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也就安安心心在實驗室里繼續忙碌。

    “要不，溫度再調高些吧？我覺得二百五這個溫度就像是在嘲諷我們似的。”蘇涼盯了一眼儀器數顯屏，建議道。

    明景晏回頭看她一眼：“是在嘲諷你，不是我。”

    蘇涼懶得跟他抬杠：“我建議，調到四百一十度。”

    “為什么是這個溫度？你估算的考研分數？”

    蘇涼：“借你吉言，要是能考四百一，我肯定穩了。”

    明景晏倒是沒有反駁，又問道：“氣壓呢？你覺得增大還是減小？”

    “先增后減，慢慢試吧。”

    明景晏難得的沒有槽她：“英雄所見略同。”

    蘇涼“嘁”了一聲，撇撇嘴，沒有理他，拿了小本本，站在一邊，等著記錄新數據下的籽晶變化情況。

    臘月二十九一大早，蘇涼就來到了實驗室，準備給自己的工作結個尾，下午就放假準備過年了。

    卻沒想到，同事們比她來的更早，等她到的時候，項目組的人也都已經到了，正圍在高壓反應釜周圍，討論著什么。

    看到蘇涼進來，劉家業立刻喜氣洋洋地喊她：“快來！蘇涼，你立大功了！”

    “發生什么？”

    “籽晶生長了！形狀很完美，雖然還沒完全長成，但看這樣子，差不多算是成了，只等著檢驗性能了！”

    蘇涼也跟著高興起來：“真的嗎？我看看。”

    顯示屏上，正在生長中的晶體果然已經有了完整的形狀，雖然還在發生著細微的變化，證明生長過程并沒有結束。但的確如劉家業所說，現在晶體所呈現出來的形狀，完美符合他們的期望值，若是性能測試中，能有一項符合要求，這種材料就是有用的。

    哪怕到時候并不是他們最初預期的目標，這也相當于多賺了一種產物，至于用途，總能找到合適它的地方。

    明景晏走了進來：“還有最后十二個小時，家業和蘇涼留下，我們加班，將性能數據測試出來，其他人收拾一下就下班吧。”

    畢竟要過年了，不少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總得早些回去做準備。

    大家依依不舍，畢竟是自己的項目，好不容易有了成果，卻不能親眼見證這一過程，著實有些遺憾。但也沒辦法，臨近春節，家家戶戶都很多事情要處理，有些人，還要回去千里之外的老家走一趟，想要過了初一就過來，也不太現實。

    不過，能留下的還是度留下了，最后總共剩了七個人。

    明景晏也沒再勸，只吩咐道：“蘇涼，準備硬度測試，這個項目你最熟。家業，準備韌性和抗性的測試，你們幾個，也都準備好自己最拿手的性能測試，我去聯系張主任，讓他幫我們提前準備好線切割機。”

    晚上八點，晶體生長結束，幾個人都圍在那里，一眨不眨眼地盯著，就像是等著包子出鍋的食客。

    蘇涼已經提前給父母打了電話，說是今晚可能要忙到很晚，讓他們不用等自己吃飯了。

    新長成的晶體被送去做線切割了，蘇涼便回了辦公區等待著。

    明景晏正在看晶體生長過程中的各項數據，以便再度進行調整。

    正等的焦心，門鈴突然響了，是張天成。

    “小蘇，你爸媽來給你送晚飯了，下來拿一下。”

    蘇涼立刻站了起來：“這就來了。”

    明景晏抬頭看了她一眼，也沒做聲。

    蘇涼下樓拿了飯菜，也沒顧得上跟父母說幾句話，就又匆匆上樓來了。

    張天成倒是十分熱情：“天這么冷，二老早點回去吧，小蘇這加班呢，一時半會兒也忙不完。咱們實驗室安全的很，不用擔心哈。”

    蘇父點頭應下：“國家單位，咱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看他們忙的，肯定飯都來不及吃，反正我們也沒得事，就做好了給捎過來，省的餓著孩子。”

    蘇涼提著幾個大飯盒回了辦公區，看到明景晏依然坐在那里，便主動說道：“一起吃？我去喊劉師兄也過來吧，挺多的呢。”

