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晏歸瀾:“…” 沈嘉魚為了顯示自己的智商不落人后,有理有據地分析:“你看他的未婚妻華鎣,原來喜歡過你,他為什么總是糾纏我,因為我是你老婆啊!”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真相了,總結道:“他明擺著是為了你啊!” 晏歸瀾:“…” 隨意秀智商的后果就是被晏歸瀾按在樹上狠狠地親了一通。 沈嘉魚雖然覺著自己分析的賊有道理,但卻不敢當他面說了,她摸了摸自己紅腫的唇瓣,主動轉了話頭:“皇長子方才告訴我,他見過一個和我長的極像的女人,約莫三十三四,你說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 晏歸瀾想到上回審問審問赤貍時,赤貍受不住刑交代的話:“和你極像?年歲三十三四?” 沈嘉魚點了點頭:“皇長子是這么說的。” 晏歸瀾沉吟片刻,彎下腰直視著她,輕聲問道:“乖寶,若是你娘親沒死,你會如何?” 第81章 皇宮里,皇上所在的嘉明殿染著幽幽龍涎香,氣味沉穩雅致,還有靜氣凝神之效。 不過皇上內心的焦躁顯然不是一爐熏香能撫平的,他在嘉明殿里焦躁地踱了會兒步,看著內侍進來,這才出聲問道:“朕的旨意可傳過去了?” 內侍點頭:“回陛下,已經傳到江南道了,大都督如今業已知曉。” 皇上沉了沉心:“他知道之后沒對老大做什么?” 內侍緩緩搖頭:“回皇上的話,沒有,大都督還是跟往常一樣,也沒什么異常。” 皇上語調又焦躁起來:“他倒是沉得住氣。”他冷哼了聲:“裴驚蟄已經反了咱們,現在就剩下一個晏星流,朕為了他可搭上不少人手,希望他爭點氣,徹底在江南道結果了晏歸瀾,否則日后朕將永無寧日!” 內侍附和了聲,又輕聲道:“陛下,那鄭氏夫人還要想法捉拿她…?” 皇上明顯一頓,沉聲道:“退下!” 內侍不敢再問,忙躬身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一爐裊裊燃著的龍涎香伴著皇上。 …… 沈嘉魚被晏歸瀾這么問的時候,腦子‘嗡’了一下,半晌才訥訥看著他:“你,你為什么這么問?” 晏歸瀾摩挲著她的肩頭:“你可還記得赤貍?她受刑的時候吐露了不少,不光說出她們所在的細作營直屬皇上管轄,還隱隱透露出你母親可能沒死的意思,我命言豫繼續深查,可惜赤貍沒熬住刑,人已經死了。” “但赤貍是臨死之前掙扎著說出來的,八成是為了保命才有此一言,并不可信,我怕你心急之下做出什么,所以一直沒告訴你,只命人在京里探查。但如今皇長子也這般說了…”他淡淡道:“那細作營名喚秀營,由皇上直隸,皇上身邊的太監逸城為他打理,皇長子身為宗室皇子,雖然不受寵愛,但知道什么也并非不可能。” 他說著微微蹙了蹙眉,他在宮里的喉舌說過,這位皇長子生母出身低微,他自己又沉疴已久,最多只有十五六歲的壽數,而且這癥候會拖垮身子,年歲越長身子越弱,身子孱弱到不能行房,連個后也不會留下。所以皇上才會派這個以后必死無疑的皇子來江南當靶子。 皇長子就是再聰慧也不可能敵的過命數,這么一個大限將至之人,也沒必要算計什么,更沒必要幫著親手把自己推進火坑的生父,所以他對沈嘉魚說這番話的目的是為何? 沈嘉魚腦子一片混沌,低著頭不言不語,半晌才擰起眉:“我想去找我娘。” 晏歸瀾板正她的肩膀,低聲道:“可是皇長子的居心難測,他所言又一定是真嗎?會不會也只是為你拋了個餌?”他頓了下,輕聲哄她:“你莫要沖動,若你娘真的還在人世,我必會為你查個清楚。” 沈嘉魚心里復雜至極,一聲不吭地任由他拉著往家里走。 她知道晏歸瀾說的對,她娘沒死這事兒很可能又是一次布置算計,可身為女兒,聽到自己娘親沒死的消息,又怎么可能無動于衷?