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有你好受的。”蕭和星不再看她，而是跟其他嘉賓打起招呼。

    場上的其他人并沒有跟路小雅說話，就算是坐在她旁邊的兩位嘉賓，也把她當做空氣一般，甚至幾次隔著她和對方交流。

    路小雅倒不在意這件事，不給任何一個非重要人物鏡頭特寫，是她作為一個主角的基本修養。

    等到節目正式開始，作為今日特邀嘉賓，還是頭一天剛帶著節目組上過熱搜第一的那種，主持人給大家介紹路小雅。

    嗯，沒有任何作品，也沒有任何偉光正的優良事跡，更沒有什么高大上的頭銜，唯一能帶上關系的名詞就是豪門名媛，……還剛跟本市的名媛會徹底公開鬧僵。

    主持人看著臺本，又接受蕭和星的眼神暗示，決定把燙手山芋交給路小雅本人：“歡迎我們今日的特邀嘉賓，路小雅女士，相信所有的微博用戶都很熟悉她……”

    “現在有請路小雅女士給大家介紹一下自己……”主持人做出手勢，觀眾稀稀拉拉又很沒興致地鼓著掌。

    路小雅拿著話筒，站起身來：“大家好，我是路小雅，這是我第一次參加綜藝節目，想來大家應該也很好奇為什么節目組會邀請我來參加。”

    路小雅笑了笑，指著坐在離她位置最遠的蕭和星：“沒錯，就是因為節目最近的點擊率連連下滑，所以我侄孫強烈要求熱搜專業戶我本人來幫忙提升流量。”

    主持人：“我的媽呀！”

    其他嘉賓：“什么情況？？？”

    現場觀眾：“臥槽大爆料……”

    現場觀眾：“……侄孫是誰？”

    現場觀眾：“……昨天路小雅好像在微博上@蕭總，當時還以為是開玩笑……”

    現場觀眾：“能在這種直播場合說出來，應該不是開玩笑吧。”

    現場觀眾：“為什么蕭總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現場觀眾：“……難道是節目效果嗎？不知情的話，路小雅怎么敢這么說？”

    蕭和星：“？？？”

    蕭和星：“！！！”

    “侄孫？”路小雅站起身，朝著蕭和星走了過去，“……今天見到我，都還沒打招呼呢？”

    蕭和星咬著牙，低聲地：“……你別玩火！”

    “你說，”路小雅也壓低聲音，“程璐爸爸撤走投資后，我用我的十億身家陪你玩，能不能把你玩到‘天涼蕭破’？”

    蕭和星從牙縫兒里擠出四個字：“姑奶奶好。”

    “大點聲兒，”路小雅湊過去，“……聽不見。”

    蕭和星看著臺下議論紛紛的，已經可以想象彈幕內容成了什么樣子。

    他越這樣抻著，越容易讓別人覺得他受了路小雅的氣，還不如就直接大大方方地認了，到時候再拿別的理由化解。

    想著，舉起話筒，輕咳一聲：“姑奶奶。”

    路小雅：“誒，真舒坦。”

    主持人：“我的天呀！”

    其他嘉賓：“什么情況？？？”

    現場觀眾：“臥槽……”

    蕭和星內心：“tat”

    路小雅回到座位上：“這是我侄孫第一次求我辦事，所以今天這期節目，我肯定竭力輸出觀點，一定不讓他這一聲白叫了，大家，敬請期待。”

    在全場壓抑著討論八卦的興奮中，節目正式開始。

    m大的一對碩士在讀情侶被邀請到現場，大屏幕上的紀錄片開始播放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

    現場的嘉賓，有人淚目，有人感慨青春真好，不一會兒，觀眾都被主持人煽情的解讀帶得淚眼朦朧。

    挺奇怪的是，路小雅在看紀錄片的間歇，瞄了張阿姨一眼，發現她是全場除了自己以外，唯一表情嚴肅的人。

    ……真不愧是他們老江家的人！

    紀錄片播放結束，主持人開始引導情侶說出他們的感情問題，男生很強勢，十句話里，有八句是他在說，女生只是偶爾補充他說的不夠細節的地方。

    等全部講述完，男生總結：

    “其實我們挺合適的，現在快畢業要結婚了，才發生一些沖突，我覺得很沒必要，不知道是不是畢業焦慮，我女友她突然不溫柔不體貼，性格變得古怪，要求特別多……我希望各位老師能幫我把她說通。”

