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他扯著嗓子竭力叫喊:“謝楚河,你出來!出來!” 倏然一聲短促的號聲。 騎兵們停住了攻勢,慢慢地撥馬調整隊列,將剩余的滇南守軍反圍了起來。 林成備汗流浹背,他朝著那些騎兵怒吼:“謝楚河呢,叫他出來見我,快點出來!” 騎兵們恭敬地分開了一條道。 火把亮了起來,先是一點,后來是一大片,連在一起,照得這個地方如同白晝。 謝楚河騎在馬上,他的戰馬本來就神駿健壯異于一般,他的身形又高大挺拔,立在那里,仿佛是俯視著林成備,他的面目冷冷的。 雨水落下來,火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襯著林成備急促的喘息聲顯得分外狼狽。 驍勇的騎兵一眼望不到頭,占據了這一片平野,豈止數百,莫約萬眾都不止。 林成備面如死灰:“謝楚河,你真是膽大妄為,私調軍隊,目無法紀,你意圖謀逆嗎?” 謝楚河的神色從來都是那么冷漠:“林將軍,你今晚不也是私自調度守軍嗎?彼此而已。” 這哪里一樣,林成備調度的滇南守軍,原來就是歸他所轄制的朝廷軍隊。而謝楚河被貶滇南,根本沒有軍隊隨行,這些騎兵就相當是他私人所屬。 林成備身為壯武將軍,他自然知道,這種精良強悍的騎兵只能出自都護府衛軍,居然被謝楚河一手把持,神不知鬼不覺,如此手段、如此行事,林成備再往深處一想,簡直毛骨悚然。 林成備也是個人物,當即翻身下馬,跪倒在謝楚河的馬前,把頭深深地伏在地上:“林某莽撞,對謝將軍多有開罪,林某該死,求將軍饒恕則個,林某對今夜之事絕對守口如瓶,絕不外泄。” 謝楚河無動于衷:“你今晚調了一萬人馬出來,想要偷偷地解決我,并未有其他人知曉,我今晚可以殺了你們,一個都不留,這才是最穩妥的方法,你覺得呢?” 林成備的汗水滴下來,把地面都打濕了一大塊,他把頭叩得砰砰響:“林某此后愿鞍前馬后,效犬馬之勞,對謝將軍誓死效忠,只求將軍給我一個機會。” 謝楚河不說話。 空氣中血腥的味道越來越重,混合著濕漉漉的雨水,濃稠發膩。 林成備把臉伏在地上,不敢抬起,他的心中漸漸絕望。 謝楚河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林將軍太客氣了,快請起來。我初來乍到,今后還要仰仗將軍多多提點。” 林成備松了一口氣,癱倒在地上,一下子竟爬不起來。 ———————————————————— 轉眼就到了這一年的末了,大年三十。 從上午開始,就一直有爆竹之聲陸陸續續地傳來,一刻不停,蘇意卿在房中聽了,越發難受。 謝楚河到了滇南之后一直很忙,他仍然還是每夜在蘇意卿的房中打著地鋪,但經常蘇意卿睡下了他才回來,而她醒來之前,他已經離去,這么說起來,蘇意卿已經兩天沒和謝楚河打過照面了。 遠離故土,在這陌生的異鄉,那個人不在身邊,除夕將至,誰與她共守此歲?她這么想著,卻發現,不知道從何時起,她已經如此依賴謝楚河了。 白茶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一個上午不見她人影。 蘇意卿越發悶悶不樂,午間的時候小憩了一會兒,外頭爆竹聲吵得很,也沒睡踏實,仿佛做了一個夢,夢醒來還迷迷瞪瞪的。 好在白茶又回來了,這丫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許多玫瑰花瓣,極力攛掇蘇意卿去泡個花瓣澡。 蘇意卿閑的也是無聊,就依了她。 還別說,這大冬天的,泡在熱水里著實是舒服。那些玫瑰花瓣雖說是曬干的,但被熱水泡開了,也散發著旖旎的幽香,沁人心脾。 