    還沒等明景晏發話，蘇涼就蹭蹭跑了出去。

    劉家業剛剛看到是蘇涼父母來給她送飯的，又想到老板也在辦公室呢，便舉了舉手里的面包：“我這就吃飽了，不過去了，你快吃吧，別涼了。”

    蘇涼：“那，喝一碗粥吧？挺大一個保溫杯呢，大概兩升，我媽都給裝滿了。”

    劉家業點了點頭，拿了自己的杯子過去：“我去倒點回來喝。”

    蘇涼也不勉強，大家都在爭分奪秒地整理數據，畢竟明天就是除夕了，今晚要盡量把能做的都做完了，明年回來，說不定就可以直接申請專利了呢。

    “你怎么不吃？”

    劉家業倒了一杯子小米粥，轉身就走了，堅決不能跟老板搶吃的，要不然回頭就得遭殃。

    明景晏懶洋洋地應道：“等你啊。”

    蘇涼也沒多想，將保溫飯盒都打開來，遞給他一雙筷子：“快吃吧，最多再有半小時，樣品應該就可以送來了。”

    明景晏一邊吃飯一邊問道：“我能請教你一個問題嗎？”

    蘇涼：“關于做飯的嗎？我不會，頂多就煮個方便面了。這應該是我爸做的。我爸做的好吃點，但是大部分時間我媽做，因為我媽回家早。”

    明景晏：“吃飯的時候就不能問別的嗎？”

    蘇涼眨了眨眼：“那你問唄。”

    “你當時為什么要用四百一這個溫度？”

    蘇涼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覺得是溫度起了關鍵作用？”

    “對，溫度是個很關鍵的因素。而且這個溫度不高也不低，一般都是試到最后，才會選擇這個范圍。四百度以下屬于低溫培養，六百度以上屬于高溫，一般來說，不會特意選擇四百度這個范圍，也從未有研究表明，這個溫度適合某種特殊晶體的生長。恰恰相反，以我個人的經驗來看，四百到五百之間這個溫度，其實并不利于大多數籽晶重新結晶生長。”

    蘇涼：“還有這個說法？看來我論文還是看的太少了。”她一直以為，不同的籽晶，適合的溫度都不同，但是這幾天在實驗室待著，蘇涼聽前輩們的討論，才知道并不是這樣的，溫度是要根據晶體合成方法的不同來確定的。

    這還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明景晏看著她：“這跟論文沒什么關系，都說了是我個人的經驗。不過看來是我錯了，僅有的幾個樣本，并不足以支撐我這個觀點。而且，不同的籽晶，確實應該用不同的生長環境來測定，以后得改改這個習慣。”

    “原來是這樣！”蘇涼點了點頭，倒是真心佩服他。

    這個級別的大佬，還能夠在她面前坦然承認自己的不足，毫不吝嗇地夸贊自己每一點細微的付出。怪不得這么毒舌這么杠，還依然有大批人前仆后繼地爭著考他的研究生，當他的助手。

    聽說今年報考明景晏研究生的，足足有二百人，而他只打算錄取兩個。

    蘇涼又說道：“這個溫度也沒什么特殊的含義，我就是覺得，這三四個月的時間，咱們試了很多組數據了，唯獨這個范圍內特別少，就試過五組。我就想著，那不如挑一個順眼的數字，試試唄。”

    蘇涼也確實在那一刻，想到了她的考研成績。她估算的分數在400分上下，但她還是希望能夠考到410分，那樣的話，應該就能夠進入到復試的前三名了。

    于是便選擇了這個數字，沒想到，竟然還真的成功了。不過這也并不只是她的功勞，除去溫度，籽晶的生長條件還有很多更加繁雜的數據和影響因素。若是只有溫度合適，其他條件不達標，也是一樣失敗。

    所以，真要論起來，項目組的所有人都有份兒，這個功勞，還是別提了吧，多尷尬。

    明景晏也挺意外：“沒想到你竟然自帶好運buff。”

    這話蘇涼愛聽，笑瞇了眼，回道：“自從離開大豬蹄子……不是，自從來到港城之后，我覺得我的運氣就突然變好了。”

