需要聊嗎？

    言爍不解地看了沈則一眼。

    剛才沈則說他們對彼此算是比較了解，其實言爍覺得一點也不，他對沈則的了解僅限于知道沈則很高冷，不愛說話，不愛主動和人交際，除此之外沒有更多了。

    至于更深入的，沈則的真實想法、內心偏好，或者說關于事業和人生方面的規劃和欲望，一丁點也不知道。

    按理說，沈則今天的表現很反常——這么有耐心地和他說這么多話，簡直太陽打西邊出來，一點也不像沈則本人了。

    但如果暗戀一個人，在對方面前怎么反常都是正常的，相比之下，言爍更不理解沈則繞來繞去究竟想說什么。

    “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這句什么意思？

    應該不是普通的字面意思吧，否則沈則何必這么鄭重其事地找他談。

    那沈則是想暗示什么呢？暫時不談戀愛，以后再談？……言爍沒有自己的感情經歷，只好絞盡腦汁把曾經看過的所有狗血戀愛劇情都翻出來，試圖從中尋找可供參考的經驗。

    他想了想，該不會是那種套路吧……

    就是那種經典款男二，在被女主角拒絕之后，依然不死心，“我不會放棄”、“我等你”、“即使你現在不會和我在一起，我也愿意在背后守護你，直到等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然后無聲無息地為女主角解決各種問題，默默付出……

    天吶。

    言爍被自己的腦補雷到了，這個畫風和沈則王室繼承人的拽樣根本不搭啊。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人很多，雖然在現實中，默默癡情等待的人不會像電視劇里那么狗血，滿口煽情臺詞，可追求愛情的心是一樣的，都很死心眼，不撞南墻不回頭。

    所以，他們現在的情況是這樣？——沈則暗戀他，他喝醉后的一系列舉動給了沈則希望，第二天他酒醒以后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記得了，沈則失落，失落之余很快又想通了，來委婉地找他暗示：

    “你現在不能接受我也沒關系，我不著急談戀愛，我們的職業也不適合談戀愛，所以你最好也別談，我們慢慢來。”

    “……”

    不會吧？

    言爍一邊覺得自己理解的劇情太過于雷人，一邊又覺得它很真實，否則還有其他解釋嗎？沈則可不是喜歡說廢話的人，既然找他聊，必然是有某種目的。

    言爍慢慢地轉了兩圈手機，他的內疚感忽然升級了，變成了良心不安。

    他想，他不應該繼續裝傻逃避，雖然把話說清楚會很尷尬，有可能會影響他們之間的塑料同事愛，但說清楚才算對沈則負責，讓沈則不要再繼續把精力浪費在他這個直男身上了。

    言爍的表情變幻莫測，穩了穩自己的情緒，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應該怎么拒絕呢？如果能委婉，他還是不想傷面子。

    但是“委婉”基本約等于曖昧不清，有些話就不能委婉，就應該干脆利落直接說清楚，一了百了。

    就在言爍猶豫的時候，沈則再一次開口了。

    “你懂我的意思了嗎？”沈則突然說，“其實談戀愛這種事，真的很麻煩，你看李晉，天天偷偷摸摸還樂此不疲，我都替他累。所以我……至少幾年內不打算談，除非遇到特別心儀的人，我才考慮去追求她，還好現在沒遇到，不用為難。”

    “……啊？”

    言爍轉手機的手指一頓，有那么幾秒沒反應過來。

    而沈則的話似乎說完了。

    ——說完了？

    言爍后知后覺地回過味來：“你說你還沒遇到特別心儀的人——”

    沈則點了點頭。

    言爍一愣：“所以你要和我聊聊，就是為了聊這個？”

    這回沈則沒開口，只靜靜地看著他，默認了。

    言爍：“……”

