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周一文來找明景晏，就幫她看了一遍，隨即指出問題所在：“你看，你得出的結論是，這種方法不適合單晶體的高溫培養，出發點是好的，避免其他的科研人員或是相關專業的后輩們多走彎路。但我們總歸還是實用性專業，最終的研究成果，是要反饋到大規模生產使用上去的，你告訴他們，這個不能用，其實意義不大，我們要做的，是應該改進工藝和培養方法，告訴他們，這個更好用。”

    蘇涼立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謝謝周老師。”

    周一文笑了起來，又說：“但是生產工藝的改進，往往需要大量的、反復的實驗，會無限拖長你能夠拿出成果的時間。考慮到你現在還是研究生在讀，我建議，你先把論文完善一下，交給你的導師把把關，然后該排期排期。后續呢，你就把時間用在改善生產工藝上面，這樣，既不耽誤你研究生畢業申博，而且還能早點出實際成果。”

    蘇涼認真想了想，又問道：“周老師，咱們專業，這種不能切實提出改善方法的論文，是不是含金量不高？”

    “那得看怎么理解了，不過做研究這一行，本來就不是為了證明哪個東西是錯的，二是為了研究出更好的對社會、對人類更有利的方法、理論和工藝。”

    蘇涼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會繼續努力的。”

    周一文又問道：“小景幾點回來，跟你說沒？”

    蘇涼：“哦，說了，他說頂多遲到一小時。周老師若是需要什么數據報表之類的，直接問我就行，若是有疑難問題需要商議，那我可能不大行。”

    周一文笑：“疑難問題也不是我們兩個人就能商量明白的，還不如全組開討論會。”

    蘇涼立刻站了起來：“您要幾室的哪些數據？我來給您找。”

    “8月份和9月份的三室，韌性和抗性測試數據。本來想找家業的，這兩個項目他一直負責，但是今天下午，他也請假了，我就來這撞撞運氣。”

    蘇涼笑：“檔案是我和劉師兄共同負責，免得其中一人不在的時候，大家都很焦急。”

    周一文點點頭，再次夸贊道：“難得你能有耐心。”

    “我是辦公室過來的嘛，在綜合辦那好幾個月，都熟悉了。而且劉師兄是個很細心的人，我接手也不麻煩。”

    跟她交換了崗位的姜曉琳，已經休產假三個多月了，綜合辦的其他人員也不是他們這個項目組的，又沒辦法再去找別的人來頂替，所以蘇涼就主動接手了，不然，這事兒也得擱到她老公頭上去。

    蘇涼很快就將這兩份原始實驗記錄找了出來，拿給周一文：“周老師坐在這邊看吧，這臺電腦上也存有統計結果，就是這一頁。”

    周一文坐了下來：“好，謝謝你，蘇涼。”

    蘇涼又主動拿了紙筆，放到他身邊，然后給倒了一杯溫水，就回到自己座位上，開始思考下一步的論文——晶體材料的高溫生產工藝改進。

    一直到周一文查閱完數據離開，蘇涼也仍舊沒有絲毫頭緒，便先將原始記錄放回到了檔案柜里，腦子里卻沒閑著。

    剛把檔案放好，明景晏就回來了。

    蘇涼回頭看了他一眼，沒理他，繼續回到座位上冥思苦想去了。

    明景晏瞅著她，覺得氣氛不大對勁。聞了聞自己身上，也沒有煙酒味兒啊，他們是在包間談的，特意叮囑了對方不要抽煙，免得帶回試驗區，影響他的判斷。至于酒，那更不可能了，雙方都是不喝酒的人，而且還有要事相談；飯菜也吃的很清淡。

    蘇涼一直盯著電腦，甚至都沒給他第二個眼神，應該是在搜索網頁，鼠標點的很快，也不知道是在搜索什么東西。

    明景晏走到她身邊去，看了看，竟然是在搜索晶體生產工藝的相關論文，但至于不理人嗎？

    然而，站了快五分鐘了，蘇涼也沒有理會他的意思，明景晏就忍不住了，直接抓住了她的肩膀。

    蘇涼仍然沒有回頭：“干嘛？”

    “你為什么不理我？”明景晏控訴道。

    蘇涼依舊盯著電腦，目不轉睛：“啊？你在說什么？我什么時候不理你了？你進門的時候我不是跟你打招呼了嗎？”

    明景晏：“？？？你什么時候跟我打招呼了？你明明就是只看了我一眼，然后面無表情地繼續看你的論文了！”

    蘇涼終于將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腦子也稍微回神了一下，哦，好像是這樣的——明景晏進門的時候，蘇涼的確是看了他一眼，本來還想著打招呼來著，但是一低頭就看到搜索到了自己想看的那篇論文，就在心里快速打了個招呼，然后專心看論文去了……

    明景晏聽完她的解釋，更加不高興了，幽幽地盯著她：“你果然沒有很愛我……”

    蘇涼拽著他坐了下來：“少廢話，沒事兒找事兒是吧？兩天沒打你就想飄了？——快來給我分析一下，這個工藝要怎么驗證。”