    明景晏：“嘖，拿了人家的錢，還要罵人家大豬蹄子，你這不太厚道啊……”

    蘇涼：“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明景晏：“考研沒考語文，成語都不會用了？”

    蘇涼：“吃著我的飯，還罵我，好像你多厚道似的。”

    “我沒有罵你，別造謠啊，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對劉家業都沒這么溫柔過好不好？”

    蘇涼：“……謝謝你的溫柔，我心領了。”

    而此刻，被人念叨的大豬蹄子穆蔚曦，正瞪大了眼睛，一臉陰沉地看著他的秘書：“怎么回事？不是讓你盯緊了嗎？這個關節材料的合同，怎么又被人簽走了？”

    秘書他也很為難啊：“這是個合資企業，我也不知道他從哪里打聽到的消息，在閆良文的獨家使用權到期之前，就已經悄悄聯系上了研究所，只等日期一到，當天就把合同簽了。”

    而他們，原本還想著，會不會以競標的形式出現，為此做了萬全的準備，沒想到一點都沒用上。

    穆蔚曦頭疼的不行，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轉頭又問起來別的項目進展是否順利。

    蘇涼對此一無所知，快快樂樂地數著自己卡里的數字，順便還想著，如果自己沒得到一筆錢，穆蔚曦和喬銘信那幾個大豬蹄子都能損失一筆錢，就更加快樂了……

    明景晏看她捧著手機傻笑，不忍直視：“你以為你多看幾遍，你賬戶里的數字，就能多幾毛嗎？”

    蘇涼理直氣壯：“當然會啊！這么一大筆錢，就算是活期，每天的利息也好幾塊呢，夠買一個包子的了！”

    明景晏：“……”忘記這一茬兒了，他竟然沒有杠過蘇涼，馬失前蹄啊。

    兩人剛收拾了飯盒，切割好的樣品就送了過來，蘇涼立刻洗了手，去做硬度測試。

    其他人也已經各就各位，去處理自己的分析項目了。

    蘇涼的項目簡單，硬度測試兩個小時就完成了，三組數據，都在誤差范圍內，便將樣品收拾起來，裝進樣品袋，連同結果，一同拿給明景晏看。

    抗性和韌性實驗也差不多同時出的結果，剩下的項目，有幾個比較復雜，大概要等到零點左右才能出結果。

    明景晏便說道：“忙完的都回去吧，需要收尾就明天上午再過來，不著急的就等年后。蘇涼，你也趕緊回去，明天還得過來，幫我整理一部分數據。”

    蘇涼點了點頭：“哦好。”

    剛走到門口，明景晏又叮囑了一句：“回宿舍去，這么晚了，不要回家了。”

    蘇涼應道：“我去門衛看看，說不定我爸在那等我呢，要是沒有，我就去宿舍。”

    明景晏“嗯”了一聲，又急匆匆去忙了。

    蘇涼也不再打擾他，帶好帽子圍巾，就出了實驗大樓。

    剛走到研究所大門口，蘇父蘇母果然在門衛室跟大叔一起聊天，等著她下班。

    蘇涼心里暖暖的，立刻就跑了過去：“我下班了，爸媽，咱們回家吧。宋叔再見。”

    門衛大叔是研究所后勤的退休人員，在家閑不住，就來這兒當門衛了，每天幫忙收發快遞什么的，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大年三十再來研究所的時候，整棟實驗樓，就只剩蘇涼和明景晏兩個人了。

    “你怎么來這么早？沒吃飯吧？我幫你帶了小米粥和包子。”

    蘇涼到辦公室的時候，剛好八點，明景晏已經拿著筆記本電腦在輸入數據，生成曲線了。

    食堂昨天晚上就已經放假了，所以蘇涼她爸媽才會來給她送飯。一直到初六，食堂才正式開門。所以，獨居的明景晏，沒時間自己做飯，那就只能是餓著了。

    關鍵是，蘇涼懷疑，這人根本不會做飯，說不定連個粥都不會煮。

    作者有話要說：蘇涼：自從養的豬都放出來了之后，天也藍了花也香了，運氣也變好了，養豬能轉運啊。同學，養一只嗎？

    明景晏：來一只母豬？

    蘇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