    “發生了哪些問題呢？”主持人引導發言。

    “我們現在沒錢買房，她家有錢，也有房子，我想我可以接受住到她家里去，可是我女友堅持要我們自己去貸款買一套房子，這樣真的很為難，也很折騰我，我不想未來幾十年都背著房貸……”

    說完以后，對著話筒，聲音哽咽地：“其實我真的很喜歡我女友，我真的想立刻娶她！我想讓她拋開那些物質要求，回歸最本質的愛情！我不想愛情被現實打敗……”

    現場觀眾噼里啪啦地鼓掌，女生則抿著嘴，沒有對這個情況解釋一句話。

    主持人跟著和稀泥感慨戀愛談到第五年很不容易，不該因為一點挫折就輕言放棄。

    路小雅隔壁的男嘉賓也很有感觸：“人生能有幾個五年？二十六歲以后，你遇到的人，都是心里有著別的家伙的人，錯過眼前這一個，以后你都不會幸福的，姑娘你一定要慎重。”

    其他嘉賓都跟著表示到快結婚的節骨眼兒上，鬧分手很不應該，現場的觀眾也被調動情緒。

    路小雅一直沒說話，蕭和星以為她早就神游天外，暗示主持人把話題拋給她。

    其實路小雅在觀察張阿姨，看起來張阿姨的情緒很激動，可是她全程沒有附和其他任何人的說辭，搞不好……今天真有人跟她一隊呢？

    聽到主持人喊自己的名字，路小雅拿起話筒，溫柔地看著男生：“你很想娶面前這個女孩子，對么？”

    男生眼睛里滿是淚花，鼻頭通紅，雙手都在顫抖，看起來非常激動，也并不像是裝的：“娶她是我的夢想，我經常夢見她穿婚紗的樣子。”

    女生本來一直無動于衷，聽到男生這樣說話，終于紅了眼眶。

    按照這個節目一貫的規則，正常的發展應該是怎么樣的？

    沒等她再說下去，主持人以為她是勸和，看到女生被感動，趕緊加把勁：“你看這心里肯定還是舍不得，不想分手，不然你不會……”

    路小雅則搖搖頭，打斷他的煽情：“這么看來，這位男同學為自己夢想所做的事情，可真夠少的。”

    主持人臉色一變，男生也愣住，其他嘉賓集體失聲，現場觀眾議論紛紛，在路小雅不知道的地方，彈幕早已成堆成堆地掉落。

    “一直都是你在說，”路小雅干脆站起來，走到倆人旁邊去，看著男生，“還沒有聽到你女朋友的想法。”

    說完，看著女孩子：“……為什么想兩個人一起奮斗去買房子？”

    女生以為路小雅在質問她，抿著嘴：“我們家比較傳統，認為婚房這種東西，不該女生家里來出，我爸爸不同意，覺得丟人。”

    聽到她這么說，男生很不開心：“那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了，不止不興彩禮那些東西，也沒要求什么都讓男人來出，男人在這個社會壓力很大的，如果我們相愛，你家剛好也有，為什么不能用你家的，還要再添麻煩呢？”

    “而且這樣你也不用跟著我一起辛苦還貸款，過苦日子，”男生看起來非常無奈，“我是為你著想的，可是你卻只想考驗我。”

    女生依然抿著嘴，不說話。

    路小雅瞥了男生一眼：“沒問你的時候，請你閉嘴。”

    男生一噎，不敢再說話。

    路小雅低頭看著女孩子：“按照你們的風俗，彩禮應該給多少錢？”

    “八萬八，”女生小聲地，“已經說通我家里可以不要這個錢了。”

    “懂了。”