    “你怎么想起來研究晶體生產工藝了？”

    蘇涼將周一文給她的指點說了一下：“我覺得周老師的話簡直讓我醍醐灌頂，我是學的實用性專業，天天研究這些理論干嘛？就算我現在沒有能力開發研究新材料，那先學著改善工藝流程也行啊。”

    明景晏“嘖”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已經開竅了呢，原來都是裝的啊……”

    蘇涼一拳捅了過去：“給我好好說話。”

    明景晏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你又打我。”

    “廢話少說，我要裝也不至于在你面前裝吧？咱倆誰跟誰啊？你光屁股的樣子我都見過無數次了，至于跟你裝文化人嗎？”

    明景晏直起腰來：“可是我覺得你這兩篇論文都選的很好，對你目前的學業很有幫助。我覺得起碼得先申博了，你才有資格去做真正的實用性發明科研。要不然，目前你這學歷，實在不夠用。”

    但是明景晏沒想到，蘇涼竟然沒考慮過之后的論文和方向。不過明景晏也意識到，這是他的責任。蘇涼在他的項目組，并不在學校，所以現在蘇涼的導師就相當于是他，蘇涼沒想到那么多，也就相當于說，他沒有給蘇涼足夠的指導。

    “這是我的錯，一直期望你趕快進步，卻沒給你進步的方向，多虧周老師也在。”明景晏老老實實坐了下來，給她講解找到的這幾篇相關論文的工藝流程，“一會兒我跟你一起去還原一下，忙完了正常的工作，這段時間你就先弄清楚這個吧。”

    蘇涼點了點頭，認真聽他講解分析，時不時在紙上記錄一些要點。

    一直到下班之后，在回家的路上，蘇涼才又問起來：“江晚晚失蹤的事情，有進展了嗎？”

    這次明景晏倒是十分痛快：“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回家再說。”

    今天蘇父蘇母那邊有點忙，蘇涼便自告奮勇下班后做飯，做好了喊兩老回來吃飯，所以兩人就直接去了父母住的房子。

    進了廚房，一邊收拾魚，明景晏才說道：“查到一個很有趣的事情，江晚晚失蹤之前，報名參加了國外一檔節目，名字就叫‘荒島求生’。”

    蘇涼眨了眨眼：“咦？難道這個所謂的節目，就是征集人員去拍攝小視頻？”

    明景晏點頭：“你說對了，就是這么變態。那些男演員，也都是各地征集來的。這個系列的小視頻，總共有五部，周延深只買到三部。據他描述里面的內容和分級程度，江晚晚的待遇已經算是好的了。”

    蘇涼：“……那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經的電視臺或是影視公司吧？”

    “當然不是。只不過，報名參加的人，都得到了價值不菲的禮物。江晚晚二十歲生日的那艘游輪，就是節目組送的，以一個富二代的身份。”

    ——而那個富二代，就是這次調查到的，古印第安地區，其中一個私人小島的主人。明景晏猜著，穆蔚曦應當是知道這艘游輪的來歷的，所以他將小島資料和所屬人資料，以及拍攝方資料發送給他的時候，穆蔚曦應該就已經知道，江晚晚是怎么消失的了。

    蘇涼又問：“那后來呢？江晚晚消失，是去參加這個節目去了嗎？”

    “江晚晚又不傻，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打算制造一場事故讓自己消失一段時間來著。就像她自己曾經的說辭那樣‘被人從船上帶走了’，但是弄巧成拙，她是真的遇到了暗礁，被撞暈了，但是那是送禮物的人cao作的，她擅自離開了國內海域，反倒給了對方機會。”

    蘇涼明白了，頓時一言難盡：“這可真是……”

    江晚晚也不是毫無社會常識的小孩子了，難道會不知道，國內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更安全嗎？尤其她在b市，還是江流集團的大小姐，老老實實在家里呆著，就算有人想要她失蹤，也沒那么容易吧？

    “這個拍攝集團，就只是為了拍攝這些小視頻嗎？”蘇涼仍是不太明白，“要是這樣的話，那艘游輪的錢，不就可以請到很多演員了嗎？”

    明景晏嘆氣，語重心長地說道：“蘇涼，你以后出門要小心點，盡量不要一個人去人少的地方，這世界上的變態，真的太多了，防不勝防啊。”

    蘇涼沒明白：“這跟江晚晚的事情有關系？”

    “要不然呢？你也說了，單純拍攝小視頻的話，只要給足夠多的錢，多得是人愿意去，但是，為什么這些人，非要如此大費周折，用這些昂貴的禮物，去募集這些人呢？”

    蘇涼：“我不知道啊，我家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知道富二代的腦子里都想些什么？難道他們就喜歡大小姐拍攝這種視頻？”

    明景晏其實不太想告訴她，他總覺得蘇涼生活環境太單純了，雖然家里有極品親戚，從小到大也是磕磕絆絆，但也僅限于經濟上的貧窮而已，其他方面，蘇涼從未被虧待過。

    但，如果不說，她怕是永遠都不知道，那些里的獵奇情節，很可能就在她身邊。

    “那是個重特大拐賣人口集團，跨國作案。”

