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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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身上, 帶著姜硯的一縷魂絲,所以招來了傾天雷劫。 遲漾明白了一切,站在雷劫之后,滿布烈火硝煙的廢墟之中, 滿眼笑意地看著身穿古裝的姜硯一點點靠近。 似乎是帶著遲疑和不確定,他的動作有些緩慢,很久,才跨過廢墟, 走到她面前。 他剛從混沌域出來,對世上的一切都無知無覺,他的神色相比四十多年后, 略顯清冷。 大約是還沒有接下四十年難以融入人類社會的經歷,所以還沒有變成一副對誰都不太在乎的模樣。 四十多年,一次次的想要融入,又一次次被排斥出來,最后干脆裝成并不在乎的樣子,我行我素,像是一點都不會受傷。 姜硯已經走到近前,微低著頭看她,神情有些冷淡,但眼里翻涌的是驚訝和疑惑,甚至還有一絲絲的后怕。 “你……” 他開口了,但聲音又低又干啞,大約是很多年都沒開口說過話了,說一個字,便停頓很久,才繼續用干啞的嗓音艱難問道:“是誰?” 遲漾看著他,心頭是抑制不住的歡喜,但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聲音也哽咽了起來,“我是蘇宴。” 姜硯如遭雷劈,登時就愣在了那里。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蘇宴沒有死,而且當他經歷雷劫時,感受到了萬里之外竟然還有雷劫降下,他心里就有了隱隱的猜測。 雖然覺得不切實際,但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他還是拼死扛下雷劫,盡快趕了過來。中間還抽空將雷劫中被弄壞的衣服換了下來,換上一身月白色的干凈體面的長袍。 萬一是她呢? 他心里抱著一點點微小的希望,來到了她的面前,看到了自己本體的虛影,震驚不已。然而面前的少女,卻沒有一絲一毫返魂樹的氣息啊。 可是現在,她說她是蘇宴。 姜硯過于震驚,半張著嘴看她,幾乎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少女沖著他笑,眉眼彎彎,好看極了。 他聽見她說:“現在我更喜歡你叫我遲漾。你不是能檢測我魂魄里的那絲屬于你的魂絲么?” 對,他可以確認的。 但他還沒來得及動,就感覺少女柔軟而溫暖的手指握住了自己的食指,然后抓住他的手指,慢慢引導著抬起他的手,將食指輕輕摁在了她的額頭上。 “你檢查一下。” 少女亮晶晶的眼望著他,說完緩緩閉上了眼。 他也閉上了眼,通過指尖,凝神去感受那一縷屬于他的魂絲。 片刻后,他倏然睜開眼,黑眸中的疑惑震驚都消散無蹤,只剩下難以言喻的狂喜。 他的運氣太好了,剛出來,就遇上了她。 * 長云山深處的原始森林里有一段時間格外寂靜,好像所有生靈都在一夕間消失了一般,一點點聲音都沒有,一片死寂。 山里的精怪們都知道,這里來了一個實力極其可怕的大妖。他是在一場傾天雷劫后出現的,這是個罪孽深重,并且能扛過雷劫的強悍大妖。 山里一時妖心惶惶,沒有一只妖敢隨意外出,都躲在保命的老巢里,靜靜偷看這只大妖想干什么。 那么讓眾妖驚恐的大妖在干什么呢? 他每天都穿著干凈體面的長袍,然后……在山里砍樹,一掌一棵,一口氣搬十棵去河邊的空曠綠茵地。 之后在綠茵地挖坑打樁,開始修房子了! 驚恐的眾妖:…… 他渾身濃郁妖氣,一靠近,不自覺就讓小妖們膽戰心驚,大家都怕他,除了那只以前一直無法化形的小兔妖。 她總是在河邊等著他,然后看他干活搭房子,有時候還給他擦汗。 滿山的精怪都覺得,那只又菜又慫的兔妖突然變了,變得可大膽了,倒是那只大妖,總是在小兔子靠近他時臉紅。 房子已經搭好了,就連床和凳子都做好了,遲漾坐在姜硯做的躺椅上,在河邊邊曬太陽邊看姜硯忙活。 現在的姜硯可比四十年后的可愛多了,甚至可以說是還沒接觸過人類社會的一張白紙,話不多,神情也比較清冷,但對遲漾言聽計從。 姜硯把遲漾從別的精怪那里弄來的被褥等東西整理好后,房子就可以住人了。 他站在屋內環視了一圈,覺得沒有什么問題了,才帶著小小的期待走出了屋子。 他出了屋,那一點點想求夸獎的心瞬間涼了,原來在躺椅上曬太陽的遲漾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此時雙腿也蜷了上去,縮成一團,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他眸光暗了暗,隨即輕聲走了過去。 心頭又慢慢涌上歡喜,她對他真的沒有一絲的戒備,雖然他的腳步很輕,但于返魂樹這種大妖來說,還是能輕易察覺的,但她依舊睡得香甜。 這種陰暗的喜悅像浪潮一樣,一次次襲上心頭,他垂眸看著她,向來清冷的神情也松動了,嘴角勾起一個很小很小的弧度。 