蘇意卿懶洋洋地泡在那里,她心思單純,就這么著,已經把之前的小小愁思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覺得說不出的愜意。 白茶道:“我早上出去轉了一圈,這里的人說本地盛產花卉,尤其是玫瑰,姑娘啊,等到了來年春天,你可以天天換著不同的花瓣洗澡。”她朝蘇意卿擠了擠眼睛,“香噴噴的,保證姑爺喜歡。” 蘇意卿被白茶的大膽驚呆了,差點嗆住:“你這個丫頭,哪里學的壞,這種話也能說得出來?” 話雖這么說著,蘇意卿順著白茶的話頭浮想聯翩了一下,忍不住紅了臉,咬著嘴唇吃吃地笑。 泡完了澡,蘇意卿松松地披了衣裳,方才在熱水里泡得太久了,覺得有些兒氣悶,領口敞開了一片,露出她白嫩香酥的胸脯,頭發還未干透,用簪子挽著,垂在胸口,越發顯得肌膚如雪、青絲如鴉。 她就這么從浴室出來,結果結果謝楚河竟在房中等她,當下兩個人都怔住了。 謝楚河那么冷峻嚴厲的人,臉上居然紅了。 蘇意卿一聲尖叫,轉身逃了回去。 ————————————————————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遲了。 原來寫了3000多字,自己覺得不滿意,全部刪除重新寫了一版,今晚趕出來的,請原諒我的遲到。 嗯,我們下章開車,我會盡量小心不翻車。 第36章 過了許久,蘇意卿才把自己拾掇好了,慢慢吞吞地挪出來。 她皺著鼻子“哼”了一聲:“謝大人,您今天不忙哪,我終于見到您了,可真不容易呢。” 謝楚河的眼中浮現出歉意:“剛來滇南,太多事情要辦,是我不好,這些日子疏忽你了,我向你陪個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別怪罪我才好。” 聽他這么說著,蘇意卿驕傲地翹起了下巴:“若你這么說呢,那我就暫時記在賬上,且看你日后的表現再做定奪。” “是,多謝夫人包涵。”謝楚河微微一笑,接下去又道,“今天是大年夜,正好,我們可以喬遷新居了,前陣子軍務多,還忙著整修房舍,確實有點顧不過來了,幸好,終于趕在年前布置清楚了,今天上午,我已經讓白茶把你的東西都收拾過去了,卿卿,來,我們走吧。” 蘇意卿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一陣忙亂之后,蘇意卿糊里糊涂地就被謝楚河帶了過去。 看地方還是原來那個院落,蘇意卿卻差點認不出來了。 門外兩顆蒼勁的大樹,這個時節,樹葉才萌出了一點點新芽,但謝楚河告訴蘇意卿,那是桂花樹,待到明年夏天花開時,會灑落一地幽香。 及至進了院子,只見朱門白墻,青瓦照壁,處處嶄新。精致的雕花窗格上罩著輕軟的細紗,階廊下掛著琉璃的燈盞,連院子的地面都重新鋪了上好的青石方磚。 后院里搭了架子,上面爬滿了一種蜿蜒的藤蘿,謝楚河說那東西叫紫藤,到了春天會開出紫色的小花,他想著蘇意卿定然喜歡這些花花草草的東西,就移了一株栽在主房的門口,好叫她到時候睡醒來就能看見一簾花影。 可惜這院子的格局本就不大,謝楚河還頗為遺憾,也搗騰不出再多的花樣來了。 蘇意卿的心被一種滿滿的歡喜占據了。固然京都里蘇府和謝府的院子都比這個好,但這里是謝楚河一手為她布置出來的,這種全心全意被看重的滋味十分奇妙,甜得發膩,又帶了微酸。 她笑著,偷偷地看了謝楚河一眼,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星子。 謝楚河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他咳了一下:“卿卿,這間是起居的主室,你進去看看。” 蘇意卿抬腳進去,不禁呆了一下。 房間里懸著緋色的茜紗帷簾,床上鋪著赤朱錦羅被,連那低垂下來的床帳都是綺麗的嫣紅。