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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全世界都在等我們分手在線閱讀 - 第66節

第66節

    首長站在高處,喵喵叫著,不無警惕。

    林水程剪開一個枕頭套,套在大號瓦楞紙碗上,給“傅落銀”也做了一個窩。

    *

    “抑郁癥的部分表現,注意力無法集中,可能產生一定程度上的睡眠障礙,比如失眠、入睡困難或者早醒,也有人相反,嗜睡,總覺得很累,很難清醒;一部分人會失去食欲,不想吃東西,也有一部分人表現為胃口大增,類似暴食癥狀;行動力下降甚至喪失,甚至連起床的意志都會喪失,進而影響到一些其他的社會功能,嚴重一點的會伴隨幻聽、幻視和記憶障礙,比如會突發性遺忘正在做的事情,時間有長又短,可能在病人眼里,他們是突然到了某個地方的,就跟喝酒斷片一樣,經常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做什么。”

    醫生對傅落銀說,“夫人之前是有幻視和幻聽,現在在藥物治療下,只是嗜睡,現要換藥了,需要定期觀察反映情況,一旦發現病人狀態不對,一定要及時通知我。做藝術行業的人可能更加敏感、情感豐富,夫人這段時間接觸的書籍、影視報刊等等也都需要控制一下,盡量不要去接觸那些帶負面色彩的文學作品。”

    “我知道,我和我爸都不常在家,我會讓他們看好我媽的。”傅落銀說,“辛苦醫生您了。”

    他站起來送人,往外送到門口。

    楚靜姝的情況時好時壞,傅落銀今天回來看了看她,讓家里所有人都沒想到。

    和前幾次的歇斯底里不同,和上一次的尷尬也不同,今天楚靜姝看見他之后,只是默默流淚,哭得停不下來。

    盡管她什么都沒說,傅落銀依然能從她看他的眼神中領悟到一些莫名的情緒,比如不甘,比如遺憾與怨恨。

    管家和保姆趕緊把楚靜姝送回房了。

    管家過來給他倒茶:“少爺也休息一下吧,夫人休息了,您想吃點什么東西嗎?”

    傅落銀卻答非所問,他抬頭看了看樓上楚靜姝房間的方向,輕聲說:“我忘了是看書還是看電影,有過一個故事,一個家里,一堆雙胞胎,mama比較愛大的那個,結果大的死了。小兒子有一天回家和mama吵架,他mama問他,為什么死的偏偏是他,要是死的是你該多好。”

    管家臉色驟變:“少爺……”

    “我媽不會說出這句話。”傅落銀笑了笑,“她可能會這么想,但是不會說出來。她不說,我就當不知道,你們也得這樣。”

    他今天回家,純屬是因為和林水程的家呆不了。

    周衡安排了人上門大掃除,他又不喜歡吵鬧,干脆就回來看看楚靜姝。

    至于他要看的林水程的資料,今天下午就送到了他手上。

    傅落銀給自己泡了杯茶,回到他自己的房間里慢慢看。

    他以前是查過林水程的資料的,不過沒仔細看。他是傅氏軍工科技的新任董事長,也是未來七處的核心領導人之一,所有和他接觸的人都會查過一遍底細,確保不是商業間諜或者其他可以身份的人。