    路小雅回到座位上，看著男生：“你說的新思想沒有錯，我非常支持，結婚必須男人來買房簡直封建糟粕，必須在我們這個時代廢除，還男女關系一個平等。”

    男生立刻點頭：“我真的是這么想的，可是我女友什么都好，就是在這方面特別迂腐。”

    蕭和星一臉看熱鬧的樣子，張阿姨看向路小雅的表情，有點排斥，也有點討厭。

    全場都等著看路小雅接下來如何勸和的時候，沒想到她突然話鋒一轉：“如果你的思想這么前衛的話，將來孩子跟女方姓可以么？”

    男生表情一滯，小聲地：“現在哪里有孩子不跟男方姓的，從來都是……”

    “婚后你承擔大部分家務，可以么？”

    男生抿著嘴：“哪有男生做家務的，從來都是女生這方面更細膩啊……”

    “不跟婆婆住在一起，也絕不接婆婆來大城市住到自己的房子里，可以么？”

    “那我穩定下來，將來肯定是要把我媽接過來的，我是獨生子，”男生說話有點哆哆嗦嗦，“我國的傳統文化，從來都是百善孝為先……”

    “那她的父母將來也想要跟你們一起住呢？”

    “這……會不會有點尷尬？”男生扣著手，“她爸媽另外有房子，沒必要跟我們一起擠，而且她爸很不喜歡我。”

    “這樣啊。”路小雅露出一個微笑：“這么看起來，挺有意思的。”

    被她的語氣搞得云里霧里，男生有點忐忑：“……我有什么問題嗎？”

    “你說呢？”

    “同為傳統，說到讓你付出的地方，它就是封建糟粕，應該廢除，說到女朋友要做的，就是‘從來如此’？”

    “又要提供車房，又要伺候你爹娘，孩子她生，家務她做，還得給你面子，不能透露出你是入贅戶……”

    話音落下，路小雅也不再笑了，而是表情嚴肅地看著對方：“……你是天仙下凡，還是絕世無雙，怎么什么便宜都讓你給占了？”

    這是這一檔節目，有史以來，第一次，嘉賓現場懟人。

    被質疑得受不了，男生感覺很沒尊嚴，看著路小雅：“可是你也沒有一段談婚論嫁的戀愛，怎么能指導我們？”

    路小雅笑了笑，剛要說話，沒想到張阿姨朝她擺了擺手，自己則拿過話筒：“我這個歲數的人，總有資格指導一下你們了。”

    說完，溫和又溫柔地看著女孩子：“不要跟這個男生繼續走下去，一個貪得無厭，不想付出只想索取的人，會把你對未來的所有美好幻想都榨干的。”

    “我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這個男孩子在這段關系里的話語權太重，剛才全程，這位女孩子都沒有機會說話，男孩子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張阿姨說完，女孩一下就哭了。

    “話語權不平等的感情，不要繼續下去，一輩子被指揮著做這做那，那是牽線木偶的人生，好的伴侶會好好跟你說話，會選擇聽你說話，而不是一直逼你聽他的。”

    說著，贊賞地看了路小雅一眼，又對著女孩：“至于其他，剛才小雅說的話，我都很同意，我就是就我的經歷做一些補充，怎么選，都看你自己的心。”

    聽到最后這段，別看路某人臉上還保持著平常的笑意，其實心里早都樂開了花，萬萬沒想到用這種方式征服了張阿姨！

    老江頭，今晚就讓你離開小黑屋！

    這邊路小雅正在瘋狂腦補，那邊主持人對路小雅和張阿姨的發言表示完感謝以后，又開始和稀泥。

    給哭泣的女孩子遞一張紙巾：“會這么難受，還是因為舍不得吧？有了問題要說，不要埋在心里，你不說，就要分手，來到節目里，jiejie阿姨們幫你說出來，你又覺得舍不得……”

    “五年了，人生又有幾個五年啊……”路小雅旁邊的男嘉賓一邊嘆息，一邊又重復了一遍這句話。

    路小雅掏出手機來，打開計算器，算給對方看：“人生不多不少，至少能有十五到二十個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