但話又說回來,若此事真是皇上為了鞏固皇權散布的謊言,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經歷滿懷期待最后又落空的打擊。 她渾渾噩噩地被晏歸瀾拖回了家,心里跟長了草似的,一會想著要是阿娘沒死,她該去哪里找她;一會兒又想著阿娘沒死的事若只是謊言,她又該怎么辦;她心里一時guntang一時炙熱,晚上也沒扒幾口就放了筷子,睡覺的時候更是難受,原來一碰枕頭就著的,現在睜大兩眼到天明。 她也知道這樣不好,可就是止不住的胡思亂想,晏歸瀾勸什么她也聽不下去,如此神思恍惚了好幾天,晏歸瀾終于按捺不住,托著她的下巴逼她瞧著自己:“若鄭氏夫人真的去了,你這般難道是想陪著她去?若她現在還在人世,你卻生生把自己作死了,難道她就能好過了?” 晏歸瀾本來對這個皇長子沒放在心上,現在瞧她這樣,不由對皇長子生出一股森然殺意。 “我…”沈嘉魚嘆了口氣,悶悶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cao心的,我就是心里太亂了。”她靠在他懷里:“我好怕…” 晏歸瀾聽她這樣沒精打采的口氣,原本冷肅的神色和緩下來:“鄭氏夫人的動靜,我已派人四下探查了,若她真的還在人世,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傳來,你先別胡思亂想,若有信兒,我自會第一個告訴你。”他頓了下,又淡淡道:“你現在…就只當這事兒沒發生過,也不要再想這事了。” 他話說的雖直白,但沈嘉魚卻明白這個道理,她瞧了晏歸瀾一眼,強壓住心思,勉強點了點頭:“好。” 晏歸瀾撫著她曲卷的一頭長發:“別怕,我在。” 他也就娶過這么一個妻子,除她之外再沒有過旁的女人,他哄女人的經驗實在有限,瞧她神色還是郁郁,不知從哪里捧來一對兒無錫的大阿福放到她懷里:“瞧瞧這個,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想要嗎?” 沈嘉魚低頭看了眼兩個胖胖的阿福,神色還是懶懶的:“不要了,又冰又涼,抱著不舒服。” 晏歸瀾嘆了口氣,只得又把她常玩的布囡囡遞給她:“這個呢?又香又軟,你抱著它的時候比抱著我還多。” 他笨拙哄人的樣子竟然意外可愛,沈嘉魚抓起布囡囡的手打了他一下:“你連布囡囡的醋都吃,世子你沒救了。” 晏歸瀾伸手把她圈起來:“你既知道我吃醋了,還不親我一下?” 沈嘉魚眨了眨眼,直起身子慢慢湊近他兩瓣薄唇,晏歸瀾意外她今日難得的乖巧,垂下眼期待地等著她親過來,沒想到她等到兩人間只有一寸之隔的時候,突然把布囡囡的嘴巴貼在他臉上,嘿嘿笑道:“親一下夠不夠?要不要再來一下?” 晏歸瀾瞧她還敢耍心眼,把她按在床上親到氣喘吁吁,沈嘉魚最后支持不住舉手投降,他這才饒過她,起身把她拉起來:“這回好些了吧?” 她被他這么一鬧,愁緒總算是散了些,她靠在晏歸瀾懷里不吭聲,猛然意識到一事:“明天是不是二郎君和華鎣公主的婚期?” 晏歸瀾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竟掠過一絲怪異,然后才點了點頭。 她如今是晏府的當家夫人,華鎣嫁進來這樣的大事,她自然也不能閑著,得了肯定答案之后就出去幫忙了。 晏歸瀾本不想讓她這般勞累,但想著她忙起來可能就忘了憂心母親,于是便沒多說什么,默許她去前廳忙活了。 晏星流雖不比晏歸瀾這個嫡長子,但也是才干卓絕的一美男子,他娶的又是當朝嫡公主,因此成親這天也十分熱鬧,不少百姓表現的跟他們要結婚似的,臉上喜氣洋洋地在街外看熱鬧,反倒是晏星流和華鎣這一對兒正主冷靜的過分了,臉上連個笑模樣也沒有。 