    所以？？？

    言爍拿出了自己在鏡頭下炒人設時一百二十分的演技，才沒有使表情當場碎裂——

    這他媽是什么走向？

    所以他一直以為沈則暗戀自己，其實是誤會嗎？沈則根本沒有，都是他自作多情的錯覺？

    而且沈則還發現了他的自作多情，否則怎么會突然跑來跟他說這些？

    等等……

    沈則是怎么發現的？“我發現我同事心里認為我暗戀他”，這得需要超能力讀心術才可以吧！

    “……”

    言爍混亂了幾秒，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剛剛他在干什么來著？他在和qq網友聊天，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了網友，全世界，除了天知地知他自己知，就只有這個網友知道他和沈則的事情。

    所以，他猜測了很久的網友的身份，一直沒猜到，原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

    救命啊，怪不得這么巧。

    言爍一瞬間連尷尬都忘了，腦子里只剩下發懵。

    ——他qq里唯一的好友是沈則。

    他為了和他網戀，在對方的各種愛搭不理下，給人家充了一堆鉆和會員。

    還編造了一個蹩腳的暗戀故事，在沈則本人面前，向“沈則”各種訴衷情。

    所以沈則經常看他，眼神很不對勁，其實不是喜歡他，是很怕他追求自己。

    還有沈則曾經點贊的那條，“突然發現大學室友暗戀我，我們是好哥們，現在很尷尬，我該怎么辦？”沈則的確很尷尬，他卻以為沈則對自己情根深種。

    沈則還親自勸他不要表白，好好做同事。

    沈則什么都知道，他卻什么都不知道，像耍猴似的，就在剛才還自作多情地對人家說，“我同事喜歡我，這回是真的”，而同事本人——沈則就坐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指不定心里怎么嘲笑他呢。

    沈則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看他耍猴很好玩嗎？

    他竟然還給沈則編排了一個癡情等待經典款男二的人設，他是真的自作多情到極點，腦子被驢踢了吧？

    言爍簡直要瘋了。

    什么叫公開處刑？這就是。

    不僅是公開處刑，簡直是在十萬人體育場開演唱會并全球聯網現場直播式的公開處刑。

    “……”

    言爍幾乎瞬間紅了眼睛，說不上是尷尬還是憤怒，總之很氣，氣得要死。

    他丟開手機，有點失控地上前抓住沈則的衣領：“那個qq是你的？”

    “……對。”

    沈則沒有否認，言爍最后一道被挽尊的幻想也破滅了。

    沈則還在看著他，眼神一如既往，是很平靜的，帶幾分打量。

    可沈則越平靜，越襯得言爍像個傻帽，虧他還自詡聰明過人，自以為男女通殺完全沒問題，被隊友暗戀也再正常不過——

    他昨晚喝醉了還親了沈則，當時沈則是怎么看他，信了他在qq上的話，以為他暗戀他吧？所以當時沈則可能以為他是故意裝醉投懷送抱。

    ……天吶，真的找不到比這更傻逼的事了，再也沒有比他更傻逼的人了。

    言爍氣得想哭。

    他揪住沈則的領子，使勁把人掀翻在床上，惱羞成怒道：“我打死你。”

    他眼睛通紅，手都發抖了，沒多大力氣。

    但沈則被他壓著，沒有反抗。

    言爍盯著沈則看，沈則竟然也坦然地盯著他看。

    這個人是真的坑爹，這種情況下，哪怕笑幾聲也好啊，開開玩笑幫他緩解一下尷尬，嘻嘻哈哈就揭過去了。可沈則在干嘛啊？就只管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東西。

    言爍越想越氣，恨不得當場去世，再也不他媽活了，真的好丟臉啊。

    他氣到出離憤怒，按緊了沈則的肩膀，發神經地一口咬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標是哪，胡亂咬了一口，想把沈則咬死。

    沈則卻躲了一下，反手制住他，猛地掉轉上下位置，把他按到了床上。

    “哭了？”沈則從旁邊桌上抽出一張紙巾，幫他擦了擦臉，冷冷道，“……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