他默默站在凳子邊看了好一會兒,心里有某種東西在蠢蠢欲動,他出現的地方,方圓十里都沒有精怪敢靠近。 這么想著,膽子就大了些,他捏捏拳,給自己鼓氣,然后蹲了下來。 他離她很近了,能清晰感受到她平緩的呼吸,輕輕撫在他下巴處,癢癢的,叫他覺得有些難熬。 他伸出手指,很輕很輕地碰了一下她的臉頰,緊張的呼吸都停了一瞬,根本沒敢仔細感受。 也就在這一瞬,遲漾卷翹的睫毛顫了顫。 他立刻像被什么蜇了一下似的,瞬間站了起來,神情又恢復了一貫的清冷,只是耳尖卻有一抹可疑的薄紅。 遲漾眼睫抖了抖,緩緩睜開了眼。強烈的陽光讓她有些不適,但緊接著,一片陰影便籠在了眼前。 姜硯舉起手,稍稍替她遮住了直射眼睛的光線。 眼睛瞬間舒服了不少,遲漾抬頭看著他,忍不住笑了。 姜硯一本正經地站在椅子邊,對上她的笑,只抿了抿唇,但耳尖卻紅得更厲害了。 姜硯在混沌域被囚萬年,出來后,感知到雷劫,直接到了長云山深處,完完全全沒有接觸過現代社會。 他還保留著以前的習慣,墨黑的長發垂在身后,泛著綢緞般的光澤,穿著那身滾邊月白長袍,顯得人飄逸清冷。 遲漾愛極了他這副模樣,很惡劣的沒有告訴他曾經的那些事,她喜歡看他這副清冷出塵的模樣。 “醒了?”姜硯率先開口,清清淡淡的,情緒起伏并不大,“房子蓋好了,要看看么?” “要。”遲漾歡快地喊了起來,隨即直接站了起身。 她踩在椅子上,倒是比姜硯高了不少,居高臨下看著他,倒帶了些作里作氣的味道。 她現在找回了返魂樹神識,雖然依舊心思單純,但并不像兔子那樣生性膽小害羞了。 而姜硯,他還停留在萬年前,對遲漾的印象也還停留在萬年前。 他們經歷了很多,相互扶持,但彼此什么都沒說過,也沒做過出格的事,甚至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牽過手。 也許…… 也許她只是同情自己吧? 姜硯這樣想著,多少就有些自卑,他站在原地,被她居高臨下打量著,緊張地抿了抿唇,一句話也不敢說。 遲漾看著他微微緊張又害羞的模樣,可愛極了,一點都不想跟他說那段記憶,有些自私地想讓他一直這么下去。 但這終歸是不對的,那是他們兩人共有的經歷,即便她回到了四十七年前,那段記憶也存在于她腦海,始終與姜硯有關,也應該是共享的。 遲漾還是喜歡光腳踩著泥地上的感覺,她沒有穿鞋,直接從凳子上跳了下來,踩在被陽光暴曬后的青草上,干燥又舒適,全是陽光、植物和泥土的味道。 她光著腳,步伐輕快地往回走,姜硯立在原地,看了片刻,目光被她露在外面的白嫩腳丫吸引,心里突然一陣躁動,覺得自己有些邪惡,可內疚了。 他收回目光,抿著唇,默默跟了上去。 遲漾進了屋子,滿屋都是木香味。姜硯的思維還停留在萬千前,別說膠水,就連鐵釘都不會用,整個房子都用的鉚釘連接的,除了木頭而外,沒有其他任何物質。 遲漾對這個屋子極其滿意,回過頭,沖著身后的人甜甜笑了起來。 姜硯站在門口,她回過頭,剛好陽光落在她臉上,那笑容格外燦爛耀眼。 他看著她,有點怔愣,又下意識抿抿唇,還是沒有說話。 遲漾溫和地笑了,“你笑一下呀。” 這么幾天了,她好像一直都沒見姜硯笑過呢。以前的姜硯,雖然都是冷笑,嘲諷的笑,但好歹是笑過的。當然,后來在一起了,他也會開心地笑。 遲漾想著,居然臉頰有點發燙了,而且想到接下來的事,臉就更燙得厲害了。 她臉頰微紅,一雙亮晶晶的眼盯著姜硯看。 姜硯覺得有些不自在,又有些難熬,但又意外的覺得享受,甚至心底有一絲絲若有似無的甜。 他迎著她期待的目光,微微勾起了嘴角。 一個很淺很淺的笑,遲漾卻覺得心底開出了花。 遲漾走進了內間,這是一個很大的臥室,采光極好,屋內一張大床,看起來舒適柔軟。 姜硯跟在她身后,看了眼房間,一想到這以后是遲漾的臥房,心思就又有點歪。他站在她身后,聞到她發絲上若有似無的香氣,心臟都忍不住跳快了一些。 龍這種生物啊,不僅僅是對金錢,對另一方面的貪欲也是很重的。 “這是你的房間,我的在隔壁。”姜硯聲音有些發干。 “是嗎?”遲漾說著話,繞了出來,走到隔壁房間,探頭看了一眼。 房間窄小,幾乎只有她房間的一半,采光更是不好,甚至有點點陰冷的感覺。 姜硯有些不自在,垂下眼,小聲解釋,“龍并不太喜歡陽光。” 但也并不討厭。 遲漾沒有戳穿他,心里暖暖的漲漲的,還有一點點酸澀。她在原地站了片刻,默默給自己鼓氣,她要對姜硯更公平些。 姜硯見她不動了,臉上神色也不太好,頓時急了,以為她在生氣,但卻不知從何安慰,看向她的目光都帶了無措。 “那個,我有點事要跟你說。” 遲漾看向他,睫毛顫了顫,神情猶豫,姜硯就更加緊張了。 “什、什么?”他極力控制,但還是泄露了情緒。 “你跟我來。” 遲漾率先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姜硯有些小心地跟了過來,跨進房間后,有些局促地站在門邊沒再亂動。 這是可是她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