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周衡直接給他訂了最快的航班——由于不知道傅落銀什么時候談完,加上最近戒嚴時期私人飛機禁飛,周衡把所有班次的回星城的頭等艙都預訂了一遍。 傅落銀拉下遮光板,在關閉手機之前,再次看了一眼短信頁面。 兩天一夜,林水程沒有聯系他,蘇瑜也沒有。 林水程也就算了,說不定還在賭氣,但是蘇瑜也跟他玩失蹤,感覺上就非常不靠譜。 傅落銀落地直接往家里趕去。 兩三天前那種積壓的焦慮和壓抑的情緒再度涌上心頭,傅落銀覺得渾身有些微微的發熱。 星城今年下雪晚,即使已經到了冬天,天上降下來的也只是冰涼濕冷的雨水,涼氣席卷上來,從腳底爬升上來,似乎能激起隱約的胃痛。 傅落銀到小區時,雨已經下得很大了,瓢潑大雨連傘都擋不住,城市的底下排水系統瘋狂地運行著,排水警示燈幽暗地轉動閃爍著。 上次他遇到星城這么大的雨,還是兩年前,楚時寒下葬的時候。 傅落銀走進電梯,隨手扯了一張電梯內的紙巾擦拭身上的雨水。 他走到家門前,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調整了一下呼吸,隨后輕輕指紋解鎖,啪地一聲打開了門。 家里一片漆黑。 傅落銀輕輕推門進去,伸手打開燈,環顧了客廳一圈。 外邊的小陽臺的門都關得好好的,窗明幾凈,傅落銀一邊走進來一邊看,家里一切一如往常。 只是太過安靜了。 傅落銀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這一般不是林水程睡覺的時間,但是也不排除那只小貓咪突然改變作息時間的可能性。 傅落銀輕輕走進臥室。 他一眼就看出了房里沒人。 被子換了一床新的,鋪上了防塵罩。傅落銀走過去,伸手拉起防塵罩一角,低頭看了看,隨后又放了回去。 房間里帶著淡淡的香氣,是林水程常用的那種沐浴露的余香。 傅落銀喃喃:“這人去干嘛了,怎么連這個東西都放上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覺得胃疼隱隱有猛烈蔓延的趨勢,他伸手摁了摁腹部,再度四下環視。 很快,他發現了臥室里的第一個變動:首長的貓窩不見了。 傅落銀拉開衣柜門,發現衣柜被清理過了。 這個貼頂衣柜有九個非常大的置物空間,不過只有九分之一被用來放他們平常穿的衣服。他自己的衣服一般和林水程的混著放——傅落銀是因為懶,不過林水程每次發現之后總是會再整理一遍,下次傅落銀繼續混著放。 現在衣柜里只剩下他自己的衣服了,疊得整整齊齊,常用的那幾件都熨得平平整整地掛了起來。其他的空間則堆放著他們兩個人沒有拆過的那些衣服盒子,整整齊齊地塞滿了其他空間。 傅落銀眼神冷了下去。 他大步往外走出去,推開工作間的門。 他之前很少進來這里邊,唯一的一次就是抱著林水程出去纏綿了。這里是林水程的工作學習的地方,他曾經許多次從這里路過,看林水程配他那個淡藍的風暴瓶,專心致志地想事,林水程歪著腦袋偏頭滴定讀刻度,用他那把清淡好聽的嗓子輕輕念著數字。 這小小的地方本來是用作儲藏室的,林水程搬過來之后把箱子和電腦往這里一放,首長翹著尾巴過來走了一圈兒,就算是給林水程劃分了私人領地,生人勿入。 這個地方變動最明顯。那么多堆放起來的折疊箱全部消失了,林水程的電腦不見了,那么多碼放得整整齊齊的資料書沒有了,垃圾桶清空后倒扣在地面上,所有的電源插板都纏好了置放在高處。 林水程像個優秀的租客,而且是所有房東都夢寐以求的那種,退租前還把衛生打掃一遍,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 傅落銀手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臉色黑得可怕。 林水程跑了! 什么都不解釋,什么都沒留下,這一切只在短短的一天兩夜之內——林水程帶著貓跑了! * 半夜三點,蘇瑜半夜口渴,從睡夢中醒來。 叫醒他的除了口渴,還有手機亮起的燈光。 他發現董朔夜合衣躺在這張床的另一邊,睡得正沉。 蘇瑜揉揉眼睛,捏著手機下床打算去找點水喝,剛走到另一邊的休息室打開冰箱,他看了一眼來點顯示和轟炸的短信——二十七條來自傅落銀,并且這個數字還在持續增加中。 蘇瑜一下子什么酒都嚇清醒了,這一嚇差點連手里的冰可樂都差點沒抓穩——還不小心按了接聽。 傅落銀開始發射低音炮:“喂,蘇瑜?” 蘇瑜嚇得原地呆住了。 大概五秒之后,他恢復了理智,大氣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用兩根手指夾住手機—— 然后把手機塞在了冰箱里,并輕輕關上了冰箱。 蘇瑜長出一口氣,聽著傅落銀的聲音被關在了冰箱里面,他躡手躡腳地回了房間。 第55章 復燃06 董朔夜第二天早上五點起床晨跑,回來開冰箱找水喝,一眼就看到了被凍在冰箱里的蘇瑜手機。 董朔夜:“?” 他拿起來一看,蘇瑜的手機已經凍得自動關機了。 他一邊擦汗一邊回頭往房里走,看見蘇瑜還在呼呼大睡,于是伸手把凍得冰冰涼涼的手機往他脖子里一塞—— 蘇瑜大叫一聲在床上蹦了蹦,拼命往被子里躲,醒了。