桌案上端端正正擺著兩只龍鳳高燭。 蘇意卿被嚇得說話都結巴了:“這、這、這些是什么?” 謝楚河從后面把蘇意卿摟住,他的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她的頭發又滑又軟,如絲緞一般,他忍不住蹭了兩下。 “卿卿,你我拜堂成親的時候我不在,我總覺得虧欠了你。”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耳鬢,癢癢的,“現在我們把洞房花燭夜補上,好不好?” 謝楚河的聲音很輕,帶著男人低沉的磁性,讓蘇意卿的腳有點兒發軟,她又想落荒而逃,但是謝楚河摟著她,一點兒都不能動彈。 蘇意卿的臉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了,她低著頭,咬著嘴唇:“青天大白日的,你在胡說什么呢?太、太、太輕薄了。” “青天白日不行嗎?”謝楚河自言自語,放開了蘇意卿。 蘇意卿心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氣,但又點說不出的失落。 謝楚河過去把門窗都掩護上了,然后把帷簾放了下來。冬日的陽光是白色的,被緋紅的茜紗遮住了,在屋子里落下一層柔和的影子,天光旖旎。 蘇意卿緊張地后退了幾步,盡量離謝楚河遠一點:“你、你、你要做什么?” 謝楚河不答話,他點燃了那兩只龍鳳高燭,白晝燭光,溫和而淺淡,卻一樣是炙熱的。 桌案上還放著一壺二杯,謝楚河在杯中斟滿了酒。 他抬眼,看著蘇意卿,柔聲道:“卿卿,過來。” 蘇意卿捂著臉頰,羞澀地笑著搖頭。 燭光在她的眼眸中搖曳。 謝楚河再也忍耐不住,自己飲盡了杯中的酒,而后大步地過來,一把將蘇意卿抱了起來。 蘇意卿發出小小的驚呼。 還沒回過神來,她已經被謝楚河放到了床上。 謝楚河俯身望著她。他英俊明朗的眉目近在眼前,那么鮮明、那么深刻,他的眼眸里映著她的模樣。 蘇意卿的心跳得很厲害,她連忙用手捂住了,就怕心蹦出胸口來。 她很緊張,緊張得鼻子尖都冒出了一點汗珠子。 謝楚河微微地笑了起來,忽然吻了她的鼻尖,香汗潤澤,有點甜、又有點咸。 蘇意卿覺得整個人都燒起來了,腦袋都在冒煙,完全作出不任何反應,有點兒呆呆地張著櫻桃小嘴。 他的吻移了下來,輕輕啄了一下。 “可以嗎?”他低低聲地問。 蘇意卿迷迷糊糊地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 恍惚他輕輕地笑了一下,而后,他的氣息將她包裹,洶涌的浪濤席卷而來,顛簸起伏。 如在云端。 …… 日暮黃昏。那雙龍鳳燭已經燃盡了,只留下一汪燭淚凝固在案角邊,猶有余溫。 蘇意卿伏在謝楚河的懷中,眼睛紅紅的,睫毛上啜著淚珠兒,發絲都被汗水和淚水沾染濕了,貼在臉頰邊。 謝楚河看她蹙著眉頭的模樣可憐又可愛,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眉心,輕聲問她:“怎么這副表情,我做得不好嗎?” 蘇意卿“嚶”地一聲,幾乎又要哭。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她見過他在戰場上的兇猛英姿,但她沒想到他在床第之間亦不遑多讓,折騰得她一路哭叫,嗓子都啞了。這會兒她渾身上下都在酸痛,腰都快斷了。 蘇意卿又羞又氣,用手擰他的胸膛:“不許說話,什么都不許說。” 她那一點點力氣,仿佛在他的心口撓癢癢。 謝楚河又笑了,吻了過去,不許說話,那么,以吻封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