要不是他們身上都穿著喜服,沈嘉魚準得以為他們是去參加喪事的——從某種角度來說,兩人面無表情的臉還真有點夫妻相。她是男方家里的長嫂,只能在喜房里等著,等晏星流一臉冷漠地行了卻扇禮,又被眾人簇擁著出去,喜房里終于空當下來,她才得空跟華鎣公主說說話:“餓了沒?我讓人備了些點心,你先墊補墊補。” 華鎣錘了捶酸痛的腰:“餓都餓過勁兒了,現在就是累得要死,早上天不亮我就被弄起來忙活了,現在真正是腰酸背痛。” 沈嘉魚調侃:“我有個侍女極擅按摩的,要不要讓她來給你按按?”華鎣嗔了她一眼,她這才道:“沒想到你成親這般鎮定,我成親那天都快緊張死了,圓房都…”她差點說漏了嘴,咳了兩聲掩飾住了。 幸好華鎣沒聽出什么來,只撇了撇嘴,面色冷漠:“你嫁的是心上人,我嫁的人對我無意,我也對他沒有興致,不過是為了完成宗室和世家的聯姻罷了,我又有什么好緊張的?” 沈嘉魚不好接這個話,只得寬慰道:“聯姻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但無論生活多扯淡,咱們自己過的開心就行了。” 華鎣噗嗤一笑:“你知道我喜歡你哪點?我就喜歡你這性子。” 沈嘉魚點頭道:“我也喜歡我自己。” 華鎣:“…” 兩人正在閑話,頭頂的宮燈忽然劇烈搖晃起來,然后嘩啦啦散了架,不光是這盞,屋里所有的燭火都跟鬧鬼了似的,齊齊熄滅了。 屋里立時陷入一片黑暗,不光是這間喜房,所有的屋子都跟約好了似的齊齊滅了燈,就連走廊的廊燈都熄了,遠處卻有人高深呼喊:“走水了,走水了!” 瞬間,整個晏府亂作一團。 沈嘉魚和華鎣也慌了起來,兩人沒有夜視的能耐,離了燭火跟瞎子似的,驚愕問道:“怎么回事?哪里著火了?蠟燭怎么也全滅了?” 此時自然沒人回答兩人,喜房這時候也亂起來,不少雜七雜八地下人受了驚,沒頭沒腦地往里沖。沈嘉魚一把把華鎣拉起來:“走,府里有幾處密室,專為這等險情用的,這樣黑燈瞎火的時候誰知道會發生什么,咱們先去那里避避。” 沈嘉魚憑著記憶拉著華鎣往外走,這時候華鎣帶來的兩個婢女攔了下:“公主,夫人,喜房里暫時還算安全,外面亂哄哄的,您萬一被沖撞了怎么辦羽? 她覺察不對,厲聲道:“沖撞了又如何?府里如今的情形這般怪異,保不齊就是有刺客死士,還有什么能比命重要?” 華鎣也站在她這邊:“聽沈夫人的,你們退下,不得阻攔。” 當中一個侍女好似會些拳腳功夫,居然出手想強行攔下沈嘉魚,沈嘉魚不再客氣,隨手抄起一個名貴瓷瓶,沖著她腦袋給了個滿頭花,屋里人被這聲音嚇住,居然沒一個敢再攔的。 沈嘉魚顧不得多想,拽著華鎣從窗戶跳出去,外面也是漆黑一片,仆婦主子尖聲叫著:“有刺客!”然后亂糟糟跑成一團。 兩人本來還緊緊拉著,結果到后來不知被誰撞了一下,沈嘉魚跌倒在地,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見,她只得高聲叫道:“華鎣!” 華鎣也在忙著找她,聞言立刻應答:“我在這兒,你在哪兒?!” 兩人明明都能聽見彼此的聲音,就是瞧不見彼此人在哪兒,沈嘉魚見這樣不是事兒,正要起來找人,右手就被人準確無誤地拉住。 拉著她的手修長有力,輕松一下就把她拉著站了起來,沈嘉魚也看不清來人長相,只下意識地想到晏歸瀾,驚喜道:“世子?” 第82章 沈嘉魚一口氣還沒松出來,手指忽的觸及他的袖口,她摸到了一圈精致的饕鬄繡紋,臉色一下子變了——饕鬄繡紋可是晏星流身上的喜服才有的,晏歸瀾可沒有這樣的衣裳! 她抬眸往那邊瞧了眼,只能看見黑漆漆一團,不過晏星流和華鎣穿的是周禮服制,身上的吉服都是黑色的。她暫時不敢掙扎,心里別別亂跳,壓低了聲音道:“世子,我想小解。” 那邊沒有回答,也沒有松手。沈嘉魚心里沉了沉,又重復了一遍,這次語調帶了點委屈和不解:“世子,我肚子難受,我想小解。” 