    林水程的資料是周衡審的,只告訴他說沒什么問題,他很滿意,之后才有了去醫院給林水程黑卡的事。

    他記得周衡說,林水程家里很窮,經濟很困難。

    他也就選擇了最簡單直接把人弄到手的辦法——錢貨兩訖。

    不用交心,分的時候也干凈。

    這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林水程的履歷。

    他翻開第一頁,看到林水程的出生地點和證明的資料缺失,時間線直接從他三歲起開始紀錄,打印資料上放了一張照片,正是林水程那一年的照片。

    一個奶娃娃蹲在階梯上,歪頭憨憨地看著鏡頭,露出圓溜溜白生生的臉頰,像個小女孩,有點俏,很可愛。

    傅落銀沒忍住笑了笑。

    他以為林水程這種性格的人,小時候多少都會有點老成,結果并沒有。

    林水程從小就是一個很正常的孩子,除了比一般孩子要聰明太多。

    他五歲前都不記事,街坊鄰里曾經說這是個傻小孩,結果一開始記事之后,直接一鳴驚人,在所有考試的第一名上沒跌下去過。

    一般人說慧極必傷,他卻被家人保護得很好,沒有因為自己優秀而自負,也沒有因為家里窮,沒有mama而自卑。

    申請跳級兩次被拒、升學初中、高中時被多所學校搶奪生源,最后因為留在本地念高中可以學費全免而且省下親人探望的路途費,林水程留在了他從小出生的城市。

    傅落銀注意到,給林水程遞出橄欖枝的學校中,還有星大附中的名字,是他的母校。

    林水程人生的前十七年雖然不算順風順水,但也算得上有滋有味,被父親和爺爺寵著,對弟弟恩威并施。

    那些文字很簡單,但是很奇怪的,傅落銀卻似乎能憑空想象那樣的場景:一個孩子成長為少年,少年再長成為青年,他身后是一個小城的萬家燈火,有課桌碰撞的推擠聲,有喧鬧和歌唱。林水程挨過處分,因為他幫林等打了人,還在全校面前念了檢討;后面處分又撤銷了,因為林水程包圓了那年聯盟集訓思維競賽的金牌——冬桐市實驗中學近三十年里,就出了這么一個學生。

    星大附中、科大附中等等人才薈萃精英云集的學校,那年全部被這個不知名的小學校給壓了一頭,冬桐市實驗中學那年的招生異常火爆。

    他能想象林水程跟在和他一樣緊張的老師身后去參賽的樣子,少年初露鋒芒,意氣風發,眼底最深處還藏著一點青澀與天真,他甚至能想象出會有多少人喜歡他;傅落銀在腦海里勾勒了林水程高中時的樣子,翻頁后一看,一絲不差。

    林水程穿著校服,干凈清爽,年輕稚嫩,眼底帶著自信與驕傲的光華。

    他這個時候已經顯出了一些沉穩謙遜的氣質,但是完全不會顯得古板無聊,林水程看上去像所有老師都喜歡的好學生。

    傅落銀說不出來這種感覺;他說不出來為什么這幾張紙,這些蒼白無聊的文字為什么會變得這樣有魔力,每個字每個縫隙都讓他覺得可愛,愛不釋手。

    他反復看著這些東西,內心的某個地方正在逐漸變得柔軟。軟得像首長的貓肚皮一樣。

    他一剎那間甚至產生了一個想法,林水程跟他賭個氣,分個手,或許是可以原諒的——不就是分個手嗎?又不是不能再追回來。

    林水程是個人,是人就會有脾氣,貓咪翻了尚且還會撓幾雞爪子,林水程怎么就不能跟他提分開了?

    傅落銀繼續往后看。

    手里再翻過一頁,傅落銀的眼神微微變了。

    家人關系欄:

    生母:王懷悅,涉毒人員,強制戒毒后去向不詳。

    林水程十二歲時,爺爺去世。

    高中畢業時十七歲,父親林望、弟弟林等車禍,林望去世,林等昏迷成為植物人。

    車禍的具體情況是一場重大意外,在雨天山路的彎道處,林望和林等的車正常行駛,轉彎前鳴笛打燈示意,而另一邊卻正好駛來一輛裝載大貨車;貨車司機酒駕,再加上他們的小車出于視野盲區,大貨車和他們的小車直接相撞并雙雙側翻滾落懸崖。

    林望當場死亡,死前最后一個動作是撲向副駕駛的林等,想要把小兒子護在懷里。但是面對鋼鐵的攻勢,血rou之軀顯得這樣柔軟脆弱,一根扭曲彎折的鋼管穿過他的心臟和骨骼,再深深扎進了林等的肩胛骨中,捅了個對穿。

    林等因為安全氣囊的保護撿回一條命,卻至今沒有醒來。

    聯盟后續判定這起意外事故中,貨車司機全責,但是司機本人是個在逃犯,黑戶,沒有任何人能為這件事擔起責任,最后是法官自掏腰包幫林水程墊付了家人的喪葬費用,林水程的高中競賽老師協助他cao辦完葬禮。

    后來就是林水程去了星大,一邊留在江南分部上學,一邊照看弟弟。

    林水程本科時期接的項目之多,足以讓許多工作多年的人都自愧不如——他做了足足四十多個藥物中間體合成的項目,單槍匹馬做的,甲方有時候是做不出成果的碩士博士,有時候是一些制藥公司。他不要求論文掛名,只要錢。

    錢這個字對于那時候地林水程來說,是千鈞之重。

    大三時,林水程三個月內進了四次醫院,都是因為過勞和貧血進去的。他像一根火柴一樣,燃燒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光和熱。