    蘇涼果然十分震驚：“什么？”

    “就是，他們用各種昂貴的禮物，來吸引不同的人報名。沒有察覺到異常的人，就會按時去參加這個節目，然后中途失蹤，又是在那樣偏僻的地方，調查會極度漫長，而且十分難以尋找，也就可以給他們足夠的時間消滅證據。”

    “但是，也有收到了禮物不去的人是吧？比如江晚晚。”

    “不知道江晚晚是不是特殊的，就目前的情報來看，我覺得，他們什么時候給予禮物，價值多少，應該是根據報名人的經濟條件來的。但是我覺著，他們高估了江晚晚的價值。也可以說，他們不了解b市的政策，導致這艘游輪出現的時候，送禮物的人其實也暴露了。”

    蘇涼這次倒是很明白了，江流集團是老牌實業集團，可以說是b市的經濟支柱了，自然也是國家重點監管對象，再有錢也不可能這么高調啊這不明擺著給某部門送把柄嗎？

    “江晚晚失蹤后，當時有關部門直接申請了跨國行動，去找了這位送的起游輪的富二代，當時他在馬爾代夫度假，一切行為都毫無異常。要不是這幾年陸陸續續查到他名下一些灰色產業，大概也不會有人想到，他可能跟江晚晚的失蹤有關系。”

    蘇涼搞不明白了：“真的有關系嗎？”

    “絕對有，百分百。”明景晏回道，“不過，尚無確切的證據。這也不是我們的事，就別瞎cao心了。”

    蘇涼“嗯”了一聲，仍是不解：“那，江晚晚能夠平安回來，就更奇怪了呀。他們就不怕，江晚晚暴露他們的相關信息嗎？”

    作者有話要說：蘇涼：薅豬毛的快樂已經褪去，我要為國家材料事業努力奮斗了！感謝大豬蹄子們提供的本錢！

    大豬蹄子穆蔚曦、范之林、喬銘信：……得獎的時候能把哥們名字寫上去嗎？

    明景晏：就寫蘇涼那些年薅過的豬毛。

    穆總、喬少爺、范少爺：……

    第74章

    明景晏“嗯”了一聲：“這就不知道了。”確實，目前的所有資料，都沒辦法顯示，江晚晚到底在那五年期間里做了什么，讓人販子集團如此優待她，而且最終還讓她回到了故土，完好無損。

    這完全不像是一個唯利是圖的惡臭集團能夠做出來的善事。

    蘇涼又問：“送游輪的那個年輕人，表面上就是個紈绔富二代嗎？”

    “對，查詢到的資料，是個富商的獨子，那個富商也調查過了，沒什么問題。而且恰好，他們家就是造船的，所以，送一艘游輪，并不稀奇。那個船只制造廠家，跟我國外實習的研究所有業務合作，所以稍微有些了解。我記得，那個富二代的名字應該是叫克瑞斯。”

    蘇涼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克瑞斯.迪恩？”

    明景晏抬眼看向她，十分訝異：“你怎么知道這個人？”

    蘇涼很快冷靜下來，搖搖頭：“不認識，只是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我應該是很久之前就聽說過的，但是后來又忘記了。你再說起來，我就又有些印象了。”

    ——可不是很久之前的記憶了嘛，要不是明景晏突然說起這個名字，蘇涼大概也不會再記起來，克瑞斯.迪恩也是原文的男配之一，江晚晚的裙下之臣。

    但是原文里面，可沒有說是他是一個人販子，船王的兒子這個名頭，倒是真的。

    原文里面也曾說，兩人相識于克瑞斯的私人小島，具體江晚晚為什么會去那個小島，就沒說了。畢竟，江晚晚是豪門大小姐，人家有錢，想去哪就去哪，哪怕穆總為她買個小島，都是正常的。

    不過，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既然克瑞斯喜歡江晚晚，那自然就不會傷害她，讓她平安回到故土，也是正常的。

    這時候，蘇涼就不得不感嘆，女主光環真是強啊。

    明景晏不太信，狐疑地看著蘇涼。

    但是當時兩人一起研究了小視頻，蘇涼的確沒有認出來，其中一個男主角是克瑞斯——沒錯兒，這就是個貨真價實的變態，他親自上陣演出了。所以，明景晏也不覺得，蘇涼會認識這樣的變態，要是真的認識，早就嚇得不敢出門了。

    不過，仍然還是覺得哪里怪怪的。克瑞斯在江晚晚二十歲生日的時候，的確出現在b市過，但那時候蘇涼還剛剛升入高一，在家鄉苦巴巴地讀書呢，哪里知道b市的事情？

    “你有什么想法？”明景晏試探著問道。

    蘇涼咬了咬下唇：“我覺得，克瑞斯，很可能喜歡江晚晚吧？”

    明景晏愣了一下，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可能性。

    不過很快，他們就不用猜來猜去了。

    ——克瑞斯這個變態，來了b市，公開向江晚晚求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