董朔夜見好就收,把蘇瑜的手機往枕邊一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把手機放冰箱,今早打算吃冰凍手機?” 蘇瑜從小都仿佛腦子里缺根筋,他做出來的事,董朔夜深知不能用平常的邏輯來解釋——尤其是這個家伙醉了的情況下。 蘇瑜想起這茬了,又是渾身一個激靈。 他昨晚完全喝醉了,完全憑著本能行動,他依稀記得自己仿佛……把傅落銀的電話關在了冰箱里。 他立刻爬起來要開機,又找董朔夜要手機充電頭。 董朔夜攤手:“我家沒有對得上你的數據線,夏燃的手機型號倒是和你的一樣……” “滾滾滾,你手機拿來,我給負二打個電話。”蘇瑜深吸一口氣,“我準備好迎接暴風雨的到來了!” 蘇瑜奪過董朔夜的手機,撥通傅落銀的電話。 接通后,蘇瑜像一只兔子一樣跳了起來,趕緊回頭把外套套上,拽著董朔夜往外沖:“我我我我過來跟你說,我緊張,負二你等等我,一會兒也不要罵我。我接董朔夜車過來——沒有!我絕對沒有故意不接你電話!我昨天是喝醉了,天地良心!” 他經過樓下的時候,夏燃正在給自己倒開水。 聽見那個熟悉的稱呼,夏燃動作有了片刻的停滯,隨后低下頭。熱騰騰的熱水倒進紙杯里,嘩啦作響。 * 蘇瑜拽著董朔夜,風馳電掣地趕往傅落銀住的地方。 蘇瑜敲門,里邊傳來傅落銀的聲音:“密碼我生日。” 那聲音很啞,聽起來很疲憊。 蘇瑜嘀咕:“知道你生日是幾號,可是你是哪一年出生的來著?”他在這邊說著,董朔夜就越過他的肩膀,伸手摁了一串數字,大門“啪”地一下打開了。 一進門,蘇瑜被滿屋子的煙味嚇了一跳。 薄荷煙,味道不難聞,也不會像一般的煙草那樣在身上留下抹不掉的氣息,但是吸一口只覺得從口鼻冰涼到肺,很冷很涼。 傅落銀坐在沙發上,濕透的衣服半干,現在還是潤潤的帶著褶皺,他半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湊近了,聲音聽起來更啞了:“林水程人呢?” 他查過了,林水程關閉了對他的定位開啟。 他如果想知道林水程在哪兒,有大把方法可以立刻知道,但是傅落銀不想這么做。 先是什么都不說提分手,再是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搬了家,就算是因為吃夏燃的醋,這件事已經嚴重觸及了他的底線——盡管他都沒有認識到這種憤怒的來源是什么。他滿腦子只有一件事:林水程居然敢拋下他! 誰給他的膽子! 是個人都能看出現在他身上的戾氣,蘇瑜乖巧坐在沙發上,嚇得瑟瑟發抖。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給傅落銀遞出一個信封,“負二,嫂,嫂,嫂子給你的……” 董朔夜在另一邊沙發上坐下了,蘇瑜瘋狂渴求地看著他,希望董朔夜能夠為兄弟兩肋插刀,過來當個人rou沙包什么的,不過董朔夜沒有動,這人完全作壁上觀,看好戲似的抱起了手肘,還翹了個二郎腿。 傅落銀極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接過信封后打開,看見里面是一張黑卡,還有另一張普通的銀行卡。 他只覺得胃又疼了起來。 他回來后一直沒吃飯,冰箱清理得很干凈,只剩下那些沒有處理過的新鮮蔬果。 林水程居然連張紙條都沒給他寫! “這是什么?”傅落銀看向蘇瑜。 蘇瑜快哭了:“嫂子還你的錢和分,分,分手費……” 傅落銀的臉色已經不能單單用“難看”兩個字形容了,他氣得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星城聯盟的銀行卡,每一張都可以直接和id卡關聯起來,這張卡本來是空卡,林水程把它的持有人改成了傅落銀,隨后往上面按批次增加了一百二十多筆費用,每一筆費用后面都寫了詳細備注,說明了是還他的哪部分錢,精確到年月日時收款方訂單號。 比如“10.17牛rou火鍋星城聯盟大學美食城費用”“11.03首長貓爬架費用”……等等,事無巨細,每一筆林水程都算了進去。傅落銀買的貓玩具首長壓根兒沒怎么用,林水程也沒帶走,但是這筆錢他依然記下來還給他了。 最后一筆的說明很簡單,備注就是“分手補償費用”。 被包養的替身小情人分手了,且單方面退回了包養期間所有的費用,甚至還給了分手費—— 傅落銀活了二十五年,頭一次遇到這種奇恥大辱! 他氣得說話都在發抖:“林水程……你狠,你行。” 他知道林水程這樣性格的人賭氣起來會是什么樣子,但是他不知道林水程賭氣的后果會是這樣:他快氣瘋了。 * 林水程在新的出租屋里睡了一整天。 他提前給首長開好了罐頭,裝滿了貓糧。 首長這只小貓咪很有自控力,不會像橘貓那樣只要碗里還有吃的,就會一直吃下去,它一向都是點到即止,所以也不用擔心它吃太撐。 吃飽之后,它也不干別的什么。到了新的環境里,首長離不開林水程,它跳上床,窩在林水程身邊,安靜地蜷縮成一個小團。也不睡覺,就瞅著他,乖乖地用一只爪子扒拉著他的手臂,像一個毛茸茸的小守護神。 外邊凌晨時就開始下雨,冷氣嗖嗖的。房里的空調沒有來得及修,開了好半天,熱氣和水滴答滴答往下滴落,簌簌作響,將房間里悶得暖熱又潮濕。