    林水程遇到他時是大四畢業一年之后,那時候林水程已經寬裕了許多,甚至攢了一筆不小的錢。也是那個時候,林水程開始停止拼命三郎似的項目合作,準備跨考量子分析。

    難怪林水程能還他這么多錢,還沒用過他的那張卡。

    他和他相遇的那一夜,或許是因為酒后放縱,或許是因為一見鐘情或其他,傅落銀無從得知。

    他開始理解林水程那種性格是怎么形成的——一個天之驕子,從小跟著家庭受過社會的苦,從小習慣了一個人解決問題,他當然會有學生眼光下的清高和執拗,寧折不彎,不愿意求助他人。

    他很早就看出來了林水程這種性格,卻從來沒有想過林水程為什么會是這樣的性格。

    他只是覺得有趣,林水程像一只小貓咪。

    小貓咪聽話懂事,毛順好擼就是了,誰關心它在想什么?那么小的一只小貓咪,即使反抗,也能被輕易地拿捏在手中。

    看到這里,傅落銀的心臟細細密密地疼痛了起來,連帶著胃也是。

    他合上資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傅落銀翻出手機,找到林水程的電話號碼,手指在屏幕上方懸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按下去。

    他發現自己居然不敢。

    *

    大掃除完成后,家政通知傅落銀驗收成果。

    傅落銀推門進去,看到房屋基本沒什么變化,只是稍微亮堂了一些。

    家政阿姨介紹道:“先生你房子里東西都不算多,才搬來不久嘛,我們這個清掃費用來得真有點不好意思,別人家都是這里那里的東西一大堆,您家里倒是干干凈凈的沒這些雜物,整潔得跟外頭賓館似的哈哈哈。”

    “什么都沒有嗎?”傅落銀安靜地進門換鞋,四下看了一遍。

    的確都沒什么大的變動,因為這里面一切都很空。

    他忽而意識到了這里和蘇瑜家、和董朔夜家,甚至和他爸媽那個別墅不同的地方。

    是家的地方就會有人生活的痕跡;蘇瑜房間里一堆手辦和火車模型,放著專門的陳列柜,董朔夜喜歡收集紙質書和打火機;傅家別墅里每天都有新鮮采摘的花送上來,一層到三層的走廊上,都是楚靜姝親自挑選的靜態風格的地毯。

    而他和林水程住的地方什么都沒有。

    傅落銀為了充電方便,差點把電線扯出墻皮,最后放了個電源板在沙發的右手邊;廚房的小吧臺上放著一個籃子,里面亂七八糟的都是他的胃藥和咖啡。

    只有林水程什么都沒留下。

    他像個旅居的游客,不會添置什么東西,因為知道不會久留;不必認真,他不會改動任何家具的位置,沒有計劃給工作間那個硬邦邦的椅子換一下布套,他不自己隨意采購,因為不好搬走。

    傅落銀慢慢地走到客廳里,坐下。

    沙發茶幾上有另一份資料,是最近林水程的生活動態。

    他隨手一翻就翻到一張照片,時間顯示是前天。

    照片上的林水程氣色很好,眼里帶著一點笑意。他比在這里的時候稍微胖了一點,好看精神了許多,而他對面的男生正在為他獻上燦爛的花束。兩個人的相處氛圍輕松平靜,看起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一眼就認了出來,林水程對面的男生,就是他有次去接林水程時遇見的那個男生!

    林水程根本就沒傷心,他搬走之后,看起來甚至過得更好了。

    傅落銀原本平靜無波的神情在那一瞬間逐漸崩破——

    變得扭曲,變得痛苦,連聲音也喑啞了起來。

    傅落銀彎下了腰,死死地捂著胃,極力抵擋著這一剎那洶涌而上的劇痛和血腥味。沉悶guntang的呼吸被他壓在唇齒間,連呼吸都摻上了血腥味。

    *

    蘇瑜半夜接到電話的時候,還以為鬧鬼了。

    傅落銀在另一邊半天沒有出聲,蘇瑜被嚇得白毛汗都快出來的時候,就聽見傅落銀嘶啞著說:“他騙我。”

    “什……什么?”蘇瑜問,“什么東西?”

    傅落銀只是固執地、魔怔了一樣低聲喃喃,“他騙我。”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小傅崽:他騙我!(抹眼淚)

    今天由小傅總為我們高歌一曲《愛情騙子林水程》

    講蝦米~你愛我千千萬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