晏星流不知有沒有看出她在裝樣,他仍舊沒有松手,卻拉著她轉身往有凈室的屋里走。 沈嘉魚腦子正在急轉,華鎣這時候終于找著她了,急匆匆提著裙子跑過來:“嘉魚,你是不是在這?你方才干嘛去了,讓我好找,我…“ 她話才說到一般,沈嘉魚就聽到一聲沉悶響動,華鎣似乎挨了一下狠的,身子直直地倒在了地上。沈嘉魚以為他要了華鎣的命,臉色大變:“畜生!這可是你妻子!” 晏星流淡淡道:“怎么不裝了?” 他果然早就發現了,方才竟然還那般配合,沈嘉魚心里一寒:“你究竟想做什么?華鎣怎么樣了?” 晏星流聲色冷清依舊:“要怪就怪我那好兄長,若不是他讓我強娶華鎣,現在何至于此?”他停頓片刻,淡淡道:“放心,我不會把你如何的,現在府上正亂,我擔心有人會傷了你,你先去密室躲著。”等他整治了晏歸瀾再來接她。 沈嘉魚拼命掙扎,高聲喊人,偏偏現在眾人都亂成一鍋粥,竟沒一個搭理她的。她只得安撫道:“二弟,你聽嫂嫂說一句,你我兄嫂名分已定,強扭的瓜不甜,你這又是何苦呢?” 晏星流聽她這樣稱呼,竟是笑了笑:“難道晏歸瀾對你就從來沒有半點脅迫之舉?他就是一派光風霽月的正人君子?”沈嘉魚竟給他問的噎了下,晏歸瀾當然不是君子,婚前也把她撩撥的心猿意馬…… 他聽她不言,淡淡道:“既然都是強迫,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沈嘉魚見與他說不通,又開始奮力掙扎起來,晏星流似乎是嘆了聲,他打了個唿哨,聲音劃破長空穿透過去,前院猛地亮起一簇煙火,接著越燒越大,幾乎把整個晏府都照亮了。 沈嘉魚臉色大變,她沒記錯的話,晏歸瀾應該就在前院! 他抬眸看著遠處灼灼的火光,不知何時手里何時燃氣一個火把,沈嘉魚就著火光看清了周遭的亂象,心下正暗暗驚慌,晏星流卻強拉著她到了高墻邊上,高墻邊兒上架了個火盆,里面放的是極易生煙的柴薪——這些柴草能生出狼煙,一看就是傳遞信號之用。 他強拉著她的手握在了火把上,又握著她的手一點一點地下壓,慢慢點燃了那盆狼煙:“你不想去密室就算了,跟我一起去瞧瞧聞名天下的晏大都督是如何敗在我手上的。”見濃郁煙火沖天而起,他淡然抬起眼眸:“大局定了。” “可惜我如何死的,你這輩子都看不到了。” 有只利箭伴著這句回話一并射了過來,晏星流神色錯愕,還沒來得及反應,利箭就透過肩膀扎了出去。 他吃痛之下手勁松了松,沈嘉魚忙趁此機會逃開,接著腰間便是一緊,整個人被晏歸瀾摟在懷里,言豫立即帶人上前,把晏星流團團圍住。 晏歸瀾一手摟著她,一邊漠然道:“老二,你留下的人手泰半被我誅殺,這狼煙你還是自己留著看吧。你是打算自己束手就擒,還是打算被我折了手腳,被迫認輸?” 晏星流那張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上露出極明顯的錯愕,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距離他真正動手不過兩三刻的功夫,晏歸瀾居然這么快就解決了?他不是沒想過自己會敗,但是卻沒想過自己會敗的這般快! 不過晏歸瀾也沒有跟他解釋的意思,抬了抬手,言豫立刻帶著人撲了上去。 剩下的結果不用再看,晏歸瀾見她小臉煞白,臉色實在難看,便抱著她隨意進了間屋子,把她平放在床上,此時府里的亂象已經漸漸止了,燈燭也重新燃起來,沈嘉魚忙扯住他的袖子:“華鎣,快派人去找華鎣!” 晏歸瀾點了點頭,對著下人使了個眼色,下人立即躬身出去。他瞧她神色不好,鼻息急促,伸手幫她搭了搭脈,發現她脈象也不大平穩,他蹙了蹙眉,沈嘉魚又忙問他:“今兒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